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是件困難燒腦的事，尤其對伊凡這種一半靠直覺過活的人來說。

    如果日期一直都是錯的，為什么之前沒有發(fā)覺呢？

    他將發(fā)覺異狀前后的各種遭遇回想一遍，又將尼可拉斯上次的提點反覆思考。

    事情會不會跟他吸入的那管血氣有關(guān)？

    七世曾經(jīng)說過，讓他吸血氣可能是為了防吸血鬼的異能，現(xiàn)在看來，是在防止……他被廣播誤導(dǎo)嗎？

    只是誤導(dǎo)日期，還是有別的？

    伊凡沒啃幾口麵包，就傳心給尼可拉斯。

    『七世，我有新發(fā)現(xiàn)?！?/br>
    「……」

    市政大樓會議室中，德古拉的族長倏地起身，前臺解說簡報的官員頓時愣住，下方睡成一片的與會者們連帶驚醒。

    「不好意思，『那頭』有點急事?！鼓峥衫乖陉P(guān)鍵字下了重音，在場官員都知道近來頭疼的那個大案，一聽便明白過來，讓他趕緊去處理。

    『說吧，發(fā)現(xiàn)什么了？』尼可拉斯步出會議室時傳心回覆。

    伊凡將先前的異狀與推論說了一遍。

    『有沒有什么吸血鬼的異能，是會讓人搞錯日期的？』

    『搞錯日期只是cao作異能的結(jié)果，你這思路還是太單純?！荒峥衫顾妓鞯溃骸耗銜]有察覺廣播有誤，這是認(rèn)知上的影響。應(yīng)該往這方面去想?！?/br>
    改變認(rèn)知、洗腦……精神控制？

    尼可拉斯心中激起一絲波動，魯斯凡？有可能嗎？

    他暫時把猜想放在心里，轉(zhuǎn)而問：『除了發(fā)覺廣播有誤，你還有覺得哪里怪異嗎？』

    『沒有。我也覺得奇怪。』伊凡說：『我想，他們大費周章不可能只為了報錯日期。我也想過之前的事，沒找出什么矛盾或怪異的地方?！?/br>
    『你別心急，接下來的報時你每次留意，并把狀況回報給我。』尼可拉斯沉穩(wěn)指示：『記好了，今天是7月28日。你到臥底結(jié)束前，得天天跟我核對時間?！?/br>
    『好。』

    『盧卡斯后來有沒有再對你怎樣？』

    『沒，現(xiàn)在很安穩(wěn)。我在一個方形的籠子里，不會太窄，還有墊子玩?！灰练彩种愠贰?/br>
    「……」盧卡斯你個混帳老子抓到你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揍成豬頭！

    『你再忍一下子。現(xiàn)在大體上是確定柯特沒叛，但他那兒的情報恐怕用不上了?！荒峥衫共唤上?，『你們的廣播是遍及據(jù)點跟會場的施工地對吧？柯特的情報混亂，看來是受到誤導(dǎo)所致。』

    『那么地道……』

    『你給我安分點！』尼可拉斯惡狠狠打斷，『我們會依狀況擬定攻堅計畫，你這幾天就顧著保護自己，不要做多馀的事引起盧卡斯的注意，等我來救你，知道嗎？』

    『喔……』伊凡乖乖應(yīng)了一聲，只覺得七世這次好兇啊，并沒有想到他使徒是在擔(dān)心鎖房間、關(guān)籠子之后會不會再有什么更過分的play？

    例如調(diào)皮的小人兒啊再不乖就把你銬起來鎖在欄桿上好好懲罰一番……這樣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允許發(fā)生！絕！對！不！允！許！

    這種時候就顯得兄弟齊心，偉大的族長大人在思想方面竟變得跟他弟一樣香艷刺激……

    懷著激烈的擔(dān)憂，尼可拉斯對攻堅行動又更著急了些，于是乾脆拋棄會議，直接奔回城堡找軍師商量對策。

    尼可拉斯進到實驗室時米拉正在餵蟲，現(xiàn)在已經(jīng)順利繁衍到了第二代，數(shù)量與穩(wěn)定性隨時可供出動。她聽過尼可拉斯的敘述后立刻放下蟲飼料，從個人電腦里調(diào)出柯特此番臥底的情報檔案。

    「時間方面的認(rèn)知改變？」米拉快速瀏覽先前覺得矛盾與怪異的點，口中唸唸有詞：「時間……過去、未來……難道是記憶嗎？」

    尼可拉斯輕輕頷首，「影響記憶的話，確實可能出現(xiàn)情報瑕疵。但柯特跟我們都沒有察覺……」

    「我們交換情報沒有固定日期，我們的探子每天固定時間去查，柯特則是有消息才現(xiàn)身。就算柯特因為記憶錯亂而漏了天數(shù)，我們也不會發(fā)現(xiàn)。」

    「但也沒有明顯重復(fù)的情報。」尼可拉斯提醒。

    「關(guān)于這點，我需要點時間思考，柯特先前的資料我也要再仔細(xì)看過?！姑桌浦坨R，策士精明的腦袋正在快速運轉(zhuǎn)，「族長，麻煩您之后收到小伊凡的報時后把資料傳給我，那會是很重要的線索。不過如您所說，即便還不知道對方如何cao作，攻堅計畫也可以開始了，反正先前我們也不是沒為最壞的打算作準(zhǔn)備?！?/br>
    「需要加派誰就跟我說一聲，我會幫你安排。」

