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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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小廝猶豫。 非他不信少爺,只是老爺前幾日下朝后特地交代過,河陽府來的一應(yīng)信件由他親自送到書房,不得經(jīng)旁人之手。 抬眼再瞧少爺神色…將尚卷在竹筒中的信條遞了上去。 老爺素來對少爺最是器重,何必為了捕風(fēng)捉影的事得罪了徐府來日的主子。 “有勞少爺?!?/br> 徐知儒將不過拇指長短的小竹筒手下,轉(zhuǎn)身離開又照原路向書房走去。 尋隙四周無人,閃身躲進(jìn)密密麻麻的柳條掩映著,少有人跡的小路,借假山掩映拆開信筒,果然…里面寫著:皇上和程立來了河陽。 思忖片刻,慢條斯理沿著字條邊緣整整齊齊撕下一截兒,扔進(jìn)水洼里碾碎化了字跡,只留下“程立來了河陽”幾個字。 剛欲抬腿回書房…忽然聽見身后似乎有斷斷續(xù)續(xù)壓抑著的…女子細(xì)喘聲。 世家大族的公子們在成年后都有通房使女教導(dǎo)風(fēng)月,徐知儒向來潔身自好,受慈云大師教導(dǎo)君子四則四誡,不是游走于歡場里的人物。 一時不及反應(yīng),又壓低腳步靠近了些許。 兩片假山之間有一道半人高低的縫隙,徐知儒彎腰看進(jìn)去…山石中空,里面原來竟有洞天。 中年男子身著褐色錦衣,隨動作起伏露出半張臉…正是徐府的管家——徐勤。 壓著粗氣,調(diào)情:“今日夫人為何如此急色?” “那老東西這些日子輟朝在家,想死我了!” 夫人?至于這女子,正是徐鴻發(fā)妻,皇后生母——季氏。 季氏養(yǎng)在娘家時貴為嫡女,千嬌萬寵,刁蠻跋扈。十五歲嫁給徐鴻后互不合意,夫妻感情淡薄。她做出此等荒唐事雖意料之外,亦情理之中… 好一對野鴛鴦!徐知儒的眼睛安靜地彎起,轉(zhuǎn)身走出小路,屈身擦去鞋邊沾著的污泥。 回手很是“貼心”地將栽在盆里,足有半人高發(fā)財樹挪過來堵住小路。 偏著頭,似乎在笑,喃喃自語走回書房:“有趣?!?/br> 這廂,祁鈺帶著程立隨衙役七拐八繞前去河陽太守趙孟白所在的灑進(jìn)巷。 一路上所見百姓,個個面黃肌瘦、鵠形鳥面,街頭巷尾商鋪凋敝,唯一開著門的是一家名為百草堂的藥鋪。 “二位大人,到了。” 衙役見風(fēng)使舵陪著笑臉。 “哪個是趙孟白?” 程立早年在軍中,后任中書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參政,對地方官員并不熟悉,一時也想不起趙孟白是什么模樣。 “趙…趙大人…” 那衙役撓頭,環(huán)顧四周人來人往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荒唐!” 程立顯然也看出了他竟不知趙孟白其人樣貌!是趙孟白玩忽職守不曾上衙,還是太守之位與人鳩占鵲巢,便不得而知了。 “五爺!” 見皇上已冷著臉色先一步向難民院進(jìn)去,也顧不得眼前的芝麻綠豆,趕緊跟了上去。 齊,素以大國自居,戶部年年繳上的稅收賬冊、兵部的征兵人數(shù)、禮部cao持國宴之歌舞升平…處處彰顯著盛世的國富民強(qiáng)。 可實際呢? 祁鈺看到躺在破屋爛床間的幼童,寸步難行… 他們淚痕滿面的在饑寒交迫之中瀕于絕望的臉色,無聲勝有聲地質(zhì)問著,為何如此國之不國! 他們本該天真清澈的眼睛,因為饑餓泛黃,眼眶深凹像是盛著膿水的窟窿。 讀書識字的聲音,已退化為只管要求食物的哀啼。 劉家再三推拒入朝,作為君主,他心中是有怨的??纱藭r…卻只覺羞愧難當(dāng)。 官不似官,民無民生,如此世道,忠臣如何不心寒? “趙孟白!” 他朗聲喊道,力道萬鈞似沉雷滾滾。 