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敗后成了劍靈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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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十幾年凌將軍的副將,也是將軍妹婿,自然也是凌家軍中最受將軍信任愛重的人。 所以,是他親手把那封“通敵”的信函放入將軍的書房, 也是他眼睜睜看著凌家軍在朔北城被北狄圍攻、全軍覆沒。 最后, 也是他陸澤率領(lǐng)紫衣衛(wèi)將凌家滿門抄斬, 讓從前的家人徹底變作仇人。 凌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他屠了一個干干凈凈。 大約是殘存的良心, 他手中的御賜長刀一擊斃命,沒讓凌家人飽受折磨地死去。 最后一個被他親手殺死的是凌老夫人。 凌老夫人懷里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小男孩蜷縮在凌老夫人的懷里,藏著臉。 凌老夫人目光銳利,沉聲道,“陸澤,我就在這里。凌家人從不畏死,你來殺我。” 重重血色浸染著這座往日里的溫馨宅院。 陸澤刀尖一頓,他先砍向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孩童的后背。長刀一送,然后捅穿了凌老夫人的心臟。 他這把御賜長刀,了結(jié)了所有凌家人的性命。 而皇帝的恩典,則是賜他一品官職、紫衣加身,在天下人眼里是真正地鑄成登云通天梯,從此步步青云。 可這一生的風(fēng)光無限,卻是妻兒欲除之后快的走狗。 夫妻恩斷義絕,父子形同陌路。 這就是他的報(bào)應(yīng)了。 陸澤睜開眼,渾濁的眼珠緊緊盯住朔風(fēng),他不敢喚這個少年的名字。 于是只說,“孩子,殺了我吧。我這一生罪孽太多,悔不當(dāng)初,如今給你、給凌家賠命了?!?/br> 舟月聽見朔風(fēng)冷冷道,“死對你來說,是太過輕易也太過解脫的事情?!?/br> 少年沒有結(jié)果陸清川遞過來的破舊長刀,長刀的銹面不再閃爍寒芒。 老人面色頹喪,右手無力地垂下床榻。 “你還隱瞞了一些事情?!敝墼抡f。 她從水鏡里猜到,老夫人懷中的那個小男孩很像朔風(fēng),但又不是朔風(fēng)。 和朔風(fēng)朝夕相處的陸澤難道也看不出來嗎? 陸澤呼吸一窒,“我……” 最后他搖搖頭,澀聲說道,“我沒有看出來。” 那個時(shí)候,他確實(shí)看出來了這一出偷梁換柱。 凌老夫人懷中的小男孩雖然身量年紀(jì)和阿朔相似,但卻并不是阿朔。 可他沒有指認(rèn),反而親手毀去了那個小男孩尸體的面容。 因?yàn)橹挥羞@樣,如果阿朔能夠逃出生天,才可以活下來。 而現(xiàn)在也只有這樣,阿朔才能平靜地殺死他這個仇人。 當(dāng)年的事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里,也漸漸壓彎了他的脊梁。 陸澤希望可以死在這個當(dāng)初一直看著長大的孩子手下,如此才能稍稍緩解長達(dá)十三年里愧疚、悔恨復(fù)雜交織的隱痛。 老人期盼地望向朔風(fēng),一字一句重復(fù)道,“孩子,請你殺了我吧?!?/br> 朔風(fēng)伸出手指掐滅了燈芯,他的影子靠近床榻。 陸澤含笑閉上了眼。 但預(yù)料之中的一劍穿心卻并沒有到來。 身側(cè)是另外一把刀。 他很熟悉那把御賜長刀的氣息,那上面的銹氣和血?dú)庠屗杖找挂馆氜D(zhuǎn)反側(cè)。 可現(xiàn)在這把刀被少年從陸清川手里扯過來,“哐當(dāng)”一聲扔到了床榻上。 朔風(fēng)手里握住的是寂華劍,銀白如雪的劍光揮泄,襯得他的雙眼更加黝黑剔透,清澈如寒泉的眼底映出老人的枯朽面容。 “殺你,臟了我的刀?!?/br> 寂華劍豎起縱劈,削鐵如泥,利落斬?cái)嗔诉@把御賜長刀。 朔風(fēng)說,“陸澤,你不是首惡,自行了斷吧。而我的家人會看著我,真正為他們報(bào)仇雪恨?!?/br> 老人的嘴唇發(fā)抖,睜大了眼睛,幾個字?jǐn)鄶嗬m(xù)續(xù)從口中說出,“你……要……弒君?” 他知道這個孩子天生就是凌家人,愛恨分明,更知道這個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最是桀驁。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真的計(jì)劃做出這種事情,這是違背天道啊。 舟月看穿了老人的心底所想,她輕聲說,“那個人,不是天道。天道,也不會允許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朔風(fēng)轉(zhuǎn)身,青色紗帳攏住老人枯瘦的身形,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陸清川站在門扉處,他推開了門,接過仆從的燈,“二位,請?!?/br> 等到舟月和朔風(fēng)邁步離去,紫衣青年才仿佛自語道,“父親,要死也不差這一時(shí)半會兒了,您不如就接著看下去吧?” 燈下,他的面容蒼白如雪,但終于有了些血色。 “陛下宣我入宮,二位要去摘星臺就請便吧?!?