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41節(jié)
安寧真實的性格開始逐漸被三叔發(fā)覺了,走腦子式談戀愛即將進展到走心了,嘿嘿 第44章 武英殿。 掌印公公曹賢立在殿外低聲吩咐著小太監(jiān)們什么,忽見深綠廊柱那頭現(xiàn)出一個緋色身影,他定睛瞧了瞧,清晰地看到了那官袍上栩栩如生的仙鶴與那人頭上戴著的梁冠與腰間的白玉花犀腰帶。 想了想,低聲道:“去叫陛下起身。” 小太監(jiān)吃驚地瞪圓了眼睛:“……曹爺爺,陛下才剛進內殿沒多久呢……” 見那人腳步越發(fā)近了,神情平靜中沾染著凝肅,曹賢立時不動聲色地在陰影里輕踹了小太監(jiān)一腳:“哪兒那么多廢話,讓你去就去?!?/br> 小太監(jiān)也注意到了來人,立時也變了顏色,想起陛下平日里的叮囑,忙不迭地轉身往內殿去了。 “相爺匆匆進宮來,可是有什么急事要面圣?”對著旁人,曹賢是圣前最炙手可熱的紅人,說話做事都不免端著架子,可對著眼前這位,他卻不敢拿大,面上揣了笑意,只輕上前一步詢問,倒也不敢明晃晃地攔住人去路。 顧文堂掃一眼空蕩蕩的大殿,其間靜謐端穆,赤金蟠龍香爐里的龍涎香在暮色里緩緩燃燒,化作淡淡的青煙將寶殿里的光景襯得朦朧。 他低聲問:“陛下呢?” “陛下昨夜徹夜未眠批折子,今兒上了朝,回來又是cao勞到現(xiàn)在,奴才好說歹說,方才才剛剛去內殿閡了眼,準備小憩片刻……” “那是我來的不巧了?!鳖櫸奶棉D身欲走,見狀,曹賢忙笑道:“奴才方才已經(jīng)著人去叫陛下了,勞相爺稍等片刻……” 顧文堂平靜的神色中現(xiàn)出一絲凜冽,淡漠地掃了曹賢一眼。 曹賢怔了怔,立時反應過來,忙解釋道:“這是陛下的吩咐,陛下交代過,相爺是國之棟梁,只要您來,無論如何都要見一面的?!?/br> 顧文堂不再說話了。 不多時,便見宮女太監(jiān)們從內殿簇擁著一位著明黃龍袍的少年郎出來,他抬步進去,正欲躬身行禮,那被眾星拱月的少年郎卻急急過來扶住了他阻攔他繼續(xù)行禮:“……太師免禮?!?/br> 語氣中甚至帶著絲絲孺慕之意。 顧文堂坐著內閣的頭把交椅,是為實權,而前幾年,皇帝又封了他正一品太師的虛銜,位列三公之首,是為全他二人曾經(jīng)的師徒之義。兩人單獨說話時,皇帝一般都稱他為太師,像是在叫親切的長輩似的。 “陛下,禮不可廢。” 小皇帝卻執(zhí)意不許他行禮,只是坐上了黃緞平金龍椅,笑問:“這個時辰進宮,太師可是有什么要事?” 顧文堂看著皇帝眼角下明顯的青灰,擰了擰眉頭:“陛下好學勤勉是好事,只是也應注意身子。大魏幅員遼闊,疆土無數(shù),各地的折子雪花一樣的多,便是毫無意義的請安折子都不少,即便是宵衣旰食,不眠不休,也是看不完的?!?/br> 皇帝心頭有淡淡暖意,感慨了一聲:“如今,也只有太師會和朕說這樣的話了。太師放心,昨夜的事并不是經(jīng)常發(fā)生,朕以后定會注意的?!?/br> 小皇帝面白如玉,瞧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說起話來卻極為老成,從容悠然中帶著穩(wěn)重氣度,乍一瞧之下,和顧文堂通身的氣度實然是有幾分相似的。 顧文堂了解他脾性,幼時便是極其堅韌的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皇位上坐了這么些年,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威勢。殿內如今服侍的這些人說的話,恐怕都是不足以勸住他的。 