蹲在床前正給孩童喂水的男子嚇然回過頭來,端著碗的手指因常年做粗活,指甲外翻。 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衣領(lǐng)黝黑露出幾塊打成縷的碎棉花,春寒料峭時還穿著磨破露著大腳趾的布鞋。 微有些木訥,言語可見是好生受過學(xué)問的:“在下趙孟白,公子何事?” “隨吾來?!?/br> “這…” 趙孟白見來者衣著氣度不凡,卻摸不著頭腦猶豫并未跟上。 程立見狀,拿出中書令牌拍到他手里,又附耳說了幾句。 趙孟白眼神忽如旭日破云靄,連連說了幾聲好,連手里的舊碗都未及放下小跑著跟上。 祁鈺找了見角落里空著的廂房推開門扉上的厚灰進(jìn)去,回頭吩咐程立:“在外面守著?!?/br> “微臣趙孟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孟白見到祁鈺儼然如同得遇救星,當(dāng)真是做到了五體投地。 “趙卿平身?!?nbsp;祁鈺親自將人扶起,“此中民情,為何不上報朝廷!” “皇上!” 趙孟白涕泗橫流,其中委屈痛心斷非三言兩語可概括:“這河陽城的災(zāi)情,若非皇上親臨所見,微臣拼命也難將奏報送入京中!” 他這半年來,幾乎每三日便休書一封送入京中,卻皆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你身為一方太守,為何不在府衙主事?” 趙孟白言盡于此,他又有何故不明。 就連他一國君主的圣旨,都能被士族下臣視若無物。徐鴻膽敢在朝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搪塞差事,事關(guān)河陽真實災(zāi)情的奏折自然也被篩了出去! “微臣雖未河陽府一州之長,卻是呼而無應(yīng),名不副實。” 趙孟白聲音平靜自持,不卑不亢。 “河陽府其下二十六縣,縣令攀附門閥者甚半,余下眾人位卑言輕,敢怒而不敢言。就連臣之太守府衙,亦被惡官爪牙所占?!?/br> 趙孟白早年進(jìn)士出身,通朝局,自知如今天下苦于門閥黨爭,皇上亦左右掣肘。 只是… “這便罷了,不過官位虛銜矣!只是皇上…您的百姓們正在被活活餓死??!” 第38章 用藥 祁鈺帶著趙孟白走出灑金巷, 迎面碰上了聞訊而來的劉立恒、劉吉劉昌兄弟二人,以及灰頭土面臉色比百姓好不到哪去的張昭和褚滸。 “臣張昭、褚滸給皇上請安!” 幾人拐到僻靜地界,見君臣之禮。 二人顯然是不曾想見圣躬親赴河陽, 再看他臉色不虞, 便知趙孟白已將此地諸情交代清楚。 “張昭!你來此近一月,府衙情形為何不報與朕?” 河陽饑荒是天災(zāi),可任災(zāi)情發(fā)酵至今卻是人禍。 天災(zāi)不過一時之難,祁鈺更在意的是一府太守難局其位,官場腐敗營私。 “皇上…” 張昭耷拉著臉,來河陽不過月余, 卻仿佛蒼老了十?dāng)?shù)歲,為難道:“非臣不報,而是…此間牽涉之人甚廣, 臣有心亦無力??!” 他不過工部主事, 不在其位而難謀其職, 根本插手不進(jìn)河陽府衙的人事調(diào)動。姑且不論官場上的蠅營狗茍,就連興修水利這樁本事施利百年的工事, 都因動了地方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鏈條而屢屢受挫。 何況強(qiáng)龍壓不過地頭蛇,這河陽城里的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過京中人的耳目。 “皇上此來…可帶了兵?” 張昭側(cè)身悄聲問道。 祁鈺心間一凜,天子率兵可不是小事…張昭顯然不會平白無故有此一問。府衙之中的師爺不過跳梁小丑,這河陽城中顯然另有旁人興風(fēng)作浪。 “劉立恒、程立、趙孟白、劉吉, 你四人隨朕走,張昭、褚滸、劉昌你三人將災(zāi)民皆聚集到府衙門前?!?/br> 兵?這個時候,民憤便是最好的兵刃。 