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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降臨 第11節(jié)

    飛機在周五出發(fā)。

    出師不利,上京一場傾盆大雨澆下。原鶯一手撐傘,一手拖行李箱,磕磕絆絆的,水漬洇濕裙擺。

    到出租車里時,渾身都濕透。

    她打了個噴嚏。

    用紙巾擦干發(fā)梢的水,打開挎包,摸出手機,向何宴發(fā)了一條匯報行程的消息。

    小鶯:我上車了!

    小鶯:鴨子探頭.gif

    泥石入海,沒有回復。

    她噘了一下嘴,把手機收回包里,用紙巾繼續(xù)收拾濕漉漉的衣服。

    直到抬起頭。

    出租車也沒有開出多遠,被死死堵在路中央。

    原鶯看一眼時間,還充裕。但到底略微擔憂:“師傅,這路大概多久能通?”

    司機搖頭:“不清楚。前面好像車蹭了,在吵。只能等交警來了吧?!?/br>
    原鶯嘆一口氣。

    癱在藍色的水洗布套的椅背上,在汽車此起彼伏的鳴笛聲里,望向窗外。那里,結上一層水霧,折射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直到手機振動,何宴回復她。

    e:你在哪?

    原鶯才發(fā)現(xiàn),距離起飛還有一小時。

    小鶯:被堵在路上了

    小鶯:玲娜貝兒發(fā)瘋.gif

    對面只發(fā)來冷冰冰四個字。

    e:過時不候。

    原鶯頓時心焦。

    探頭出去看了一眼,索性讓司機開了后備箱,下車。身上已經(jīng)濕了,她干脆不撐傘,拉著箱子往前跑,氣喘吁吁地路過車禍現(xiàn)場——兩家車主還在吵,一時半會估計結束不了。她無比慶幸自己的決定,被雨淋也不難過了,飛速離開這段擁堵的街道,重新打車。

    踩點抵達機場。

    好在工作人員熱心,托運安檢都讓她先辦,原鶯一路狂奔,在偌大的機場跑出中考體育八百米沖刺的速度,在機艙門關上的前一刻沖進來飛機里。

    在全機人的注視下,原鶯循著登機牌上的號碼,找位置。

    現(xiàn)在一定狼狽死了。她悶悶不樂地想。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這里誰都不認識誰,下飛機就拜拜,沒關系的。

    忽然,后面的座位伸出一只手,朝她揮了揮。底下,是陳秋緘亂糟糟的頭發(fā)。:

    他大聲:“原鶯,這里——”

    不要叫她的名字?。?!

    原鶯崩潰。低著腦袋——恨不得埋到地里,背著包小跑過去。

    “學長,你怎么也在?”

    “出來玩,順路。”助理本人如是說。他站起來,幫原鶯把包放到行李架上,“你怎么都濕透了?”

    原鶯唉聲:“別提了,路堵。一路跑來的。”

    她挪進最里面的座位。

    空姐貼心地遞來干毛巾和熱茶。原鶯道過謝,伸手去接的時候,瞄了一眼身邊的何宴——來的第一眼,她就看見這幅墨鏡口罩的熟悉裝扮。

    他沒動作。

    原鶯眨眨眼,也沒去打擾他。擦干身上的水,捧起熱茶,小口地啜。

    飛機騰空九萬里。

    隨著短暫的失重后,進入平流層。穩(wěn)定的航行開始,晚飯的餐車也開始推動。

    陳秋緘問她:“西芹炒牛rou米飯,還是番茄干酪千層面?”

    原鶯忙著擦干頭發(fā),隨口:“飯吧。”

    陳秋緘和空姐說:“三份飯。”

    錫紙包裹的飯盒從推車里取出,何宴忽然皺眉:“有花生?”

