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出了個嬌皇后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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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這段時間時常約她說話,她也沒表露出什么哀怨來。至于李晗……反正之前那么尷尬的時候都被他撞破了,現(xiàn)在與他說一說這事兒似乎也不算什么。 李晗見她沉默,便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把她拉到琴面前,“你聽我彈了許多遍的《夢浮生》,如今你來彈一次吧?!?/br> 陸寧應(yīng)了聲。待琴聲起,她的思緒卻沒辦法真正進入那一片輕靈之境。她強迫自己安靜下來,不要再去想李晞那張讓人著惱的臉,手指動作透著幾分急躁。 忽然,李晗的一只手輕輕握住陸寧的手指,帶著她一起撥弄琴弦,“鎮(zhèn)定一些。這曲音應(yīng)該毫無雜念,純凈清透……” 陸寧閉上眼,順著他的話,努力找感覺。 一曲過后,李晗似有些不滿,道:“若是無法摒棄無用的雜念,即便悟性再好,也無法更上一層樓。以后,你有空便到清風(fēng)居來吧,那里清凈,想來有助于你練習(xí)?!?/br> 陸寧被他說得有點慚愧。 李晗將琴放回琴囊里,背在背上?!白甙?,我?guī)慊厝?。這地方荒無人跡,以后少來為好?!?/br> 這年的年終試,陸寧毫無懸念地拿了一甲。王鄞和葉伽其次,溫聆因從青州趕回考試,到底因心懷憂慮而稍稍落了下乘。 過年時,蘇棠、溫聆都未曾回家,連著韓溟和陸寧,一行四人,一起吃了個歡歡喜喜的年夜飯。溫聆不回家是因為剛從家里返回,至于蘇棠,她說她已經(jīng)長大了,沒那么戀家了,來來回回得麻煩死了,干脆不回去了。 另外,除夕夜里,李晗還特意送了她一首曲子,名叫《玲瓏曲》,說原本是給她的生辰禮物,但那幾日她心情不大好,他便拖到今日才送。那曲子輕快靈動,如出谷乳燕,自在嬌鶯,聽著便讓人心生快意,陸寧很喜歡。 身處山中,消息的確滯后。直到正月時,書院眾人才得知了北邊打仗的消息。眾人說起異族人的兇殘野蠻,都咬牙切齒,憤恨不已。陸寧聽到謝將軍府遭難的慘景,也十分震動。一時又想起爹爹在南疆,幸好如今那邊還算太平。 蘇棠那日與她道:“謝將軍同鎮(zhèn)南王一樣,也是我最崇拜的將軍之一。陸寧,我也想上陣殺敵,護衛(wèi)百姓,為謝將軍報仇!” 陸寧勸她道:“朝廷已經(jīng)派了大軍出征,又有當(dāng)朝太子親自坐鎮(zhèn),后面定然有捷報?!?/br> 她這嘴巴,像是開過光的。果然,及至二月,隨著學(xué)子們一個個進了學(xué),也帶回了一個又一個新鮮又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江彥剛從家鄉(xiāng)回來,將外頭說書先生繪聲繪色講的那出玉水關(guān)鏖戰(zhàn)在學(xué)舍里說了一遍,直說得人群情激昂,熱血沸騰。 據(jù)說那胡族人燒殺yin掠,一路至玉水關(guān),與當(dāng)?shù)孛癖讳h時頗為囂張,直言要踏破大燕的腹地。不料七日后就被太子殿下率領(lǐng)的精銳之師盡數(shù)殲滅。據(jù)說那太子殿下英姿無雙,驍勇善戰(zhàn),與胡族首領(lǐng)阿齊善在戰(zhàn)場上交鋒,竟截去了他一臂,另其大敗而歸。 一群少年人都興高采烈的,起哄一般,把江彥抱起來,往天上拋了好幾回。結(jié)果一不小心袖子卷了上來,露出了上頭幾道鞭痕。 江彥尷尬道:“我過年在家里,跟我爹說想去參軍打仗,我爹不同意,我就偷偷收拾行囊跑,結(jié)果被抓回去打了一頓。”他又笑道,“這點傷沒什么的?!?/br> 葉伽拍了拍他,“你呀,還是乖乖聽你爹的話吧!以后入朝為官,也是一樣能護衛(wèi)百姓?!?/br> 眾人點頭稱是。 當(dāng)日夜里,書院擺了宴,慶祝玉水關(guān)大捷。 幾個人都喝得不少,蘇棠醉趴下了,側(cè)著臉看了陸寧好一會兒,忽然開口道:“陸寧,你說李晞會不會是參軍去了?” 陸寧心頭一跳。 “我思來想去,只有這個理由說得通。不然我實在不理解他為何拋棄你一去不回。”蘇棠道。 陸寧原想解釋一下,他們的關(guān)系還沒到拋棄和被拋棄的地步吧,又不是真做了夫妻了。結(jié)果蘇棠不給她機會。她忽然趴到陸寧肩膀上,低聲道:“陸寧,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肯定很難過。