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 第13節(jié)
桑蘿在繼母手里過得有多慘,岑妄也是見識到了,雖然他和王妃也說過,不是所有慘的人他都是要娶回家的,因為那些慘與他無關,他只是個過客而已。 可是,桑蘿不一樣。 她曾經(jīng)真心實意地把他當作未婚夫,把他當作黯淡無光的生活里的支柱,她對他有過真心。 如果那真的是真心的話。 岑妄道:“你說得是真話?你可別忘了,那天在街上,你和丫鬟說的話,我可是都聽見了?!?/br> 桑蘿心底嘆氣,又來了又來了,這事真的是過不去了。 行,既然你岑妄那么在意,那我今天就給你編一個圓滿的理由。 桑蘿道;“小女和世子爺解釋過,世子爺沒有聽清楚前因后果,斷章取意了?!?/br> 岑妄道:“我可以當我是斷章取義,但好端端的,你若是還喜歡我,又如何會提起拒婚的事來?” 你分明就是不想嫁給我! 桑蘿無辜道:“因為世子爺啊。雖然小女足難出院,可是有些消息,那些仆婦會很積極地傳來告訴小女的。小女想世子爺能萬金買回佳人,必然是很喜歡的,雖然小女很傷心很難過,可若世子爺真的喜歡那位佳人,要娶她為妻,小女也不是不同意的,只是心憂王爺是守諾之人,恐世子爺無法達成所愿罷了。” 岑妄嘴角一抽:“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你別聽,那個姑娘才十三歲,年紀太小了就被拉出來接客,我實在看不下去才替她贖身帶回家,現(xiàn)在都是母親在管教,我好幾天沒見她了。我不是變態(tài)?!?/br> 桑蘿道:“哦?!?/br> 就一個字,因為過于簡單,反而讓岑妄從桑蘿突如其來的“真心”表達中反應過來。 他怎么覺得,這聲聽不出任何情緒,隱隱透著股‘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你看我信你嗎?但真要我信那我就勉為其難稍許配合一下’的敷衍的桑蘿,才是真正的桑蘿。 方才那般情真意切和他談心的桑蘿反而像是一陣霧一樣散了,只留冷風在原地吹徹著。 岑妄終于清醒,想起了他今日見桑蘿的真正目的。 多危險啊,他明明知道桑蘿的為人,還差點上她的當,這足以見得桑蘿的演技多好,先騙過王爺王妃和李枕,現(xiàn)在連他這已經(jīng)足夠警覺的人都差點栽坑里頭了。 他整個人警惕地往椅子后背上一靠,雙手抱胸:“差點又被你騙了,當真是防不勝防?!?/br> 桑蘿:? 她沒料到這般努力了,最后還是毫無成效,在意外之于,更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露陷了。 不應當啊,她今天還是有點真心在里頭的。 岑妄道:“其實我還調(diào)查了那天你上街做了什么。” 桑蘿的手猛然收緊。 岑妄道:“金釵,金手鐲,都是你新做來陷害你繼母的。” 桑蘿要說話,他抬手示意她噤聲:“你與你繼母有仇,你要報仇,都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你,可是有點你需得明白,我平生最厭惡的人,便是你這種表里不一,有兩副面孔的人。所以,今天你在這里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如果你想把這件事繼續(xù)瞞下去,我勸你最好乖乖回去退婚?!?/br> 作者有話說: 我之前就擔心大家不能理解男主的行為邏輯才把“上輩子女主不喜歡男主給他留下心理陰影”這個設定拋出來,但感覺大家好像不是很能把這個邏輯順出來。 打個比方,你的眼睛看到蘋果是紅的,但你的大腦告訴你“紅個屁,蘋果自古以來都是黑的”,你會選擇相信眼睛還是大腦。更加倒霉的是,蘋果的顏色是客觀存在的,但對人的印象完全是主觀判斷,沒有任何道理的,而往往這種第一印象很沒道理又意外得準確(我相信各位多多少少都會有那種第一印象判人結果正確的經(jīng)歷吧)而很不幸男主就是這樣的。一方面他確實從女主的“小表情”里察覺了女主不喜歡他,另一方面女主說得越真他心里越有聲音在反駁他,告訴他女主沒可能喜歡他,在他無法解釋這種聲音時,他會下意識地把它歸結為直覺,但這個聲音的出現(xiàn)真的過于奇怪了,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扯別的事例來證明他的直覺的正確性。所以他到了最后其實比起退婚,更執(zhí)著在讓女主證明她不喜歡他。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但每次李枕又會把他帶偏。 以及,還沒有陽的小伙伴一定要做好防護,別選擇躺平,這病真的太因人而異了。