他也不多絮叨,小皇帝自小就聰慧過人,只是年紀尚小,難免會有孩子心性的時候,他提點幾句便罷了。 謝過皇帝賜的座與茶,顧文堂斂了眉頭,將今日街上的鬧劇說與了皇帝聽——只不過,其間他刻意隱去了晏安寧的身份。 內衛(wèi)當街刺殺一個女子,聽起來實在太過荒謬,皇帝的神色微沉,問:“究竟原因為何?可是二人有什么私怨?” 這支內衛(wèi)是他親自組建的,幾乎個個都是身世清白值得信任的,組建后,這支人手不僅拱衛(wèi)他周全,還有替他監(jiān)察天下不平事的職責——其中,以官員陰私之事偏多。 被抓住把柄的官員自然氣得跳腳,朝議之時也有數(shù)次被性格耿直的御史要求撤掉內衛(wèi)——御史亦有監(jiān)察之責,但他們瞧不上內衛(wèi)這樣暗中窺人陰私的行徑。他們舉告的,都是街頭巷尾人盡皆知,證據(jù)確鑿的事情,并不將這種捕風捉影的動作瞧在眼里。 但這是皇帝好不容易培植出來的親信,連師父兼首輔的顧文堂都沒表示反對,他又怎么會因為朝臣的非議卻步呢? 然而,若內衛(wèi)還與良家百姓有了糾紛,甚至是作為欺凌百姓的角色,小皇帝已經(jīng)可以預見那些官員們會如何揪著這一點不放,吵上個三天三夜了。 他不怕,但也不想被鬧得如此頭疼。 聞言,顧文堂放下手里的茶盅,神情罕見地有些晦暗遲疑。 皇帝一看,心里咯噔一聲,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如陛下所言,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臣也很惱怒這小人物丟了陛下的顏面,當即就將人丟到了詔獄里詢問事情真相,可誰知,這內衛(wèi)說,是有人指使他做的……” 皇帝一怔,臉色驟然間變得十分難看。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會兒,皇帝才咬牙切齒地開口,語氣十分篤定:“……惠樂?” 他坐上這個皇位并不容易,除卻奉了一個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人為太后外,還不得不在幼年時便親歷奪嫡的殘酷。幾番動亂下來,親近的皇室宗親已經(jīng)沒有幾位了,而能矯詔指揮動內衛(wèi)的,除了他那位胞姐,也沒有誰了。 顧文堂嘆息一聲:“……臣聽了也是極為驚訝,忙讓手下的人封鎖了消息。只是陛下,聽那內衛(wèi)說,此番殿下出手只是因羨嫉旁人容色,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出動了內衛(wèi)……若是成了也就罷了,偏偏沒成,還徑直將把柄送到了臣手上……臣只是怕,若還有下一回,恐怕……” 大魏朝廷,向來最忌諱女子干政,他的曾祖母孫太后,便曾因一己貪欲垂簾聽政數(shù)年,期間殺了無數(shù)反對她的官員,那血流成河的場景縱然只是寫在史書上,或是從世家口口相傳地流傳下來,卻也足以讓如今的官員一聽便驚懼如驚弓之鳥了。 內衛(wèi)是他一手培植出來的,結果卻不是他一人能使動的,倘若此時讓御史們知曉了,恐怕他是真保不住這支力量了。即便是內衛(wèi)欺行霸市,強占民女,也比被一個皇室女子掌控在手心要好開脫得多。 此刻,小皇帝聽著顧文堂字字句句都在為他考量,心間對魏永嫣的不滿更是風重雨濃。 他可憐這位皇姐年紀輕輕便守寡喪夫,指派了一些人手去照顧護衛(wèi)她,可卻不是讓她這般隨意調遣的。他處處憐憫她的不易,可她這個做jiejie的,有沒有哪怕半點考慮過他的處境? “多謝太師提點?!