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14節(jié)
聞言,她瞧上去竟有些猶豫,望著窗欞外頭陰沉沉的天色,像是踟躕著是否還會再繼續(xù)打雷。 顧文堂沉了臉色:“你住在顧家,也算是正經(jīng)主子,要查賬,讓人將賬本送進府里去便是,何必如此受累?” “總是要親自瞧一瞧,才知有沒有被下頭的人蒙蔽。若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旁人做起手腳來豈不是便宜?”她卻振振有詞,跟他犟著嘴。 畢竟是個萬事要自己籌謀的小丫頭,和府里他那些嬌滴滴的侄女還是不同的。 顧文堂緩了火氣,道:“下次出門多帶些下人。” 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丫鬟,帶出來有什么用。 晏安寧乖順地點點頭。 “能走嗎?” “能。” 只是話音剛落,她卻腿一軟崴倒半邊身子,險些跌倒。 顧文堂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不愿再多說,忽地打橫將人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三……三叔?” 她像是被嚇著了,下意識地掙扎兩下,覷見對方沉凝的面色才安靜下來,一副欲言又止又不敢多說的樣子。 樓下,招兒剛將馬車驅(qū)使到門前跳下車,卻見三老爺抱著她家姑娘從里頭出來,姑娘身上還罩著三老爺?shù)呐L(fēng)。 “直接回府,不許在外頭逗留。”顧文堂淡淡地囑咐馬夫和婢女。 兩人齊齊應(yīng)是。 在馬車中坐定的晏安寧撩起簾子,耳垂微紅卻鎮(zhèn)定大方地道一聲謝。 坦坦蕩蕩。 顧文堂眼眸深邃地看她,沒有做聲,直到那小姑娘像是有些失望地要放下簾子了,才淡淡嗯了一聲:“回去罷?!?/br> 唇角向上勾了勾。 …… 不遠處的一架華蓋馬車上。 秦瑤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還從沒瞧過,他會與哪個女子這般親密,這般珍重地親自抱著她送她上馬車。 可惜,方才那女子的臉埋在他懷里,她根本沒有看清。只瞧見了那支明燦燦的纏絲赤金簪子,晃得人心煩。 第18章 (本章前排提醒:雙潔,真的雙潔,不用破防) 晏安寧要搬去壽禧堂的事情,眨眼間傳遍了整個顧家。 江氏又驚又喜,拉著她的手囑咐了許多事,生怕她哪處不得宜惹惱了太夫人,到時候再被趕回來。 照江氏想,安寧能住在壽禧堂,便是給晏家的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把手伸到那兒去。 對于姨母的興奮,晏安寧只是一笑而過。她心里清楚,她此番能過去,是因為冒險往顧文堂面前走了一步—— 用美色告訴他,她不是他眼中的小孩子。當(dāng)然,過程中確實也發(fā)生了一些意外,例如那顆令人面紅心跳的盤扣。 照晏安寧想,倘若顧文堂真對自己這副身子絲毫不感興趣,想來前世便是冷眼看著她毒發(fā)而死,也不會碰她。 畢竟,那時她尚是顧昀的下堂妻,是被顧昀藏在府里角落不見天日的存在,他作為顧昀的親叔叔,與她春風(fēng)一度,縱然是百般巧合不得已為之,也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的。 晏安寧唇角閃過一抹苦笑。 實然也是她一時想不出,她有什么東西可以打動他。 論身家,她不過小富,他卻是富可敵國的宰輔,論眼界,她到底囿于一方內(nèi)宅,打過交道的最復(fù)雜的人不過是外頭的掌柜伙計,他卻未及弱冠便行至山河最南處,論學(xué)識,她讀的幾卷書,又怎能和神童出身的顧大人相較? 她能做顧昀最滿意最得心意能舉案齊眉相濡以沫的發(fā)妻,卻難以讓顧文堂這樣老辣又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將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 為今之計,唯有徐徐圖之。 * 太夫人細細地看著晏安寧繡好的一卷經(jīng)文,眼里是難言的滿意。 她樂呵呵地看著晏安寧:“怎么繡得這樣快?老三讓你搬過來,可不是讓你這般夜以繼日地干苦力,若是熬瞎了眼睛可怎么好?” 晏安寧搖頭笑:“您放心,我夜里睡得好著呢。只是近來天氣好,人跟著手腳也利索,不知不覺這一卷就繡完了?!?/br> 太夫人原是打算明年浴佛節(jié)前能拿到這楞嚴(yán)經(jīng)就不錯,卻不料晏安寧比她想得動作快很多,心下更是覺得這孩子實誠可靠。 老三既然開口讓她住過來,她也就沒拒絕,若是換成旁的什么姑娘,恨不得在她這兒住得天長地久直到出嫁呢。 太夫人便笑著打趣她:“莫不是嫌我這張老臉看得煩,要早些回去陪你姨母?” “您這是哪里的話,您這兒小廚房的飯菜,可比侯府強多了。”她也笑嘻嘻地跟著湊趣兒。 “哦,原來是為了幾口菜。” 說話間,有婢女進來稟告:“太夫人,王家太夫人派來下帖子,說過幾日王家九姑娘想請咱們家七姑娘過府一聚?!?/br>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嘆了口氣:“去和鈺丫頭說一聲兒?!?