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周偉杰

    玉蘋提到的新芙蓉閣餐館，是一間離小白家不遠(yuǎn)的著名川菜館。走路過去，只需要十幾分鐘的路程。平日家里有親友來訪，要請吃飯的時候，幾乎都是到這間餐廳。十多年前新開幕時，因為離家近，小白全家抱著去試吃看看的心態(tài)，結(jié)果一吃就吃成了老主顧。

    周老闆很健談，每每廚房的事告一段落，就會到外場抽空陪客人間聊，也看看菜色有沒有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小白的爸爸除了喜歡那的菜色之后，有一半因素是去那聊天的。即使后來生意變得很忙碌，每次也一定是由周老闆或老闆娘親自幫小白的爸爸點菜。周太太是本省人，也是很和藹可親的模樣，但是這幾年已經(jīng)比較少在餐廳看見她了。周老闆近年已經(jīng)把廚房交給跟了他多年的徒弟負(fù)責(zé)，自己和女兒負(fù)責(zé)外場。不過他的徒弟，算是有學(xué)到精髓，味道一樣沒得挑剔。

    周家有三個小孩，一女二男。餐廳新開幕那年，長女當(dāng)時念五專，因為對念書沒有什么興趣，便常常來餐廳幫忙。老二和小白的姊姊同年齡，隔年要考高中，聽說在校功課很好，老師說考上建中沒問題。周老闆提到二兒子時，總是一臉得意的模樣。最小的兒子比小白還小一歲，還在念小學(xué)。

    小白往餐廳的一角望去，一個長的斯文、清瘦的男生，正認(rèn)真的在寫功課。看年紀(jì)，應(yīng)該是老二。之后幾次去餐廳吃飯時，男孩像是沒有移動過一樣，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同一個角落看書、寫功課。小白倒是沒見過老三，聽說是年紀(jì)小，需要有人盯著。做生意不方便，放學(xué)后便直接送去姑姑家。

    唯一的一次和那男孩講話，是那個剛考完月考的周末。奶奶那時腳行動還挺方便，偶而會上來臺北玩，爸爸早就等不及要帶奶奶去試吃這間他的新歡，幾個大人和老闆聊開了。她突然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腳，低下頭撿起來一看，是一顆很漂亮的玻璃珠，珠內(nèi)的花紋像是雪花一樣，漂亮極了。她抬起頭看到不遠(yuǎn)處，周老闆的二兒子和他朋友正示意她過去，她想這玻璃珠應(yīng)該是他們的，撿起珠子走了過去。

    「小meimei，你叫什么名字？」周老闆的兒子問。

    「我叫白玉珍，你呢？」

    「那我就叫你小白好了。我是周偉杰，他是趙強(qiáng)。小白，我朋友有事要請你幫忙?！?/br>
    「好啊，什么事。不過，你這顆彈珠要送我！」小白很單純，也沒問是要幫什么忙，只想著要那顆漂亮的彈珠。

    「沒問題！彈珠送你。」

    原來只是趙強(qiáng)想邀jiejie玉蘋一起玩彈珠。小白想，這種小事，自己問就好了，怎么搞得這么囉嗦。

    周偉杰和小白一組，姊姊和趙強(qiáng)一組。從談話中發(fā)現(xiàn)，姊姊好像原本就認(rèn)識這二個男生。那個叫趙強(qiáng)的，提到要搬去一個叫做硅谷的地方，然后姊姊就氣噗噗的不玩了。

    小白后來每次聽到爸爸說要去新芙蓉閣吃晚餐，都趕緊去換上漂亮的洋裝，很期待在餐廳看到周偉杰。但是之后再去餐廳時，見他又像以前一樣，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桌子，專注的看書或?qū)懝φn，沒有再找她一起玩過。偶而視線交流，也僅是微笑打個招呼。半年后，聽周老闆跟爸爸說他兒子考上了建中，之后就鮮少在餐廳出現(xiàn)。隔了幾年，又聽爸爸說他考進(jìn)了臺大醫(yī)學(xué)院，就再也沒遇見過。