被实勖銖姷貕鹤×隧饫锏呐瓪?,頷首道:“此事是朕欠考量了,未曾想到惠樂皇姐竟敢私自調動內衛(wèi)……唉,是朕有負皇考所托,沒能將她的性子拗過來,差點誤了大事?!?/br> 顧文堂點點頭,一臉歉疚:“臣也知陛下同惠樂殿下姐弟情深,本不愿做這個離間之人,只是此事不發(fā)則已,一旦發(fā)作,陛下恐要承受雷霆萬鈞之勢,多年心血毀于一旦。所以臣躑躅了一路,最終還是要硬著頭皮來當這個惡人……” 皇帝忙從龍椅上走下來,托著肱骨之臣的手,誠懇道:“太師一片赤忱為我大魏社稷,哪里又有什么過失呢?要說惡人,反倒是朕這個弟弟因著人的私心沒有約束好長姐,一味縱容,才讓她這般蠻橫無理,毫無縱觀大局之態(tài)勢,是朕的過失?!?/br> 旋即,不等顧文堂開口,便沉著臉揚聲吩咐:“去長公主府宣朕的旨意,太后娘娘近來身子不適,著令惠樂長公主赴大覺寺為尊者誦經(jīng)祈福四十九日,侍奉佛前需誠心,期間不得著葷腥,不得飲酒作樂,不得出寺?!?/br> 曹賢低頭領命,心里卻暗暗為惠樂殿下捏了一把汗。 宮里人都知道,這位殿下最討厭的就是在陛下登基后,由于娘家的權勢一步登天的太后娘娘。別說盡什么孝道了,就是她沒回進宮來,都是要扯千百條理由不去慈寧宮請安的。 這樣的關系,陛下卻讓殿下去給太后祈福,就是不提不沾葷腥不飲酒不出寺的規(guī)矩,光是前頭這一條,就夠惠樂殿下心里慪得慌了。 看來陛下這回是真有些生氣了。 顧文堂眸色淡淡地望著曹賢匆匆離去的背影,眉峰微蹙:“陛下,這懲戒是否太過嚴重了?” 皇帝臉上卻掛著不甚在意的神色:“無妨,大覺寺是皇家寺廟,也不會出什么差池。讓jiejie去寺廟里修身養(yǎng)性,端正性子,也沒什么不好。” 君臣寒暄了一番,顧首輔這才告退,撩袍端帶地跨過了武英殿的門檻。 皇帝默然看著,起身坐回了龍椅,略顯稚嫩的臉上浮動著一絲奇異的神情。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不甚理解。 好好的,他那位皇姐怎么招惹到太師了?如同顧文堂了解他一般的,他也甚為了解這位師父,若他真是想替魏永嫣保全顏面,站的是維護她的立場,可不會拿朝廷社稷來說話,早就非常識趣地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壓根就不會傳到他的耳朵里來。 不過,現(xiàn)下也沒什么不好的。 畢竟,他給這位皇姐收拾爛攤子應不是頭一回了,她那性子,著實也該改一改,至少要讓她想明白,不要再在京城里橫沖直撞了。下一回,她可未必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作者有話說: 太后:四十九天,祈福呢還是咒我呢??? 第45章 日暮斜陽,派出去的人卻沒有回來,慵懶從容的魏永嫣漸漸變了臉色。遣人去街上打聽,這才知曉那人動手之時,竟然好死不死地被顧文堂撞了個正著。 怎生就這般倒霉! 內衛(wèi)畢竟是陛下親衛(wèi),她實然是指揮不動的。這回能竄動潘黎,少不了用了捏人短處相挾的手段。照她料想,晏安寧不過一商賈女,即便手里有銀錢,護衛(wèi)她的人也不會高強到哪里去。 讓潘黎出手,算是高看她了,但也是為了不在外頭留下痕跡。然而她實然沒想到,潘黎不僅沒能成事,還被人當場活捉了,聽圍觀的百姓說,甚至被打斷了手送到了詔獄里頭。 堂堂內衛(wèi),顧文堂居然敢毫不顧忌地直接丟到詔獄里去…… 魏永嫣想到他平素的手段,心底一陣陣地發(fā)寒?;瓴皇厣岬氐攘嗽S久,卻聽宮女顫顫巍巍地進來稟報:“……殿下,宮門口的侍衛(wèi)說,顧相爺方才進宮了?!?/br> 啪嗒一聲,宮裝美人手里舀著燕窩的湯匙掉到了地上,頃刻間碎成了一片片。 