我是我們家癥狀最嚴重的,別人都是一兩天低燒,咳嗽鼻塞,陽了第三天就能活蹦亂跳,而我陽了的第二天骨頭疼 牙疼 頭疼到吃布洛芬都沒有用,連爬起來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側躺龜縮在床頭啃餅干和梨子蘋果,現(xiàn)在已經(jīng)疼得得ptsd了,幸好還有存稿嗐。 第十七章 岑妄的聲音定定落地:“這是一個威脅。” 因為這是個威脅,是以岑妄不在乎桑蘿的目的是什么,更懶得聽她的解釋。 就像你手里握住的那把刀,你只需要知道它刺出去可以要了敵人的性命就好了,你不會在乎它是某年某月被某人制造出來的。 岑妄冰冷的目光在告訴桑蘿這點。 桑蘿僵著沒有動。 母親留下的嫁妝重要嗎? 至少對于桑蘿來說很重要。 那不僅僅意味著能給她帶去自由的銀子,不給桑至和桑芙占便宜的不甘,還有母親留下給桑蘿的念想。 自從那個翠玉手鐲被桑芙打碎后,桑蘿已經(jīng)很久沒有觸碰過母親留下的物品了。 她其實很想母親,或許也只有這樣的想念,才能讓桑蘿在恍惚中以為她其實還是被人愛著的孩子。 那可能仍舊是一廂情愿,畢竟母親去世的時候太還太小了,對母親的記憶約等于沒有。 可是桑蘿真的很需要這點念想。 但現(xiàn)在,它快要被岑妄打碎了。 她向桑至提出退婚,也該有個退婚的理由,可是無論什么樣的理由,似乎都會招來桑至對她不知好歹的怒斥。而仍由岑妄揭穿她的把戲,那么一切就真的重回原點了,她這段時間的努力盡數(shù)白費。 桑蘿不甘心。 可是岑妄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他已經(jīng)提前用那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請’她離開了,桑蘿往外走的腳步越發(fā)沉重起來。 從船艙走出去不過幾步路,桑蘿卻走得如腳踩刀尖般疼痛。 她開了門。 桑祺站在一邊,李枕摟著他的脖頸在和楚楚說話。 楚楚抱著琵琶,身姿婀娜,徐徐側臉看來,眉目含笑,帶著幾分春風得意。 桑蘿看得一愣。 桑祺見她出來,忙撇開李枕的手來尋她,此時桑蘿的神色是真的差勁,桑祺以為她是遭到了些打擊,想要安慰她,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腦子一抽,便說了一句話:“長姐,你有沒有覺得這位楚楚姑娘的側臉很像你……” “對,我想起來了!”桑蘿根本沒聽完桑祺說的話,心緒就因為這靈光乍現(xiàn)而激動起來。 她想起來為什么她會覺得這楚楚很眼熟了。 這楚楚不就是岑妄上輩子養(yǎng)的外室嘛! 聽說是極喜歡的,所以才會替她贖身,又千里迢迢把她從上京帶到了錦端安置在別院里,而且待她也是很好的,雖則桑蘿沒有親眼見過,但岑妄老大不小還沒娶妻,只有這么一個外室,除了愛還真沒什么可解釋的。 況且桑蘿還那么幾次湊巧看到過岑妄與楚楚惜別的模樣,只見楚楚為他款款整衣,岑妄低眉溫柔與她對話,端的是含情脈脈。 破案了啊! 桑蘿那顆快死了的心又砰砰直跳了起來,岑妄這樣處心積慮不要和她成親,這般厭惡她,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想給他的心上人挪位啊。 可是上輩子他和桑蘿的婚事黃了,岑妄都還沒成功迎娶楚楚,可見就算是心疼兒子非常開明的王妃也拒絕一個妓子當世子妃,可見家中長輩這一關岑妄想過是極其艱難的。 上輩子岑妄都沒有婚約困擾都這般了,這輩子豈不是難上加難?他為了不讓楚楚背上罵名,所以才要逼她去悔婚啊。 如果讓王爺知道他是為了一個妓子悔婚的,王爺會不會打死岑妄暫且不知道,反正楚楚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一個男人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受丁點的委屈,既然如此,那也只好犧牲別的女人了。 桑蘿想通這一茬后,頓時覺得腿不疼了,心不堵了,她挾著斗志迅速掉頭殺了回去。 岑妄解決一樁煩心事,正愜意地在吃茶,就見桑蘿猛然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掌拍在桌前。 岑妄:? 桑蘿低頭咳嗽,道:“抱歉,方才有些許激動。只是想到有些話還沒和世子爺說清楚,不好這么快下船?!?/br> 桑蘿從滿臉殺氣迅速轉換成嬌嬌弱弱的小姐,那變臉之迅速,演技之精湛,讓岑妄有些恍惚。 