不管是哪個姑娘,遇到這種事情不可能云淡風(fēng)輕的?!?/br> 陸寧道:“蘇棠,你這話若是兩個月前與我說,我還能有點波動。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快忘了李晞是哪一號人物了?!?/br> 蘇棠一笑,也不再糾結(jié)這個,趁著醉意,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 “你以后一定要給自己找一個好夫婿,比李晞好一萬倍的那種?!?/br> “我跟溫聆認(rèn)識早,但最后卻跟你最熟??赡芤驗樵蹅z都是女的。哈哈。以后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br> “陸寧,整個書院里我最喜歡你了,因為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br> 陸寧忍不住插嘴道:“你先去不是說李晞最好看么?”蘇棠搖搖頭,“他對你不好,已經(jīng)從最好看排行榜里被我踢掉了?!?/br> 宴席結(jié)束時,已是月上中天,陸寧回到齋舍,正欲歇息時,便看見韓溟在窗外躊躇。 陸寧招呼他進來,他神情有些閃爍,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才開口道:“陸公子,這么久以來承蒙你照顧,我原想拿點什么謝你,可找遍了屋子也找不到襯得上你的東西……” 是了,韓溟每次送她東西,多半都是膳堂的好吃的。韓溟出生貧苦,能留在書院念書已經(jīng)是山長法外開恩,哪里有閑錢買什么禮物? 陸寧安慰道:“沒關(guān)系,我不缺什么?!?/br> 韓溟目光閃閃的,似乎要哭出來,“陸公子,我……我……” 陸寧詫異道:“你怎么了?” “我會一直記著陸公子的!”說完,他抹了一把眼睛,一邊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翌日,江彥、蘇棠并上韓溟,都不見了。 與此同時,三騎快馬一路從平陽府向北,朝著茫茫的大草原奔馳而去。 少年滿腔熱血,奔赴自己想要的未來。即便那里布滿荊棘滿地血腥,也絲毫不懼。 第45章 、樂曲聲聲 長樂山上, 桃花開了又謝,換上一身濃蔭碧綠。 書院后山山頭有棵足可三人環(huán)抱的海棠樹,正開得絢爛, 陸寧就坐在樹下看書。日光溫暖, 透過粉色花枝,漏到她雪白的書卷上。 她抬頭遮擋了一下陽光, 便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一個人。 溫聆微笑著看她,低下身子來,看了眼她手上的書, 竟是一本野史故事。詫異道:“你怎的看這些閑書?” 陸寧伸手枕在后腦上,靠在樹干上, 悠閑道:“你也知道我不想考科舉的,我也不愿意影響到你們, 躲在這里自娛自樂,快活得很。” 進入第三年,書院的課程大變樣,除了策論詩文還有一門精修技能之外,其余課業(yè)都一概取消。另外, 專門針對秋闈、春闈、殿試開設(shè)了講解課。 眼瞧著過幾個月就是秋闈了,大家上起課來比之前要認(rèn)真許多。像陸寧這種不考科舉的,夾在其中十分突兀。她很有自知之明, 怕擾了其他人, 就時常摸了本閑書自己出來看。 溫聆沉默半晌, “陸寧……你能告訴我,你為何不考科舉嗎?我知道,肯定有原因?!?/br> 其實不止溫聆不理解,書院中絕大部分人都不理解, 為何才學(xué)這么好的陸寧卻放棄科考。諸葛先生還因她逃了幾次早課而特意與她談過一回,在知道她無心科舉只想做一介布衣之后甚為痛心,感嘆朝廷失去了一個人才。但此后,對陸寧也睜一眼閉一眼了。畢竟書院里都出過三個逃學(xué)去參軍的人,大家都在走自己想走的那條路而已。 眼前的少年比之兩年剛認(rèn)識時成熟了不少,如今已經(jīng)稍顯出屬于成年男人的俊朗棱角來。但他看她的目光始終是溫柔的,和暖春暉一般讓人舒適。 到現(xiàn)在他對她是女子這件事還一無所覺呢……陸寧唔了一聲,坦白道:“是有。但我不能說?!?/br> 溫聆嘆口氣,也不逼她,轉(zhuǎn)而又道:“我記得你先前跟我一樣選的是畫藝,是何時變成樂藝的?” 對于這件事情,陸寧也很懵。去年她選的的確是拾綠亭的畫藝,但因為李晗總是拉她去降朱館,她便兩樣都上了。最近因為降朱館的課業(yè)太多,她干脆不去拾綠亭了。 有點對不起荀夫子。但為何李先生總有那么多琴譜找她修改???她其實也挺累的……她這人素來就是愛新鮮,就像那《夢浮生》,初初聽著覺得是神曲,如今彈多了,她都膩煩了。 如今,其他夫子都給她足夠的自由,愛逃課也隨便她。