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大喘氣般的說話方式是誰教他的？白柔霜手癢，只覺得若非他已經(jīng)坐了輪椅，自己怕是忍不住要親手將他打瘸一遍。

    “你們得先把那中蠱之人帶到我面前，讓我看看?！蹦凶犹岢鲆蟆?/br>
    許疏樓眸色微動：“我就是中蠱之人?！?/br>
    “情蠱在你身上？”

    “是?！?/br>
    男子終于露出了些與冷漠無關(guān)的情緒：“把左手伸出來?！?/br>
    許疏樓依言照做，男子抬手搭上她的左腕，閉目感受片刻：“還真是如此?！?/br>
    他用稀奇的眼神打量著許疏樓：“我不明白，情蠱早該起效，你是怎么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的？”

    白柔霜頓時緊張起來：“什么意思？”

    “沒什么?！痹S疏樓垂下手臂，那皓如霜雪的一截手腕便被層層疊疊的錦衣遮住。她一向愛漂亮，哪怕情蠱在身也會好好打扮自己，腰間折扇也配著錦衣變?yōu)榱艘话延裰裆取?/br>
    男子看她一眼，沒再多說，只抬手一指院子里的桃花樹：“我有幾壇靈藥酒埋在下面，你挖出來帶走吧?！?/br>
    白柔霜喜道：“這酒能解蠱毒？”

    “哪有這么神奇的酒？”男子看她一眼，“只是暫時抑制而已，我配出解蠱之方還需要時間，你喝這酒，可抑制那蠱蟲向你心脈游進(jìn)?！?/br>
    一聽可以用喝酒這種方式來抑制蠱毒，許疏樓對眼前男子好感頓生。

    兩人道了謝，與高鳴約好，若解蠱之事有進(jìn)展，便托人去城中的皎月客棧通知她們。

    許疏樓便去客棧要了兩間房，又看向小師妹：“你是第一次來，先帶你逛一逛汝州城好了?！?/br>
    白柔霜欣然同意。

    城中心最顯眼的便是一座占地極廣的樓閣，這樓雕梁畫棟，高聳入云，兩人甫一入城時，白柔霜便注意到了這座建筑。

    此時站在它腳下，更覺其高大端麗。

    “這一定就是玄武樓了？”白柔霜笑道，“師姐是不是還想進(jìn)去摸一把那靈獸？”

    “還是不了，它既無心我便休，”許疏樓落寞道，“強扭的瓜不甜，它既無意于我，我又如何能強迫于它？”

    白柔霜側(cè)目，不就是靈獸不讓你摸嗎？瞧瞧被你說的，跟遇到了負(fù)心漢似的。

    她又抬頭細(xì)看樓閣上繪的法陣紋路：“不過，倒是看得出此間樓主是真的很不喜歡高鳴這個兒子，玄武樓這般富有，作為長子卻要在外獨自居于一間普通小院。”

    許疏樓提出另一種可能：“也許是高鳴很不喜歡這個爹，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處呢?！?/br>
    兩人信步走在街頭，白柔霜第一次見到這種凡人與修真者共同生活的城市，看什么都覺得新鮮。

    靠街邊有一間布莊，是專供給修者的。白柔霜頗好奇地進(jìn)去轉(zhuǎn)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一件五彩紗衣，拉了拉師姐的袖子：“這不是合歡宗出產(chǎn)的那種霓裳羽衣嗎？”

    “沒錯，”許疏樓點頭，“這種紗衣一向賣得很好?！?/br>
    “玄武樓主怎么會允許合歡宗的東西在這里賣？”

    “因為店主每賣出一件，都要給玄武樓分一部分利潤，有些人在遇到賺錢這件事時，偶爾就會變得沒那么恩怨分明。”

    白柔霜上前問了價，咂舌道：“竟然這般昂貴，洛宗主居然就這樣送給我們了?！?/br>
    許疏樓笑了笑：“這里衣裙與凡界不同，都或多或少有些功效，挑幾件吧，我送你?！?/br>
    白柔霜搖頭：“師姐你還中著情蠱呢，我哪有在這里開開心心挑衣服的道理？”

    “傻孩子，”許疏樓點了點師妹額頭，“你皺著眉頭是一日，開開心心也是一日。難道我中了情蠱，就要你們都陪著我愁眉苦臉不成？”

    “……”

    許疏樓笑了起來：“我自己都還沒愁眉苦臉呢，快去挑裙子吧，我可不是一直都這么大方的?！?/br>
    白柔霜拉過她：“那我們一起挑?！?/br>
    許疏樓縱容地點頭：“好。”

    白柔霜選中了一條有防毒效果的月白色曳地長裙，看著平平無奇，但走起路來裙擺便會如水般蕩開，平添三分柔美。她又配了一條水色束腰，正襯她一貫的風(fēng)格。

    許疏樓換上一件煙籠梅花百水裙，倒是比她今日那件層層疊疊的錦衣稍微淡雅些，衣擺和袖口都繡了梅花。她不甚在意衣裙有什么效果，只管挑好看的，問了掌柜才知這套裙子可增強防御。

    兩人換了新衣服，高高興興地離開布莊。

    路過一座匾額上刻著“醉生樓”三字的建筑時，白柔霜嗅到里面飄出來的溫軟香氣，又看到門口站著的妖艷女子，頭上還帶著一對兒未消退的耳朵。她心下頓時有種不太妙的預(yù)感：“這是什么？”

    “這是修真界的青樓楚館。”

    “修真界原來也有青樓？”白柔霜怔了怔，露出一個厭惡的神色，“這種東西，竟是到哪里都擺不脫?！?/br>
    “有，不過與凡界略有不同，除了出賣色相，這里還有供人采補的妖修?！?/br>
    白柔霜蹙眉：“不是說只有合歡宗才會采補功法嗎？”

