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敗后成了劍靈 第4節(jié)
老人伸出蒼老的手,撫過呈上來的黑金令牌,繼續(xù)道,“這一枚江湖令,便是告知天下英雄,神劍在他朔風之手?!?/br> 聽到“神劍”二字,羅剎子們皆是神色劇變。他們不知,要取的劍竟然是“神劍”。但他們都知道,那個神劍從天而降的傳說。 所以門主這枚江湖令,原來是要動用天下一切力量,讓那朔風千夫所指,徹徹底底成為眾矢之的。 六子開口,卻是意外的平靜,“門主,如此以來,必將引得朝廷注意到我羅剎門?!?/br> 老人揮手,不在意道,“這個南梁小朝廷,也存續(xù)不了多久了。”他瞥了一眼六子,又繼續(xù)吩咐,“小八,你差人仔細看著他手下的十七,朔風會去找他的。他這個孩子啊,還是太心軟?!?/br> 對于一個殺手而言,心軟并不是好事。 被老人目光掃過的六子沒有說話,他和其他羅剎子們一齊拱手退了出去。 這時安靜下來的樓閣,一盞如豆小燈照亮老人的半側容顏,腐rou盡生,蛆蟲翕動,眼眶下的白骨森然。 “天下將亂啊,這樣我羅剎門才能殺出重圍,漁翁得利嘛?!崩先宿D動身下的輪椅,俯身看向樓下洶涌的江潮,含笑道,“這潮聲,再大些才好?!?/br> * “今夜的潮聲,很大?!彼凤L坐在河畔礁石上,仰頭看了看月亮。今日不是十五,所以并非滿月。 他背著寂華劍,看似很松散,卻在時刻緊繃脊背,觀察四周。 瀾州城外很安靜,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星子忽閃忽閃,郊野空曠,偶爾有遠處村落的幾聲犬吠。 “寂華劍,今天晚上有很多人要來欺負我,我很委屈?!彼凤L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好讓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 寂華劍里終于傳來了清淺的女聲,“朔風,我不會坐視不理。”她頓了頓,“還有,我有名字,我叫舟月?!?/br> 她的名字啊。 十幾天來頭一回聽她說起自己的名字。 朔風的眼睛亮了亮,但還是繼續(xù)像之前一樣撒嬌說話,“如果我死了,你會變成別人的劍嗎?” 小心翼翼的口吻,藏不住失落的語氣,但眼神平靜無波,始終是冷的。 可朔風這副模樣,還是讓舟月無端想到宗內弟子曾豢養(yǎng)的靈獸,軟綿綿,毛絨絨。她認真道,“朔風,我是你的劍,現(xiàn)在是,以后也一直是。” 她的語氣很平淡,不像是正在許下鄭重的承諾,“你不會死。無論有多危險,我都會保護你?!?/br> 朔風緊張的肩頸慢慢放松,他仰頭看著星夜里垂下的弦月,亮得讓人心發(fā)燙,亮得讓人想到那個女孩子比月亮還皎潔明亮的臉龐。 他察覺到少女話語里極力掩藏的倦意,輕聲說,“舟月,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睡醒,下個月我們去瓊州看大潮,很好玩?!?/br> 風在悄悄的吹,江潮卷起乳白的潮花拍向礁石,洶涌磅礴,猶如千軍萬馬正在廝殺。 耳邊的風聲傳來兵器的蜂鳴,朔風跳下石頭,右手執(zhí)軟劍,回身道,“諸位,來找我玩嗎?” 果然有連續(xù)的黑影從地平線下浮出,如同連綿的群山拔地而起,靜靜圍住了中心那個眉眼冷冽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干凈清澈,嘴角的笑意也是干凈清澈的,他說,“大家特地來找我玩,我很開心?!?