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49節(jié)
一個令她恐懼的想法在她腦子里來回地竄,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倩雪道:“等回了府,傳個信得過的太醫(yī)過來?!?/br> 倩雪心頭微動,也變了臉色,低頭應是。 * 回至陽安侯府,見紅籠高掛,絲竹聲入耳,滿地殘留著炮仗灰兒,一路上遇見的婢女小廝,無不喜氣洋洋,一問才知太夫人發(fā)了賞錢下來,父親又放了爆竹敬告祖先,一時間恭賀聲不絕于耳,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著他到了侯府的外書房。 陽安侯顧文忠面上難掩喜意,也不顧妻子馬氏還在場,便得意地拍著兒子的肩膀,道:“中了會元!看來,咱們家還得是你最有出息,若是日后能走到你三叔那一步,顧家的榮華富貴,便能再續(xù)數(shù)十年?!?/br> 馬氏笑容慈愛,聞言看了一眼顧文忠,心里不悅,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顧昀眼角的笑意也是微頓。 若是放在往日,他聽到父親這樣的欣賞他,還拿他比照三叔的仕途,他定然會極為欣喜??汕埔娏怂囊藰堑哪且荒缓?,再提起這位長輩,他便再也沒法笑出來了。 他不要走顧文堂的老路,他要比他走得更快,怕得更高。屆時,也要看這位高高在上的三叔如喪家之犬那般,在他眼前狼狽臣服,吃下他給的戲弄和苦頭。 于是他只是含笑應了一聲,便轉了話題:“父親,如今我高中了,我與晏家表妹的婚事,是否也該定下來了?”他有些迫不及待。 先前雖請了媒婆,寫了婚書,但到底沒有過完三媒六禮,外人也多半不知。 誰知,侯夫人馬氏聽了這話,卻淡淡笑了笑:“昀哥兒,你心性好,縱然金榜題名也仍舊記掛著這一樁,這是好事。不過現(xiàn)下還有殿試要準備,也不能花太多心思在這上面,依母親看,還是等殿試過后再說吧?!?/br> 會元畢竟只是一個會元,殿試過后,陛下親口點的狀元,才是新科真正的頭名。 顧文忠也知曉輕重,本來是樂見其成促成這婚事的,聞言也改了口:“你母親說的是,孰輕孰重,你要分得清,不可被兒女情長牽絆著誤了大事?!?/br> 顧昀心頭苦澀,知道父親方才得意忘形之下說出的話定然是戳了嫡母的心窩子了,只是婚姻之事,聘禮的準備都要靠這位嫡母來掌眼,她顯然現(xiàn)下不愿意為了他趕在殿試之前緊鑼密鼓地去下聘,那這事便只有先拖著了。 “兒子領命?!?/br> 他恭敬應是,心頭卻在想,實然也無妨,等到瓊林宴上,他面見了天子,屆時陛下金口玉言,倒比眼下趕鴨子上架要讓人心里更穩(wěn)妥些。 …… 與此同時,白記糕鋪的后院,白家兄妹送走了來報喜的官差,俱也都是喜不自勝。 “哥,你中了進士了!”白九娘笑得開懷,笑著笑著,眼角竟然有淚。 他們父母早逝,受了許多族人的白眼艱難地長大,后來哥哥有讀書的天賦,又一心科舉,為了能讓他走得順遂,自己付出的心血數(shù)不勝數(shù),好在如今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她遇了提攜她生意的貴人,哥哥又中了進士,日后不出意外便能留在翰林,再沒有什么苦頭了。 從來穩(wěn)重從容的白彥允也是難掩欣喜。 “meimei,日后,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彼J真地一字一句道。 白九娘剛又手背抹了抹淚,聞言扁了扁嘴,眼淚便止不住地開始往下掉。 白彥允笑起來,難得在這個潑辣能干的meimei面前有些兄長的威嚴,摸著她的頭笑:“再哭下去,你店里那些伙計可都要看你的笑話了?!?/br> 白九娘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這事得給晏姑娘寫個信報喜,順便答謝她的恩情?!毕肫痍坦媚?,她眸光里都是感激,不過她也有著別的小心思:如今她哥哥已經不再是京城籍籍無名的窮舉子,進士能入翰林,說不定日后顧家便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若是晏姑娘能替她哥哥在顧相爺面前美言幾句,說不定哥哥的仕途走得會更順暢一些。 那日她被敲打的那一番,也瞧出了晏姑娘在顧家并不是被人遺忘的表親,恰恰相反,她在那位位高權重的顧相爺跟前很能說得上話。 