    一年多前的那天。周偉杰決定給未婚妻筱薇一個驚喜，因為最近筱薇老是抱怨婚禮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在忙，乾脆跟自己結(jié)婚算了。他騙筱薇說今天跟平常一樣九點結(jié)束，大概十點以前可以到她家，這個周末不用上班，再好好陪她逛街、吃飯。其實他今天特意提早下班。離開診所后，先繞路去買了一大束她最喜歡的粉紅色鬱金香。

    到筱薇家樓下時已經(jīng)快六點多了。他按了幾次門鈴卻沒人應(yīng)門，心里納悶，明明下班前才和筱薇通過電話，確認(rèn)她今天晚上會在家吃飯，沒有要出門，也許是臨時決定去買便當(dāng)吧。他回到車子上，找到放在置物箱備份鑰匙開了門，還好有備份鑰匙。他想著先進(jìn)門把花放在花瓶里。

    進(jìn)了門，看見桌上有二個酒杯，和被喝了半瓶的紅酒。突然聽到從臥室傳來一陣嘻笑聲，他心頭一震，希望事情不是如他所想。他遲疑地開了房門，竟然看見筱薇和一個男子躺在床上激吻，男人的手在筱薇身上放肆地游走。雖然二人都還穿著衣服，但也猜得出他們接下來準(zhǔn)備做什么。

    筱薇這時，瞥見了偉杰，一臉的驚慌，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叫了一聲：「偉杰？」

    此時，一旁的男子也被驚嚇到，跳起來整理衣裝，男子急急地開口說：「偉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偉杰吃驚的發(fā)現(xiàn)眼前這名男子，竟然是他高中到現(xiàn)在最要好的死黨，也是他們即將舉辦的婚禮的伴郎。

    「你，怎么可以是你？」偉杰握緊拳頭的手青筋浮現(xiàn)，他努力壓抑內(nèi)心的憤怒。震怒之外，夾雜了一份被摯友背叛的痛苦。

    「偉杰，你不要誤會。筱薇有一點喝醉了，我只是扶她到房間休息而已，我們真的沒有怎么樣！」

    「不用再說了，我有眼睛會看，事實就在眼前，你把我當(dāng)白癡嗎？」說完便憤然離去，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悲憤，也無視后面?zhèn)鱽眢戕钡目藓奥暎?/br>
    「偉杰，你不要走，你聽我解釋……」。

    偉杰整晚失眠，一直回想三個人的關(guān)係怎么會變成這樣的局面，這二人的關(guān)係是何時開始的，自己怎么從來沒發(fā)現(xiàn)……。

    隔日一早做了決定，打電話給筱薇說會取消婚禮，飯店的訂金，出國度蜜月的機(jī)票和訂房，等等各項花費，他全部會負(fù)責(zé)處理。她只需負(fù)責(zé)盡快通知她那邊的親友，婚禮已經(jīng)取消的事。

    筱薇在電話那頭苦苦哀求偉杰原諒她，也跑到診所幾次想和他談?wù)?，但是偉杰都請假人根本不在診所。這種被愛人和多年摯友聯(lián)手背叛的感覺，令他痛苦不堪。對身邊的人忽然都失去了信任感，對未來的人生規(guī)劃全被打亂。

    當(dāng)他把該取消的事，全部安排妥當(dāng)之后，最后竟把診所的工作也辭了。他跟家人說打算出國旅游散心一陣子，至于原本要做為結(jié)婚后的新房，是按照筱薇喜歡的風(fēng)格裝潢，他不想再踏進(jìn)那間公寓半步，便請姊姊幫他處理。租出去或是空著都無所謂，他一點都不在乎了。

    爸媽雖然很心疼不捨，也不反對他出國去走走、散散心。發(fā)生這種事只能希望時間能沖淡一切，暫時避開親友和鄰居的過度關(guān)心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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