    “青樓自有青樓的功法，不過只能采補妖修，無法采補人類修士?！?/br>
    白柔霜又問：“那些妖修是自愿的嗎？”

    “絕大部分是的，他們修行艱難，卻有一點比人類修者強些，”許疏樓道，“他們一旦能修成人形，便有千年壽元，有些妖修會拼著透支生命力，供人采補，換取一點修煉的資源?！?/br>
    白柔霜幽幽一嘆，又抓住了師姐話中一點：“……絕大部分？”

    “有些修士會私下豢養(yǎng)妖修供自己所用，這些人既想采補，又生怕被旁人聽說了去會丟了面子，所以不會放那些妖修活路。這些妖修自然就談不上自愿不自愿了，有的會直接被采補到死?！痹S疏樓解釋道，“前些年我就遇到過幾個非自愿的。”

    “后來呢？”

    “后來啊，”許疏樓揚眉一笑，“這就是我得罪玄武樓三小姐和五少爺?shù)木売闪??！?/br>
    “等等……”白柔霜覺得似乎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三小姐？你是說，還有供女子采補的男妖修？”

    許疏樓頷首：“我說過，修真界不分男女，一切以實力為尊。”

    “實力為尊……”白柔霜微微出神，“我竟不知這一點是好是壞了?！?/br>
    “有好，也有壞，端看你怎么用這份實力，”許疏樓站在醉生樓門口，手中折扇一指匾額，轉(zhuǎn)頭問師妹，“想不想進(jìn)去看看？”

    白柔霜面露難色，她心下的確好奇，但既然有過在凡界青樓求生的經(jīng)歷，如何又能若無其事地去采補那些妖修？

    有那么一刻，她覺得自己和這些妖修倒更像是同類。

    許疏樓解釋：“放心，我不會帶你去采補的，就是隨便看看。”

    白柔霜這才松了口氣。

    一進(jìn)門，便有一艷麗的女妖修迎了上來：“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白柔霜十分警惕：“這是什么黑話嗎？”

    許疏樓解釋：“打尖就是找人陪酒，住店便是要采補了?！?/br>
    女妖修便嬌媚一笑：“看來這位姑娘是?？土??！?/br>
    白柔霜古怪的眼神立刻落到了大師姐身上。

    許疏樓無奈笑了笑，給那女妖修遞上兩塊靈石：“我先隨意看看?！?/br>
    女妖修挑了挑一雙細(xì)柳眉：“好，若看中了誰，樓上有空房間?！?/br>
    許疏樓帶著白柔霜逛進(jìn)了院子里，有一只白色的長尾兔正躺在空地上曬太陽，吸收日精月華。

    許疏樓順手把它撈了起來，抱在懷里。

    那妖原本有些緊張抗拒，但被她摸了兩下，似是摸得舒服了，毛絨絨的尾巴卷上她的手腕，示意她繼續(xù)。

    那不知是什么化形的艷麗女妖修跟了上來：“我這就讓萍兒變回人形，陪姑娘喝一杯？”

    許疏樓撓了撓那兔子耳后：“原來你叫萍兒?！?/br>
    又對女妖修搖頭道：“不必，這樣就好?！?/br>
    白柔霜悟了，師姐進(jìn)門就是為了摸這些毛絨絨的。

    許疏樓已經(jīng)把那長尾兔摸了個遍，摸完耳朵摸尾巴，又順著擼毛。

    艷麗女妖修倚在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半晌才開口道：“姑娘可知，這樣摸遍一只妖的全身，就是要它許你終身的意思。”

    “怎么會？”許疏樓笑了起來，以為這是一個玩笑。

    “是真的，”女妖笑吟吟道，“不信的話，姑娘可以隨便找些妖修打聽打聽?！?/br>
    許疏樓手下動作一僵：“怎么可能？那以前為何沒人提醒過我？”

    那長尾兔原本被摸得舒服，見許疏樓驟然停下，不滿地看了一眼那女妖修，嫌她多事，又用毛絨絨的尾巴在許疏樓手上掃了掃，企圖勾引她繼續(xù)撫摸。

    白柔霜立時悲憤起來：“你之前還這樣摸過小狐貍！”

    “……”

    看到許疏樓已經(jīng)陷入凝重沉思，白柔霜頓覺不妙，連忙追問道：“你到底這樣摸過多少妖？”

    第29章

    充實一日

    不過是逛了一趟青樓,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無意間欠下了不少情債，許疏樓一時心情復(fù)雜。

    在師妹的逼視下，她干笑兩聲：“修真界真是神奇,每天都能學(xué)到新知識。”

    白柔霜追問：“那師姐最喜歡哪一種妖??？是狐妖還是兔妖？”

    許疏樓為難：“這……她們每一個都那么可愛,叫我怎么選？”

    “……”

    長尾兔在她懷里搖頭擺尾地勾引她，許疏樓卻不敢再亂摸。

    長尾兔又去看旁邊的女妖修，那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萍兒的意思是，接著摸吧，不用你娶?！?/br>
    許疏樓笑了笑,一雙素手又撫上了兔子的額頭，直把那長尾兔舒服得瞇起眼睛，還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這個時間大概是沒什么客人，女妖修便一直在旁邊和她們聊天：“手法很嫻熟嘛，經(jīng)常來這種地方玩兒？”

    “小時候養(yǎng)過兔子?！?/br>
    “怎么不再養(yǎng)一只？”女妖修調(diào)笑道，“干脆養(yǎng)只未開靈智的，也免得一不小心就和它們私定了終身。”

    “不打算再養(yǎng)了,”許疏樓搖搖頭,“失去它們的感覺……并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