聞言,白彥允并未阻止,在人情往來方面,meimei其實要比他擅長得多。 “行了,你也趕緊進屋去準備殿試吧,那可是個大頭呢,說不定,你meimei我還能瞧見你跨馬游街呢。” 白彥允失笑。 他的文章并沒能入會試的前三名,可見并不合京城里的大人們的意,到了殿試,也很難有破格拔擢的機會。不過,只要是個進士,也能算得上對得起他這些年的苦讀了。 當下也不再耽誤meimei的糕點生意,回了他住的臥房去繼續(xù)閉門讀書去了。 …… 白記糕鋪近來的生意越發(fā)紅火了,被晏安寧換了個地界重開后,寬敞了許多,里頭也置了很多干凈的桌椅,糕點的價格亦有提高,一時間,能踏入店鋪內用點心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貴的人。 白九娘擦干了眼淚,對著銅鏡看了看,這才重新進了前頭,幫著伙計招待客人。 她從晏姑娘派來的人那里學到了點茶的技藝,現(xiàn)下也是很受貴客們歡迎,混在糕點的名目里,做了點茶便能多收許多銀子。所以縱然勞累些,她也是心情愉悅,不嫌麻煩的。 只是今日她遇到的客人卻有幾分不同。 是個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面如冠玉,眉目清秀,身上的袍子斕邊織著金絲,一看便身份不凡。 白九娘卻微微皺眉,頓住腳有些遲疑。 這客人出手是闊氣,可這都連來了好幾日了,什么糕點能讓一個貴人連著吃好幾日?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見慣了一心攀高枝到頭來反而被害得誤入風塵的女子,白九娘對這樣的貴公子并沒有什么想法,反而內心警惕不已——她憑著一雙手腳,眼下已將生意做出了些眉目,她兄長也中了進士,眼看前途大好,她可不會做什么被人養(yǎng)在外頭享受榮華富貴的白日夢。 賀祁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年輕女子。 眼尾微紅,像是剛哭過,瞧著十分惹人憐惜,平日里冷冰冰的,這會兒看著倒是格外新奇。若是在床笫之間也是這樣的媚態(tài),只怕能勾得他好幾日都不想下床,拉著這美嬌娘共赴巫山流連忘返。 一個小小的糕點鋪子,竟然藏了個這樣的絕色美人,賀祁只覺得自己像是撿到了寶,便來得格外殷勤些。 便聽旁邊的小廝替他開口:“姑娘這樣美貌,不知可定了親?” 幾乎是明晃晃地將心思擺在了面上。 白九娘深吸了一口氣,含笑道:“不瞞二位,我兄長剛金榜題名,等過了殿試,想來便會為我定親了?!?/br> 那小廝有些訝異:“方才那報喜的官差,是來找你兄長的?” “正是?!?/br> 聞言,賀祁笑了笑,點頭道:“那這廂便恭賀白老板家有喜事了?!焙攘艘槐K茶,便起身要走:“家中還有事,便不多耽擱了。” 白九娘見狀微微松了口氣。 這公子雖然癡纏,瞧著卻腦子還算清明,知曉她家里馬上要有人做官了,不便得罪,便立時放棄了。 不過她拋頭露面的做生意,的確就會引來這樣的麻煩?;蛟S,她該學學晏姑娘,逐漸從明面上退出來,只盯著后廚便好。 她卻不知,那看上去溫和有禮的貴公子出了糕鋪的大門,臉上的神色就陰沉了下來。 “不識抬舉的賤人!” 他目光涼涼地掃了小廝一眼,后者立時會意:“確實是那女子淺薄無知,不知道世子的尊貴。世子放心,這事,小的一定給您辦得妥當!” 賀祁這才神情微霽。 一個小小的進士,還不知道能不能留在京城呢,便敢拿出來壓他? 顧家那美人聽說顧昀還是要娶,他碰不得,難道一個小小的糕鋪東家,他想要還能到不了手么? * 繡完了佛經,晏安寧本該搬回侯府去,可太夫人卻舍不得她,硬要她再多留些時日:“……日后等你嫁過去,還怕在侯府呆不夠么?” 晏安寧只能干笑兩聲,實則她只是有些擔心姨母,不過現(xiàn)下月份還不算太重,在國公府耽擱些時日也無妨,她便應了。 會試張榜過后,府里許許多多的人都來朝她恭賀,道顧昀有多么多么出息,日后一定能給她掙一個誥命夫人回來。她也聽說了,那日顧昀回府便向陽安侯要求立刻提親,只是因殿試在即的原由,被陽安侯夫婦婉拒了。 這舉動落在有心人眼里,更是艷羨她得了個對她情根深種的好郎君。 只是世事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其間事她不便讓旁人知曉,又不想花費諸多心思做這種毫無意義的應酬,遂裝作得了風寒身子不爽,閉門不出起來。 