/br> 晏安寧看在眼里,有些奇怪。 顧明鈺是顧文堂先夫人難產(chǎn)生下來的女兒,是如今顧家三房唯一的子嗣,雖也自幼喪母,與晏安寧相比,境遇卻大不相同。 顧明鈺自小就是千恩百寵長大的,長輩對她從來都是百依百順,就連說的親事,也是同書香世家,一門九進士的王家定的娃娃親。 那王家小公子年方十二,聽聞也是京城書院里有名的神童。 姻親家走動本是好事,怎么太夫人倒這般愁眉苦臉的? 秦嬤嬤看出了她的困惑,笑著解釋道:“您不知道,咱們家七姑娘每回去一趟王家,回來就要不高興好幾天,她不高興,太夫人哪里還能高興得起來呢?” “難不成王家竟敢欺負七姑娘?”晏安寧瞪大了眼睛。 “胡說八道,咱們顧家的姑娘,誰敢欺負?”太夫人聞言斜睨了她一眼,也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隱隱有些一同庇護的意思。 “是王家規(guī)矩嚴(yán)”,秦嬤嬤接著解釋,“王家教導(dǎo)姑娘們重孝道重德行,姑娘們個個熟讀四書五經(jīng),便是下場也不懼的,平日里爹娘的鞋襪,也都是姑娘們自己做的針線活。咱們家七姑娘雖然也自小上女學(xué),卻到底抓得不是那般緊,湊到一塊兒說不到一起去,可不就不歡而散了?” 晏安寧頗為意外:“王家沒有針線房嗎?” 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鮮少會讓主子們自己動針線的。說是德容言功,出了出嫁時的場面活兒,哪里又會那般計較? “王家的規(guī)矩便是如此?!鼻貗邒吆畹?。 說到這兒,她卻是忽然看了炕桌上攤開的佛經(jīng)一眼,笑道:“太夫人,不若讓表姑娘去教七姑娘學(xué)學(xué)針線,也好為將來打算?!?/br> 這些小姑娘們的往來也就罷了,王家將來娶婦,可是要求新婦要親手給舅姑做一套新衣,成親后夫君的里衣,也是不假人手的。 聽到這兒,晏安寧頗有些好奇,想了想,還是小聲問道:“太夫人,七姑娘是您寵著長大的,您瞧中了王家哪一點呢?” 如此多般拘束,不免辛苦。論家世,王家再有根基,到底抵不過顧家如今如日中天,論人品,王家公子還小,縱有神童之名,到底沒有定性,難保將來一路青云。 太夫人看她真心為顧明鈺鳴不平的樣子,原本沒將秦嬤嬤的話放心上,這會兒倒又轉(zhuǎn)了看法。 她拍著晏安寧的手,低聲道:“你不知曉,王家的男子,除非年過四十尚無子嗣,是不得納妾的?!?/br> 晏安寧瞬時明白了。 原來太夫人為顧明鈺謀劃的是這一點。 怪不得。 王家人對家里的姑娘要求嚴(yán)格,對兒郎們也同樣如此,這樣的家風(fēng),才能被太夫人看進眼里。 太夫人覷她神色,忽然道:“那你愿意去教教鈺丫頭么?” 晏安寧抬眸,滿是愕然,愣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但憑太夫人吩咐,只是我也不曾教過人……” 太夫人見狀卻更加滿意,笑笑道:“去試試,佛經(jīng)的事可以緩一緩。鈺丫頭脾性溫和,縱然是不愿學(xué),也不會為難你這個表姐的?!?/br> 晏安寧笑著道是,暗地里卻攥緊了手。 她并未打算這么快踏足顧文堂的領(lǐng)地,只是沒想到太夫人會打起這樣的主意 也不知,顧文堂知曉了,會怎么想。 * 顧文堂負手站在廊柱旁,抬眼望著西邊如火的流霞。 卿云小院。 不知怎么就走到這兒來了。 那日亦不知是怎么想的,自作主張地讓她搬進母親的壽禧堂,不過既然開了口,倒不好收回成命。 這幾日公務(wù)繁忙,亦無暇來看,或是也沒必要沒立場來看,但終究還是來了。 盼丹正看著小丫鬟們?yōu)?,忽見門外一高大俊朗男人靠近,她吃了一驚,忙上前去行禮:“相爺,您是有事尋我們家姑娘嗎?可不趕巧,她今日在七姑娘院子里呢。” 顧文堂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七姑娘?” 盼丹肯定地點點頭。 第19章 顧明鈺今年只有八歲,生著一張嬰兒肥的圓臉,稚氣未脫,臉上一雙葡萄般的大圓眼睛十分靈動,可愛至極。 聽秦嬤嬤說了晏安寧的來意,顧明鈺瞧上去興致不大,但仍舊非常懂禮地和晏安寧見了禮,又吩咐婢女們上了糕點和時令水果,拉著她上了炕說話,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晏安寧看著她,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倘若她的母親沒有早逝,八歲的她在母親身邊大約也會是這樣一副嬌憨的模樣。而事實時,八歲時的她,正在為了如何能永遠留在顧家,留在姨母身邊而絞盡腦汁,費盡心機地算計人心。 這一點上,顧明鈺令她羨慕,但這一切大抵也離不開太夫人滿心滿意地照顧——太夫人甚至沒和如今成為宗房的二房住在一塊兒,而是住在國公府,一住就是七八年。 兩廂坐定,晏安寧還沒想好要怎么開口,顧明鈺就已經(jīng)鼓著臉道:“晏表姐,我知道你和祖母是為了我好??墒俏也幌矚g做針線,而且我也用不著做這些來討好王家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