/br> 明明是殺人的勾當,卻被這少年視作玩耍。 太過年少輕狂,還是要讓他知曉藏匿神劍的厲害啊。 于是蜂擁的黑影擠向少年,短兵相接,閃出四濺的火花,如同春夜里的一聲聲驚雷,白慘慘的。 而少年身法鬼魅,一息之間,便取得數(shù)人性命。他撇撇嘴,似乎在遺憾這些人沒能陪他玩更長時間。 見少年絲毫不落下風,形勢不妙,有人先喊道,“大家一起上!誰先搶到神劍,就是誰的!” 無數(shù)雙貪婪的眼睛盯緊少年身后的布包。 朔風聞言,幽幽道,“我的劍很累,在休息。你們這樣打擾她,她不開心,所以我也不開心?!?/br> 他窄袖玄衣,秀氣得不可思議,又只執(zhí)右手軟劍。而身體因為洗經伐髓,輕盈得像是只黑色蝴蝶,翩然穿梭在刀光劍影之間。手中軟劍如同翻飛伸展的蝶翼,每劃過一人,便是一具死尸倒下。重重血色濺上他的脖頸,再向白皙光滑的下巴蔓延。而劍光反射下的黝黑瞳仁,始終剔透又冷漠。 朔風身后的死尸越積越多,他隨意踢開一截斷掉的手臂,微微喘口氣,“再來?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這一次,是無數(shù)的面具黑影,他當然也看到了其中熟悉的身姿。 朔風仿佛見到至親好友,含笑道,“原來是家里人啊?!?/br> 羅剎子們站到了最前面。 他們都拿了自己最趁手的殺人利器。 他們當然也曾跟朔風打過。朔風雖然在羅剎子里排行第九,但實力乃是門中第一,他們也都曾是他的手下敗將。 但今天,羅剎子們相視無言,這并不是公平的對決,再厲害的人終究也會寡不敵眾。 他們一起涌了上去,像驅趕圍捕一只剛露出獠牙的幼獸。 漆黑的夜里,寒光飛散,少年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虎口開裂,右手血跡殷殷。 “朔風,你怎么總是在受傷?”少女的身影不知什么時候從寂華劍里鉆出,隨風而動,替他打偏了一柄暗器。 朔風一邊格擋著眾人攻擊,一邊笑道,“因為我是殺手嘛。舟月,你醒啦?” 圍攻的眾人只見到少年仿佛對著旁人說話,心下一駭,謹慎地巡視著暗處。 可什么也沒有。 但下一瞬,人們睜大了雙眼。少年身后的神劍自己破開了布包,凌空飛起,在虛空中仿佛被人拿著。然后是一道金色劍光瞬間撕裂了天空,如同轟鳴的無邊雷光降臨人世。 但劍光并沒有傷害他們,只是將他們逼退少年近側。耳鳴過去,這一次,他們終于聽見了雷光里一個女孩子清澈的聲音, “我不欲傷害凡人,還請諸位離開?!?/br> 暗夜里有人“呸”了一口,恨恨道,“裝神弄鬼,大家別被那賤人騙了?!?/br> 人群開始還瑟縮著,但想到那柄舉世無雙的神劍,心臟愈發(fā)蠢蠢欲動起來。 終于,第一個莽漢舉起闊刀,砍向了正在休憩的少年。 少年沒有動作,只是望著劍光里的少女說,“舟月,他們都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壞人,該殺?!?/br> 在闊刀削向少年脖頸的剎那,劍光再次斬下。闊刀寸寸斷裂,連莽漢的身體也在寸寸斷裂。 少女輕聲道,“罷了,既然是壞人,天道說,當殺。” 不知是劍光,還是雷光,再次轟轟響起,照徹了血rou堆積的荒野,像是白晝盡明。 血rou殘軀本能地激起了猙獰人群中的熊熊殺意,他們前仆后繼地想要追殺少年,但那把神劍如有神助,一次又一次粉碎人群的身體。 可根本沒有人握住那把劍! 驚慌失措的人們背過身,開始源源不斷地向外圍奔逃。 但已經來不及了。寂華劍不斷揮舞,簡簡單單的一劈一砍,像是孩童正在刻板地在學習基礎劍式。劍下的死尸里誕生出越來越濃郁的血氣,它們如絲如縷纏繞劍身,盤旋交錯間向被握住的劍柄處匯集。 