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7節(jié)
被逼入窮巷逃無可逃的她,跌跌撞撞埋進了一人guntang的懷里…… 偏偏是他。 “表姑娘?” 可眼下顧文堂并不知情,她不能貿然在他面前露馬腳。 晏安寧深吸了一口氣,只能硬著頭皮邁進了門檻。 顧文堂恍若才聽見動靜,眸光掃過來時正見徐啟闔上了門,他看著那手腳僵硬得像是頭一回用它們的小姑娘,只當她是拘束,便隨意地指著對面的位置,態(tài)度相當和氣:“小丫頭,坐吧?!?/br> 他已年過三十,瞧見這樣年輕稚嫩的面孔,不自覺地就擺起了長輩的架子。 顧文堂今日穿了一身墨綠常服,烏黑的長發(fā)隨意用竹簪綰起,此刻自斟自飲的模樣,少了幾分宦海沉浮的鋒芒,多了些傲慢驕矜的世家氣度。 晏安寧瞧著卻呼吸微頓。 那一晚,他似乎也是穿著這樣一身衣裳,呼出的氣息在她耳邊guntang灼人,迭聲喚著她丫頭…… 而她,失了理智,被那團難以自抑的火誘哄得像水蛇般纏上他的腰身…… 念及此處,晏安寧白皙的面上頓時火燒一般的guntang,依言坐在他對面,卻半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有什么事要來問我?” 見她不開口,顧文堂只得主動出聲提醒。 晏安寧回神,低著頭道:“聽聞相爺那日將春曉帶走了,不知這些時日,可曾查到害侯爺?shù)哪缓笳鎯???/br> 話音落下,她能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過了幾息才緩緩消散。 顧文堂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 若非他找人查過這晏家丫頭的底細,光看她這及時救人和事后窮追不舍的勁兒,就該將她放在疑犯的位置。 他沒有正面作答,只淡笑了聲:“此事,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晏安寧微滯,道:“我住在侯府,自然該為侯府分憂。侯爺若出事,我姨母也不會好過,若能幫上一把,也是安寧的福分?!?/br> “是么?” 她抬眸,便見對方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眼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旋即聽他道:“是怕還會波及我那五侄兒吧?外頭的事,你一個小姑娘就不要瞎摻和了,護著侯府,是我的事?!?/br> 晏安寧沒想到他會在她面前打趣她與顧昀,她抿了抿唇,否認道:“相爺何必亂拉姻緣線,若讓外人聽去了,豈不是壞了侯府的名聲?” 顧文堂瞇了瞇眼睛,似有不解,旋即又眸中閃過恍然。 有些事情發(fā)生在侯府里頭他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若是涉及到外人,他就沒那么好說話了。 食指反扣在楠木桌面上敲了敲,顧文堂面色微沉,語氣也帶著凝肅:“小丫頭,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個兒心里清楚。只是,我要提醒你,昀哥兒雖然是庶子,卻也是侯府實打實的主子,不是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br> 晏安寧愣住。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顧文堂的意思。 他是瞧見了方才賀祁攔她的一幕,認定了她是一心想攀高枝,勾纏著外男,所以來替顧昀討公道的么? 顧文堂低頭吃了一口茶。 賀祁其人,并不似在外頭的風評那么好,他隱隱知道些內幕,是以顧家的女兒想說親,是沒人會嫁到綏遠侯府的。但晏安寧不知曉,他也沒法和她細說。敲打與警告,向來是能讓小輩聽話的。 她是聰慧的孩子,不會不明白要聽從他的話。 可待他抬頭,卻見對面的小姑娘紅了眼圈兒,眼淚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轉,身子也在隱隱發(fā)抖。 