但李晗卻特立獨行,每次陸寧不去,他都要特意來尋她,搞得她毫無辦法。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李先生太器重我了,總是讓我去降朱館?!标憣巼@氣道:“可是他著實看錯我了?!?/br> 李晗器重陸寧那是全書院都知道的。比如他總是和陸寧在桃花塢里一起彈琴,比如每回上課最后都要把陸寧留下來再單獨關(guān)照一番,比如每每得了新曲總要讓陸寧彈一遍然后再說一下感想。如此種種。 溫聆是知道陸寧的心思的,勸道:“你若實在不喜歡,便與李先生攤開了說吧?!?/br> 陸寧苦笑道:“我不敢?!?/br> 溫聆細想一下,也是,李先生比過去的李東籬還不愛說話的。的確不大好溝通的樣子。 “也沒什么,把這一門學(xué)得精深一些也好。”陸寧又道,“至于拾綠亭,我下回有空會去的?!?/br> “好。我等你?!蹦凶游⑿Α?/br> 溫聆走后,陸寧再看了一會兒,眼瞧著太陽烈了,便回了齋舍。 齋舍的桌案上,如今常放著她的幽語。李晗昨日又發(fā)下來一本譜,讓學(xué)生們細看,說今日下午要choucha。 降朱閣的課總是如此難熬。陸寧實在不懂,李晗作為最年輕的夫子,為什么不能同荀夫子一般,風(fēng)格隨性一點呢?總是一板一眼的,長得又甚為清冷,大家都有點犯怵。 陸寧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翻看那本曲譜,偶爾還要在琴上彈一彈。 撐了一會兒,還是睡著了。 下午,降朱館內(nèi)。 李晗將那本曲譜取出來,開始詢問學(xué)生們對每一首曲子的感悟。問到陸寧頭上時,陸寧雖然沒看完,但毫不驚慌,站起身來,聲音清亮,信口拈來:“此曲雖然悠揚婉轉(zhuǎn),頗為動人,但轉(zhuǎn)折處偶有凝滯艱澀,還有進步的余地?!?/br> 白衣男子附手立在上首,一雙清亮的眸子看了她半晌,微微勾了下唇角,“陸寧說的有道理,坐下吧。” 陸寧便斂袍坐了,一臉鎮(zhèn)定泰然。 其實她這話編的,別人聽不出,以李晗的水平不可能聽不出的。他只是假裝不知罷了。 結(jié)束之后,李晗照常喚了陸寧到身邊來,與她說了一會兒課上的內(nèi)容,待館閣中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忽然開口道:“陸寧,你幾歲了?” “我……十四,哦不,十五?!?/br> 李晗搖頭嘆息,“那為何還這樣淘氣?” 陸寧瞪大眼睛,“我哪里淘氣了?” “你說說看,你是第幾回對課業(yè)這般敷衍了事了?前幾日,還偷偷在琴底下藏了一本故事書,我授課時你倒看得很開心?!?/br> 陸寧嚇到了:“這你都知道?” 李晗看見她大眼睛又圓又亮,微微笑起來,“你藏得不夠高明?!?/br> 陸寧立刻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認(rèn)錯認(rèn)得很積極,“李先生,對不起……我認(rèn)打認(rèn)罰?!?/br> 男子看著她垂下去的小腦袋,心中仿佛羽毛般劃過,又點點酸,又有點點甜。認(rèn)打認(rèn)罰?他怎么舍得打她罰她呢? 也只能這般一直縱容著她胡鬧罷了??伤€總把自己當(dāng)嚴(yán)厲的老師。讓她去清風(fēng)居找自己,她也不去。他讓人旁敲側(cè)擊地問過,她說是因為李先生太嚴(yán)厲了,在一起總有很多壓力。 李晗從小就有點孤僻,有時候一整日也說不上一句話。他想多與她在一起,故而顯得對她功課要求極為嚴(yán)格。事實上,他的目的從來不在功課上。 沉默許久,陸寧以為他生氣生大發(fā)了,愈發(fā)心如擂鼓。 “陸寧,你餓不餓?”他忽然問道。 什么意思?要罰她不準(zhǔn)吃飯么?陸寧心里咯噔一下。千萬別啊,這幾日膳堂還有她愛吃的牛乳呢…… 他還在等她的回答。陸寧遲疑道:“還……還行?!?/br> 李晗站起身,“我?guī)闳デ屣L(fēng)居吃點東西吧?!?/br> ……??? 陸寧一臉問號。李晗拿了琴就走,還囑咐她跟上。 一路來到翠竹路,李晗將陸寧引到敞軒處坐一坐,自己則出去了。 其實路上陸寧就想明白了。如今還未到辰時,膳堂都沒開飯。但清風(fēng)居不一樣啊,這里是有獨立的廚房的。李先生大約把她那句“還行”理解成很餓了,所以帶她來這里吃東西。 可能是吃飽了再罰的意思?陸寧也搞不清楚。姑且不想了。 這敞軒不大,只有一紫檀木桌案一湘妃竹躺椅再加一處鏤空博古架子。陸寧瞧著架子上擺放的玉貔貅,覺得可愛,想伸手摸,又有點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