河陽離京畿大營不過一日馬力,他倒要看看, 是何方神圣敢在天子面前亮劍! “孟白, 百草堂掌柜是何人?” 祁鈺并未上馬, 而是與趙孟白并肩通行。 來時路上他便注意到了這間藥堂,在一眾門戶緊閉的鋪面里,其人來人往尤為顯眼。 “皇…五爺,”趙孟白也學(xué)著程立幾人改口,莫名其妙被身后的劉吉踩了下后腳跟,彎腰又將鞋提上,耿直回話道:“這間藥鋪是五年前…” “這…這城中的藥鋪多是鎮(zhèn)海銀莊股下的,藥價頗高?!?nbsp;劉吉忽然開口,擠開了趙孟白與皇上道。 “父親好做善事,便為百姓開了這間百草堂,其中的郎中是草民之故友。” “故友?” 劉吉這一番欲蓋彌彰自然沒能逃過祁鈺的眼睛,思忖著…莞爾:“既是如此為百姓謀福祉之人,你等隨吾一見?!?/br> “五爺,藥鋪人來人往,恐您沾染了病氣。” 劉吉雖然面不改色,可這動作就差直接動手將皇上擋在門外。 祁鈺反手扯過劉吉的后脖領(lǐng),直接將人推進(jìn)了藥鋪,自己則帶著眾人由門扉遮掩著站在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 劉吉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然拗不過常年挽弓習(xí)武的皇上,被推進(jìn)藥鋪還在門檻上絆了個趔趄。 “誒!西策先生!” 藥鋪的小伙計顯然與劉吉相熟得很,直呼其表字,說話間便從柜臺下面的暗門鉆出來,向后走去。 顯然是忽視了劉吉一番橫眉毛立眼睛,連連搖頭的暗示,向后便走邊喊:“掌柜的!西策先生來了!” 劉吉心中叫苦不迭,暗罵這伙計是個沒眼色的愣頭青,急得直跺腳就聽里間穿出一人明朗的招呼聲… “西策兄!我正要去府上找…” 那人顯然與劉吉交情頗深,手里抱著厚厚的一疊賬本出來,抬眼卻看見劉吉身后站著的人…錯愕著支支吾吾:“皇…皇…皇公子?!?/br> “黃家主…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祁鈺倚在門邊好整以暇看著眼前滿腦袋官司的二人。 京中傳聞已打道回府東行原邑老家的黃家家主——黃白,此時一改往日面目,臉上沾著兩撇上翹的大胡子,粗眉褐膚蓋住本來面貌。 黃白本就不常于眾人跟前露面,此時又簡單做一番容貌變化,在河陽府深居簡出自然無人識得。 可祁鈺…不過數(shù)日前才剛剛召見過他,心中又原本便有猜疑,自然一眼便識破其本來面貌。 他早前觀黃白種種行為,心中便有不解,門閥、庶族黃家兩頭示好,日后便是兩頭不討好,黃家豈會如此短視。 而后,對于承平票號如何建立運作,明丹姝只是寥寥帶過。老師在朝時雖官居高位,可其俸祿資產(chǎn)斷難承擔(dān)運作票號之巨量資金流出,身后定有人暗中支持。 另外,方才趙孟白所言百草堂是五年前入戶河陽的,剛好與明家滿門抄斬同一年。 如此種種,不難猜其幕后何人。 “五爺…” “不必解釋?!?nbsp;祁鈺拍了拍黃白的肩膀,囑咐他留意防范天災(zāi)之后或逢大疫,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老師布下好大一局棋,以江山為盤,京畿、原邑、江南、邊境、西北為棋子,留下草蛇灰線供他按圖索驥。 只是…原本以為自己是老師選定的執(zhí)棋之人,如今看來,另有其人??! 宮中,梁濟(jì)焦頭爛額應(yīng)付了早朝時的群臣質(zhì)問,回到承明宮后殿回稟:“瑜主子,消息都放出去了。” 壽康宮閉門謝客,太后只作壁上觀。朝野上下眾說紛紜,對皇上抱恙的說法將信將疑。 一切真如皇上所料,瑜主子有得是本事攪亂京中這池子渾水。 “梁濟(jì),皇上可有消息送回來?” 明丹姝在承明宮這幾日,從未動過御書房里的手書奏章,只在閑時翻看內(nèi)宮官員的籍貫生平打發(f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