顧文堂徹底愣住了。 第9章 晏安寧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她只是覺得十分委屈。 她明明什么也沒有做,卻要被他這樣板著臉教訓一通,難不成她好端端走在路上被莫名出現(xiàn)的賀祁覬覦還成了她的錯么? 若他真是正經(jīng)的長輩也就罷了,晏安寧向來是擅長對長輩忍氣吞聲的,偏偏這個人,近來還頻頻以無法料想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 她鼻尖越來越酸,抬起頭直視著顧文堂的眼睛,貝齒咬著下唇:“相爺既然認定了我是個水性楊花,不安于室的女子,又何必紆尊降貴來同我說教?您大可去侯爺面前道我配不上五少爺,不堪為顧家婦,兩家婚盟自然不會締成?!?/br> 這話聽起來像在朝他發(fā)脾氣。 顧文堂眉心擰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正要發(fā)作卻見面前的人眼淚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是在竭力忍著,嘴里卻仍舊有細微的嚶嗚聲發(fā)出來。 明明哭得這般傷心,眸子卻仍舊倔強地望著他,像只不服輸?shù)囊柏垉?,弱小得能被人一只手拎起來,卻仍舊能在人懷里撲騰個不休。 顧文堂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從小到大還沒有哪個女子敢在他面前這般放肆——嘴里不敬的話一句一句的,哭起來卻像被他欺負了似的,他有些僵硬地坐在圈椅中,暗忖他方才到底說了什么。 不就是提醒了她一句不要和賀祁走得太近么? 瞧她敢在馬場攔二哥的馬的舉動,倒看不出會是個因他的一句話哭得梨花帶雨的嬌氣性子。 晏安寧朦朧淚眼中瞧見對方似乎無動于衷地坐在那兒,越發(fā)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前世他就是這般想她的! 所以即便她是為人所害淪落到那般境地,他還是打心眼里覺得是她的不是,是她污了他的一世清名,是她使了心機保不住顧昀正妻的位置就來攀附他吧?他分明就是覺得她水性楊花,不安于室! 是以,那夜過后她不愿再和他有往來,他也就樂得將她這個燙手山芋拋之腦后了。也不知這個男人后來聽聞了她的死訊,有沒有為她傷心過片刻?還是反倒松了一口氣,覺得在政敵手里會少了個有力的把柄? 她只覺得頭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不清,她咬緊了牙關,扶著楠木桌角站起來,便要起身離開。 太丟臉了,她不要再在這個瞧不起她的人面前哭了。 顧文堂見狀眉心攏得更緊,見她想往外走,忽地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若是以這幅模樣出去,被人瞧見了不知要傳出什么樣的閑話。 晏安寧想推開他,手掌卻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她依稀聽見那人緩了語氣:“先叫人打盆水進來給你凈面再說,你……”她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亦虛弱地倒了下來。 顧文堂正遲疑著是否要給她賠個不是,卻見她面色愈發(fā)慘白,伸出的手還未將她牽引到自己身側,她便忽地厥過去了。 他下意識地疾步靠近了,那人便軟軟倒在了他懷里。 顧文堂皺緊了眉頭,沉思一瞬,伸出手覆在她光潔瑩白的額頭上。 觸手一片guntang。 …… 門外,徐啟與招兒一左一右地侍立著,前者神情淡然,后者則一直不停地拿眼睛試圖往門縫里張望。 倒不是為旁的,只因主仆二人在顧家生活了多年,見到貴為宰輔的三老爺顧文堂的次數(shù)卻屈指可數(shù)。招兒拿不準這位主子的性情,一時怕姑娘在威嚴的三老爺跟前說錯了話,一時又怕三老爺?shù)箅y于姑娘,于是整個人里里外外都透著緊張的情緒。 徐啟在心里暗笑著小丫頭沒見識,卻忽地聽聞里面?zhèn)鱽砉媚锛覇鑶璧目蘼?,一聲一聲聽得簡直要把人的心揉碎?