/br> 舟月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沖朔風(fēng)展顏一笑,“你和我來?!?/br> 她握住少年的手腕,下一刻,兩人出現(xiàn)在云端。 遠(yuǎn)望天邊時(shí)夜幕黑沉,但兩人此刻坐在云霧上,銀河仿佛從九天流淌,閃爍的繁星伸手就可采擷。 少年少女抱膝而坐,肩并著肩。 朔風(fēng)的心跳很慢,舟月知道他的心情也很低落。 她指指星夜,說道,“以前,我一個人不開心、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時(shí)候,就會這樣坐著,然后學(xué)著和星星說話?!敝墼虏缓靡馑嫉匦π?,“但現(xiàn)在,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所以朔風(fēng),如果你有不開心的事情也可以這樣做,這里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br> 少年沉默許久,終于仰頭看著天邊的繁星,開口道,“那個時(shí)候,本來我也是要死的?!?/br> “管家爺爺?shù)男O子和我年紀(jì)相差無幾,所以他在趁紫衣衛(wèi)到來前把我們偷偷交換,又帶我逃出了家門。祖母本來是不同意我逃走的,她說凌家人要死也是光明正大的死。最后,還是管家爺爺跪下來求祖母說,難道君不君,臣還非要愚忠嗎?他說他決不能看著凌將軍唯一的兒子也死得不明不白。那是我祖母第一次哭,可她知道我阿爹的死訊時(shí)都沒有這樣嚎啕大哭過。我不明白,明明所有人都清楚凌家人是怎么死的,但這十三年里從來沒有人讓凌家沉冤昭雪?!?/br> “后來,我和管家爺爺一路南下東躲西藏,成了乞兒,成了殺手……”朔風(fēng)終于微微一笑,他看向舟月,“然后,終于遇見了你。只有這件事,是我此生最幸運(yùn)的事情?!?/br> “遇見你,也是我此生最幸運(yùn)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舟月感覺到胸膛里的那顆心跳急速跳動了一下。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到那件事。 看到少年的眼睛重新變得亮晶晶的,露出笑唇邊兩顆的小虎牙,舟月也笑了笑,心臟再次飛快跳動了一下。 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今日的人間不知是什么節(jié)慶,盞盞天燈浮向漆黑的天穹。 玉都的萬家燈火如同星子,拱衛(wèi)著最中心長夜通明的宮城。 * 太極殿內(nèi),宮人們正井然有序地垂頭慢行,腳步在菱花金磚上輕無聲音。一排宮人從下一排宮人手中接過新蠟,麻利地在銅樹燭臺上換好新燭。 畫簾低垂,博山爐前。為首的內(nèi)侍在香灰之上鋪開云母銀葉和金錢砂片,又打開檀盒,用香匙拈出一粒安息香丸置入爐中,借著灰下炭墼的微火烤焙。 香味彌散,宮人們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陛下還未就寢。 紫衣衛(wèi)都督剛?cè)刖┚捅换实壅龠M(jìn)了宮內(nèi)。 “你來了???” 皇帝斜斜靠在坐榻上,正在翻閱奏折。 陸清川垂下頭,盯住皇帝繡著九爪金龍的錦靴,他沉聲道,“陛下,他們已經(jīng)入京了,臣暫時(shí)將他們安置在都督府內(nèi)。” 皇帝“哦”了一聲,忽而道,“朕記得,你和那個凌家小子也算有幾分姻親?!?/br> 陸清川抬頭,看到皇帝內(nèi)藏探究的目光,他靜靜說,“只能算作是遠(yuǎn)房表親?!?/br> “凌家的事,你知道多少?”皇帝問。 陸清川語氣漠然,“逆賊當(dāng)斬?!彼终f,“而臣是陛下的臣,自當(dāng)為陛下身先士卒、死而后已。” 皇帝終于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朕給了你們陸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所以陸清川,你千萬不要讓朕失望啊。既然如此,你明日就領(lǐng)著那兩個人來見朕吧?!?/br> 陸清川應(yīng)了聲“是”,他起身告退。 紫衣青年的面容始終神色平靜,他垂下眸。 確實(sh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他站在這個離皇帝最近的位置,只要輕輕伸出手,就能將他拉下高臺。 第43章 怎么死 天光微熹泛起青白, 東方一角碧空染開薄薄煙霞。都督府后院內(nèi),一級一級石階綿延,苔色如絨舒展。 松響清風(fēng), 雀鳥聞聲起,從陡峭矮階撲簌驚飛, 一躍而上。 舟月推開院門, 就發(fā)現(xiàn)陸清川站在門前。 他依舊一身華貴的紫袍, 胸前繡著祥云團(tuán)紋, 腰間佩一把七尺刀。 陸清川眉眼低垂, 他淡淡說, “陛下召見你們?!?/br> 這只是通知。 陸清川的語氣和他的面容一樣平靜,“不要說不能說的,也不要做不能做的?!?/br> 這一句是強(qiáng)調(diào),因?yàn)殛懬宕匆娏苏趶脑豪镒叱鰜淼纳倌辍?/br> 兩人目光相觸,都泛著冷意。 朔風(fēng)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窄袖勁裝, 他瞥了一眼陸清川, 然后對舟月輕快道, “月月,今天我們?nèi)ヒ娔莻€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