    空姐點頭。

    他說:“給我換成面吧?!?/br>
    “我也換了——”原鶯聽見,緊急回頭:“我花生過敏?!?/br>
    陳秋緘古怪地看了他們倆一眼。

    從空姐手里接過兩份意面,遞到何宴手里。借機壓低聲:“你不對勁?!?/br>
    何宴沒理他。

    朝后,避開原鶯伸過來的手。因為洇濕,那只杏色的襯衫袖口,顏色更深一度。半透,露出底下半截白皙的手腕。

    原鶯:“謝謝學長。”

    “嗯嗯不謝?!标惽锞}笑瞇瞇,又低聲問何宴:“你怎么知道她花生過敏?”

    “我不知道?!?/br>
    “那你在點什么呢?”

    “我不愛吃。”

    “我怎么不知道?”

    何宴慢條斯理地揭開錫紙:“助理失職,這個月工資扣了?!?/br>
    “……你大爺?shù)??!标惽锞}閉嘴了。

    原鶯聽他們窸窸窣窣的交談,好奇地睜大眼:“你們講什么呢?”

    “沒什么。”何宴取下口罩:“吃飯?!?/br>
    原鶯:“你怎么吃飯還戴著墨鏡?”

    何宴拉下左邊的鏡腿。

    濃黑劍眉下壓,一雙凍琉璃質(zhì)感的眼,冷調(diào)的目光涌出。

    何宴扯起唇角。

    他的下唇厚些,但依舊在寡情薄意的范疇內(nèi)。顏色淺淡,襯人如冰砌。

    他說:“管夠?qū)挕!?/br>
    原鶯心里呸他。面上笑:“就問問嘛?!?/br>
    何宴沒理她。

    舉起刀叉,吃飯。明明是在機艙、用得一次性餐具,原鶯看他矜貴舉動,總錯覺,是在什么高星米其林餐廳。

    大概是她的注視太明目張膽。

    何宴停下動作:“有事?”

    原鶯心虛地飄走目光:“沒有?!?/br>
    她低頭拆餐具,似乎專心吃飯。

    直到,垂落手背的那道陰影移開,她才小小地松了口氣。

    千層面干酪太多,原鶯吃了一半就嫌膩。

    推車來收餐盒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何宴剩得比自己還多。

    原鶯多嘴:“你不喜歡吃呀?”

    不出意料沒收獲回答。

    她噘噘嘴,在對面的屏幕上,徑自挑了一部影片,做背景音。

    戴上耳機,休息。

    干躺了幾分鐘,身上發(fā)冷。艙內(nèi)還是吹得涼風,原鶯抖開毯子,抱在懷里。

    頭抵住窗沿。那里的擋板并未闔嚴,微微一隙的夜色漏進來,雜上屏幕變換的微光。幾萬英尺高空,和云與霧。此刻,人心是漂浮移動的。于是,也叫原鶯生出不真實的感覺。

    就這樣出發(fā)了。

    獨自一人,去到幾千公里遠的國度——她從未體驗過。

    以至于,當這種特別的、雀躍的新鮮感,后知后覺上涌,讓她睡意徹底全無。

    原鶯四下張望。

    機艙已經(jīng)熄燈,陷入睡眠。偶爾,有去衛(wèi)生間與接水的人走動、交談的窸窣聲,又很快被機身的轟鳴掩蓋。

    她發(fā)了一會呆。

    輕手輕腳地挪到過道,從置物架上,取下背包,把電腦取出來,又慢吞吞地挪回座位里。

    打開,繼續(xù)修改畢設。

    她的導師崇尚西方的極簡主義。原鶯的展廳布置,也延續(xù)這一風格。

    進門,寬而曠的大廳,由一條漆黑的走廊關閉視覺,再引入陳列館。由于egon的作品面世很少,大約十四五件。形式內(nèi)容也雜,毫無主題可言。于是,她簡單直白地按時間規(guī)劃路線。

    原鶯不太滿意,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

    熒熒的屏幕光,在極暗的環(huán)境,晃得眼睛發(fā)疼。

    原鶯往后退了退。

    鼠標放在托運行李里,筆記本自帶的觸摸板她用不慣。斗爭兩下,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躺回了椅背里。

    余光,原鶯看見何宴已經(jīng)摘下了墨鏡——還以為他要戴一路呢。她心里悄悄腹誹。片刻,又去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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