/br> 他不免愕然。 這是…… 招兒亦聽到了些聲響,卻到底不如徐啟這個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她咬了咬唇,還是大著膽子問:“啟爺,里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啟輕咳一聲,已經(jīng)想入非非,卻仍舊板著臉伸出手攔住她:“相爺議事,不可打擾。” 額間卻有冷汗暗流:自打姜夫人去了后,相爺身邊許久都沒添人了,太夫人送來的美人也都沒能讓相爺瞧上一眼,怎么今日……旁的人也就罷了,這位可是二老爺日前在二夫人面前親點的兒媳,這不是亂了套了么…… 誰知里頭沒過多久又傳來女子的嬌斥聲,縱然聽不清內容,聽口氣卻也知不是很愉快。 招兒本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一聽便再也不顧什么了,憑著一股莽勁兒硬生生地將徐啟的胳膊撞了開,破門而入。 徐啟阻攔不及,匆忙跟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他家相爺正摟著晏家表姑娘的腰肢,對方軟軟地倒在相爺懷里,青絲鋪散在墨綠長袍上,那一襲碧色的如意長裙與男子近色的衣袍勾纏在一起,難分你我,瞧著頗為繾綣曖昧。 徐啟額間一瞬冒出星點般密集的汗珠,低頭垂眼的瞬間,恍若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因辦事不力被相爺無情地扔去榆林衛(wèi)的凄慘下場。 招兒見狀也是臉色大變,一些不敬的話正準備出口,卻見顧文堂冷漠到極點的眼神擲了過來。 “還不快去請大夫,你家姑娘發(fā)高熱了?!?/br> 高熱? 招兒臉上的憤怒瞬時褪得一干二凈,立時跑到晏安寧身側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心疼得不得了卻全然將顧文堂命令的話拋之腦后。 顧文堂眉心直跳,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徐啟。 徘徊不敢上前的徐啟這才回過神來,忙會意而去。 原來是晏家表姑娘生病暈倒了,相爺才摟著人家。 嚇死人了,他還以為…… 也是,以相爺?shù)男宰樱睦飼粋€小姑娘牽動情思呢? …… 屋內,顧文堂將人橫抱起放在了內室的床榻上,耳邊還是她那個婢女一刻不休的啜泣聲。 他閉了閉眼,正要出聲呵斥,再度睜眼視線卻定格在臥在榻上的小姑娘身上。 她巴掌大的小臉發(fā)白,因方才剛哭過,眼尾還帶著明顯的一抹紅,此刻無意識地蜷縮著,纖細的身子瞧得出楚楚可憐的羸弱。 罷了,若責罰她的婢女,回頭醒了又不知要怎樣強撐著身子倔強地鬧呢。 顧文堂眉宇間的怒氣驟然消散了不少,怕吵醒榻上的人,開口道:“還不快去給你家姑娘打些涼水絞個帕子來,這般照料不周,連你家姑娘身子不適都不知曉,而今還要看著她這般難受么?” 招兒瞬間止了哭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些什么,連忙慌慌張張地出門去打水。 待她絞了帕子回來,坐在榻邊的人卻沒動彈。 “三老爺?” 顧文堂回首,卻是從她手里接過帕子,徑直微微俯身將帕子貼在了晏安寧的額上。 招兒在一邊都看傻了,萬萬沒有料到從來高高在上的三老爺居然會照顧人,照顧的還是她家姑娘。 顧文堂則懶得理她。 主仆兩個,一個自己病了都不知道,大熱天地出來逛園子還惹出許多是非,一個乳臭未干,除了心疼主子什么正經(jīng)事都干不了…… 冷靜下來之后,招兒也忽然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多么的不能招惹,神情姿態(tài)瞬間變得拘謹。于是屋里一時間就這樣靜了下來。 待徐啟請來的大夫過來把了脈,便道晏安寧是憂思過重,心緒不穩(wěn)導致的高熱。 顧文堂命人帶大夫下去煎藥,終于又看了一眼招兒:“你家姑娘小小年紀,有什么憂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