冷月下,血紅開始凝結,先出現(xiàn)的是劍柄處一只柔軟白皙的手。然后血rou不斷鑄就,先是臂膀,繼而是胸脯,最后出現(xiàn)了少女被白紗綠裙包裹住的玲瓏軀體。 原來真的有“人”在揮舞那把劍! 人們驚恐地看向握住寂華劍的少女。 她的臉在月光和劍光里,明凈如初,不染塵埃,如同神女向世間瞥去漠然一眼。 她說,“這是我的承諾?!?/br> 作者有話說: 我女兒天下第一帥,驕傲叉腰! 第4章 她的事 皎月當空,云層也很稀薄,露出晴朗的星夜。 但一滴一滴雨水從天空滴下,然后有如傾盆瓢潑,嘩嘩響落。 其實并沒有下雨。 拿著兵器的人們木然仰起頭,抹了一把被淋透的、濕漉漉的臉。而手中的紅色和腥氣似乎要完全滲透皮膚,令人作嘔。 這都是死人的血啊。 從那個少女開口說話以后,血雨就一直在下,被劍光斬碎的尸塊也在重重砸下。 荒野之上,有些人是被砸暈的,也有些人是被這煉獄般的場景嚇暈的。 只有一個少年在笑,笑聲干凈又清脆。 可再沒有人敢向那少年發(fā)出攻擊。 因為一個白紗綠裙的少女從劍光里從容落下,她像是被清風流云托舉著,慢慢悠悠停在少年肩側。 朔風的眼睛亮晶晶的,真心誠意地夸贊,“舟月,你真厲害?!?/br> 被少年如此夸贊,舟月的臉忍不住有些羞澀泛紅,但她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是吧是吧?我很厲害。朔風,你要不要跟我學劍?” 兩個人相視而笑,兩張臉都是笑意晶瑩。 圍觀的眾人默默注視少年少女仿佛忘記了他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起學劍的事。那少女竟然真的把手中神劍掂了掂,輕松示范了幾個凌厲的劍招,板板正正,教那少年用劍。 真是的,這兩個人有沒有搞錯,現(xiàn)在能是學劍的情況嗎? 眾人神情復雜,但沒有人動作,誰都不想做那神秘少女的劍下亡靈。 這時,還是朔風注意到了瑟縮的人群,他高興地接過從少女手中剛遞來的劍,笑嘻嘻道,“大家還不走嗎?需要我們請你們離開嗎?” 請的話音很重。手中劍尖卻直指人群豁口。 但這哪里是真的“請”?這根本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要不要走?真的可以走?人們對視一眼,臉上神情或是懼怕、或是頹喪,在忽而鐵青、忽而蒼白的臉中,終于有第一個人向后退卻一步。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響起,然后不停地有馬蹄聲長嘯,人們勒韁揮鞭,匆匆奪命而逃?;牟菹∈璧脑叭缤部啦黄降墓拿?,有千百只鼓槌同時在敲響震動。 而那少女始終安安靜靜的、背對著他們跪坐,她甚至于曝尸的荒野認真念著往生咒。念罷后,少女脊背端直,好像是真的一心一意在看少年習她的劍招舞劍。她的綠色裙擺像花兒一般綻開,烏黑長發(fā)微微露出后頸清透的皮膚,白紗襯得纖細背影更加曼妙,能讓過路人情不自禁地贊嘆一聲玉美人。 玉美人此時卻沒有理身后慌忙奔逃的人群,她只是輕輕拍了拍手掌。 蒼茫的天地之間,風和云都在悄悄流動,這掌聲干凈,又仿佛有魔力。 逃亡的人們瞬間僵住了動作,看家的本領已經預備使了出來,肌rou剎那緊繃,絕望的心情如潮水般席卷心頭。 但清風拂去后,是那個少女脆玉般的笑聲傳來,“朔風,你學得很快,比我當初還要厲害。這劍招真好看,我再教你點別的?!?/br> 兩個人竟然真的是一個人在認認真真地教劍,一個人在認認真真地學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