就……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桑蘿那一巴掌簡直是拍進了他心坎,除了覺得這樣的桑蘿才是 真的桑蘿外,他還莫名覺得這樣的桑蘿是有些帥氣的。 但這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岑妄驚悚地拍了下去。 真是莫名其妙。 他正了正神色道:“桑姑娘還有何事要與我說?我們應當無話可說了才是?!?/br> 桑蘿道:“那位楚楚姑娘是世子爺?shù)男纳先税伞!?/br> 她說得篤定,倒讓岑妄開始自我懷疑了起來,是嗎?他什么時候有一個心上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就聽桑蘿繼續(xù)道:“我能理解世子爺對楚楚姑娘的愛意,畢竟我也是這般愛著世子爺?shù)?。?/br> 岑妄道:“不是,你是從哪里聽來這些話的?” 桑蘿道:“難道世子爺不是為了楚楚姑娘悔婚?” 岑妄道:“自然不是!” 岑妄答得太快了,桑蘿瞇起眼仔細審視了他一番,道:“那世子爺為何執(zhí)意要逼我去悔婚?誠然世子爺給了我一個理由,說不喜歡我這般兩面三刀之人,可是世子爺又是從何得出的結論?若說我冤枉繼母之事,連世子爺都承認是我的報復,這天下還沒有別人欺辱我,我不能還手的道理吧?只是略施小計,以牙還牙罷了,緣何在世子爺眼里,我就是兩面三刀,難道三十六計兵法無一不詭,世子爺善用,也是兩面三刀之人?” 岑妄再要說話,這回桑蘿學他,迅速又順話下去,絕不給他搶白的機會,她道:“再有能讓世子爺嘀咕的便是那句話了,可是那句話我也與世子爺解釋過了,并無惡意,試問如果我當真不喜世子爺,為何不順著這個機會退婚?至少,在王府那次,世子爺是說服了王妃了不是?況且,那天王妃也聽見了,王妃卻沒在意,因她知道那不過是句頑笑,若我當真有殺人的膽量,也不至于之前過得那般辛苦,而世子爺身份尊貴,我更是不敢動手了,為何偏生世子爺就一定覺得,我是厭惡世子爺?shù)?,甚至還會動手殺你?” 桑蘿最后下了個結論,道:“如此說來,我當真是無辜,也實在對于世子爺非要與我退婚一事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日我見了楚楚姑娘,方才恍然大悟。雖然我深愛世子爺,可也知道愛需要放手的道理,我不會死纏爛打,不讓世子爺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因此這個婚我會退,只是想退得明白些。” 岑妄張了張嘴,想辯駁幾句,可又覺得沒有必要,反正最終的結果是桑蘿會去退婚,只是缺個這樣做的理由而已。如果這個理由能讓她信服,能立刻把這件事解決掉,那就這樣讓她誤會也算了。 畢竟她似乎對這個理由深信不疑,要解釋起來也真是相當麻煩。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還是他忽然有個奇異的沖動,想要承認下來,看看桑蘿得知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反應。 于是岑妄沉默了。 他沉默,桑蘿就當他默認了,心里小小歡呼了下來,但臉上做出泫然欲泣的神色,捂臉道:“我懂了,世子爺放心,我回去一定會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和父親說清楚的,父親向來與王爺交好,我再求他到王爺面前為你說情,想來王爺一定會讓你有情人終成眷屬的?!?/br> “等等!”岑妄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沒有的事你不要亂說。” 桑蘿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可是世子爺剛才已經(jīng)承認了啊。世子爺放心,父親一向很喜歡世子爺,一定能理解世子爺?shù)?。?/br> 她說著起身便要往外走,岑妄想去拉住她,可是手才剛碰上桑蘿時,桑蘿突然情緒異常激烈,反應異常大地把手抽了回去。 即使她已經(jīng)很快克制了,但岑妄瞧得分明,她下意識里是想抽他的。 所以是真的討厭他吧。 剛才的泫然欲泣與那些話,都是在騙他的。 岑妄沉沉抬起眉骨,看著桑蘿,桑蘿微笑:“世子爺還有什么話要與我說的?” 岑妄嗤笑了聲,突然覺得有意思極了,桑蘿討厭到對他的觸碰如此敏感激烈地拒絕,可是還想嫁給他,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果真如李枕所說,是為了一個門第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