可這一日,國公府外院回事處的人卻來稟告,道晏家票號的掌柜陪著一個年輕男子上了門,說有急事來尋她。 她仔細想了想,卻沒什么頭緒,但票號掌柜是她心腹,無論如何都要給面子的,于是便更衣梳妝,去了國公府外院花廳隔著屏風見客。 …… 此刻的白彥允,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片刻也安定不下來,在廳堂里來回地走。 今日他本來在房內讀書,到了飯點出去卻發(fā)現(xiàn)meimei白九娘出門送糕點還未歸來。他心里覺得奇怪,便問了跑堂的伙計,這才知曉在一個時辰之前,有個客人找上門來花了一大筆錢要求白九娘上門去做糕點,說她家老太太口味刁鉆,必須要吃到剛出爐的白記糕點才會滿意。 可那家人住得很近,不至于一個時辰都未歸,白彥允有些不妙的預感,帶著人去找那柳府,對方卻稱白九娘做完糕點早就離開了,不曾在柳府逗留。 白彥允這下子徹底慌了神。 meimei生得漂亮,從前初做生意的時候也會遇上些街溜子,只是她性子潑辣,又懂些防身術,同官府打點了一番后,那些不長眼的小人物也沒敢再冒頭。 歸在晏氏下頭以后,等閑之輩更是不敢輕易冒犯。 只是這生意越做越大,有些高門子弟也會偶爾出現(xiàn)在此處。他想起meimei前幾日同他玩笑般提起的那位賀公子,隨之襲來的恐慌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一個覬覦她美色的登徒子,當真會因為聽說他中了進士便望而卻步了么? 他真有那么大的體面嗎? 直覺告訴他就是那混賬東西做的,可除了知道那人姓賀,旁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偌大的京城,縱有疑心,他又該如何海底撈針般地尋到那人? 六神無主之際,他忽地想到了整日被九娘掛在嘴邊的晏姑娘。 顧家! 對了,這件事,顧家興許真能做到! 他心里的弦?guī)缀蹩煲蓝?,但行事卻越發(fā)鎮(zhèn)定縝密,知曉他在晏姑娘這里是生臉,恐怕進不了顧家的門,當機立斷地便去尋了京城晏家票號的掌柜求他幫忙,好在對方也是個熱心人,一聽說這事便知不可耽擱,將手頭的事交代下去便帶著他來了國公府。 實然他心里有些疑惑,晏姑娘怎么會住在國公府?按照白九娘說的,她是侯府的表親,再怎么說,也應該住在侯府才是。 不過眼下的他,已然沒心思去計較這些細微之事了。 迎客花廳的后門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象牙點翠的屏風后依稀出現(xiàn)了個綽約曼妙的身影。 女子的聲音輕柔溫和:“甘掌柜,票號出了什么事情么?” “不是不是?!备收乒襁B連搖頭,看了一眼六神無主的白彥允,道:“是白記糕鋪的白掌柜出了事,我便帶了她家兄長過來尋您。” 屏風后的晏安寧怔了怔,旋即攥緊了手:“九娘出事了?快說說,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與白九娘還算投緣,亦很欣賞她身上的那股狠勁兒,幾番走動下來早有了些情分,如今一聽,自然也為她著急起來。 白彥允感受到屏風后的人同他相仿的情緒,內心才稍稍鎮(zhèn)定了些——不是將他們兄妹二人視作可有可無的草芥便好,他最怕meimei在心頭將她美化得過甚,實然對方根本沒將她的性命放在心上,那他巴巴地尋上來,最后就會是笑話一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事情的經過同晏安寧一一道來,又說了自己的猜測,屋子里便靜默了下來。 甘掌柜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道:“白郎君,所以這只是您自個兒的猜測?且不說這個,這京城姓賀的人可多著呢,便是神仙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你說的那個姓賀的啊?!?/br> 說是高門大戶,可對于毫無根基的白家人來說,但凡有些家底的看起來不都是高門么? 這哪里是救人啊,這不是在為難他家姑娘么? 聞言,白彥允面無血色,只道:“晏姑娘,我記得那姓賀的公子的長相,會不會有幫助?” “記得多少?” “……過目不忘,所有細節(jié)都記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