她眸光中震驚與惱怒交織,但更多的則是對于未知的驚懼。 不過是陽安侯一個妾室娘家的外甥女,于他而言只是個一表三千里的小輩,他竟然就要將事情鬧到陛下那里去!何其霸道,猖狂! 倩雪憂心忡忡:“殿下,顧相爺定然是進宮面圣去了,我們……要如何應對?” 魏永嫣面上神情變換一陣,深吸了口氣,很快鎮(zhèn)定下來:“沒什么大事,若是他宣揚得全天下都知道,那才是難以應對??婶[到陛下那里,再怎么說,本宮與陛下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陛下又怎么會為了一個螻蟻重懲于我?大不了召進宮去,挨一頓教訓便罷了。” 倩雪看著欲言又止,到底沒敢說出口,心里卻半點都沒放松。 她記得很清楚,先帝給殿下和薛二爺賜婚的時候,薛老太爺還是內閣首輔,可后來,還沒到致仕的年紀,就被顧首輔想法子攆出了內閣,多年經(jīng)營仿若成了一個笑話,殿下的這門婚事,也就沒那么體面了。 那樣的人,想來不會做無用功。既然親自進宮面圣了,恐怕此事就沒那么容易放過了。 恍若是為了印證她所想的一般,兩盞茶后,陛下身邊的曹公公出現(xiàn)在了長公主府,還帶來了陛下的口諭。 鎮(zhèn)定自若的魏永嫣,面孔上溫柔和善的神情頭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曹賢:“你這個閹人在胡說什么?陛下怎么會讓我去給太后祈福?” 他們是親姐弟,她有多討厭那個陳氏,陛下怎么會不清楚?她要去給她祈福,還是快兩個月的時間,待她回來,豈不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向陳氏服軟了? 這簡直荒謬至極! 曹賢厭惡她這過于無禮的態(tài)度,皮笑rou不笑地道:“殿下說笑了,您也說了,奴才只是個閹人,哪里有假傳圣諭的膽量呢?” 魏永嫣這才頓覺失言,竟然沖動之下得罪了皇帝身邊的紅人。 她緊攥著手,蹙著眉頭和緩了語氣,更多的敵意朝著害她落入這般境地的顧文堂發(fā)泄:“曹公公,陛下真要為了一個外臣的幾句話這樣懲戒他的親jiejie么?這大魏朝廷豈不是都被那姓顧的玩弄在手掌心里了?天威何在,皇權何在?” 曹賢一驚,回神后面色立即沉了下來:“殿下慎言!” 魏永嫣抿了抿唇,妍麗明艷的面孔上都是不服氣的倨傲。 曹賢見狀便冷笑了一聲:“殿下還是早些收拾東西啟程吧,這回的事情是陛下親口吩咐的,陛下希望殿下在大覺寺好好想一想,今后要如何做一位長公主。若是殿下想不明白,也就不用回來了,免得在京城心不靜,竟然使動起內衛(wèi)來為殿下您辦差起來?!?/br> 魏永嫣傲慢的神情一僵,手攥得更緊了些,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 原來是為了她擅自動用內衛(wèi)的事! 陛下竟然是真的惱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很快調整好心情,對著公事公辦的曹賢撐起一個笑來:“臣惠樂,謹遵陛下旨意?!?/br> 說罷,便轉身吩咐宮女開始收拾行囊了。 背對著曹賢,魏永嫣蒼白的面色上被怒火漸次染得猙獰:她的好皇弟,這么多年不去疑心把握朝政大權的顧文堂,卻為了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來威懾她越權!大魏朝廷的天子,竟然已無能懦弱至此! 然而諸多不滿,卻終究只能化成心頭揮之不去的怨懣,半點沒有宣之于口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