    「目前是不用。不過……斐洛跟席維爾呢？最近怎么都沒看到他們？」

    「他們被我派去做別的事?！鼓峥衫]眼斯捏了捏眉心，「不急，但算是大事，等你忙完這陣會再跟你商量。」

    「好?！姑桌齑饝?yīng)，并無多問。

    「不過，是時候讓他們回歸這頭了。他們到時候還得各帶一支小隊?！?/br>
    德古拉城堡上上下下正式進入不得空的狀態(tài)，而在各方忙碌與推進中，天已悄悄入夜。

    盧卡斯回房的時候，弗雷又進行了一次刺殺，仍然未果。

    處理完這個小插曲后，他心情甚好，見到躺在籠子里淡定望天的伊凡，心情更好。

    「小可愛，今晚陪我吃個飯好不好？」

    「我能拒絕嗎？」

    「不能?！?/br>
    「……那你還問?！挂练沧约号莱龌\子。

    盧卡斯就是喜歡他這樣又乖又忤逆，他把伊凡招到身邊，拿出一套新衣服。

    「出門得穿好看點，這是我今天給你買的，看尺寸合不合？」

    說完，他揮一揮衣袖晃進房間內(nèi)設(shè)的淋浴間回避伊凡更衣，與他在外頭的yin魔形象天差地遠(yuǎn)。

    伊凡對披在他身上的布一向沒有太多感想，所以當(dāng)他換上那一身sao氣沖天的紅襯衫與藏青色吊帶褲時，依然不動聲色的接受一切。

    盧卡斯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當(dāng)他帶著伊凡行經(jīng)地道時，硬底皮鞋在地磚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伊凡一直惦記著弗雷的提示，隨盧卡斯移動同時，他一直集中精力傾聽對方的腳步聲。

    好在二人一路上沒說幾句話，經(jīng)過一段迂回的路程后，伊凡還真的聽出一點規(guī)律。

    地磚看似相同，實際材質(zhì)與密度卻有rou眼看不出的差異，因此形成的腳步聲也會有高音低音的微妙差別。

    而遇上分岔路時，高音三步后是向右轉(zhuǎn)，高音兩步后是直行，不變則是左轉(zhuǎn)。

    只要估算出盧卡斯的步長，這次就算是拿到有利的地道情報……

    想到這里，伊凡極為振奮。他從盧卡斯后頭悄悄挪步到他身邊，一邊觀察他的步伐，一邊有樣學(xué)樣抓感覺。

    「你干麻呢？」盧卡斯笑問。

    「學(xué)你走路。」

    「為什么？」

    「因為無聊?！?/br>
    伊凡隨便忽悠的答案意外把盧卡斯逗樂。

    「既然你這么無聊，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

    伊凡稍稍把注意力從盧卡斯的腳上移開，「什么故事？」

    「一個關(guān)于怪物的故事?！?/br>
    「……」伊凡再次體會到盧卡斯的惡趣味。在這種陰森森的地道里講怪物故事，他就那么喜歡嚇唬人嗎？

    然而，盧卡斯這次沒像前幾次一樣關(guān)注伊凡的反應(yīng)，他甚至連頭也沒轉(zhuǎn)，望著前方的路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從前從前，在一個貧富差距懸殊的城市里，乞丐與富豪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僅僅隔著一條街，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在富裕的區(qū)域里，住著一戶人家，幸福的夫妻有個天真可愛的兒子。這位小王子從小被父母捧在掌心中呵護，好好的保護在名為家的童話花園里，彷彿溫室里的花朵?！?/br>
    令人意外的認(rèn)真敘述讓伊凡愣了一下，他看著目不斜視的盧卡斯，注意力已經(jīng)全部轉(zhuǎn)了過去。

    「小王子一直想踏出他的花園，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于是，他瞞著父母偷溜出去，只看過世間美好的他，不知道什么是疾苦，貧民區(qū)的環(huán)境只讓他覺得新鮮有趣，后來，他甚至和其他貧民區(qū)的大人小孩們玩在一塊。

    「小王子與乞丐們成為了朋友……至少他自己認(rèn)為他們是朋友。于是，小王子邀請他們到自己的花園，他也想讓他們看看自己最珍惜的東西。他領(lǐng)著新朋友們進到他的領(lǐng)域，只是他沒想到，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一進到屋里，新朋友們拿出預(yù)藏的武器，襲擊了小王子與他的雙親并洗劫整個家。原來，他們從來沒將小王子當(dāng)成朋友，他們怨恨世界的不公，怨恨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未經(jīng)世事的富家子弟。警方到場時，屋里只剩三名重傷患，小王子與他的雙親被送進醫(yī)院搶救，雙親最終不治，剩下小王子還留著一口氣，在生死邊緣徘徊。

    「這時，醫(yī)院聯(lián)系了科學(xué)家。因為，這個失去雙親、命懸一線的孩子，正是他們求了許久的上好素材。于是，小王子被宣判死亡，實際上卻被送進實驗室，每天接受改造與重組的實驗。歷經(jīng)數(shù)不清的身心煎熬后，實驗終于成功，而死里逃生的小王子，從此變成了小怪物。

    「但這隻被科學(xué)家製造出的小怪物太過強大且不易控制，科學(xué)家開始忌憚小怪物，于是想在他適應(yīng)自己的力量之前，先行剿滅它。這件事被小怪物知道了，于是，他傷了看守他的科學(xué)家，連夜逃出實驗機構(gòu)。

    「逃到外頭的小怪物慌張而無助，他努力在大街小巷求救，卻因為怪異的樣貌引起恐慌——那時他還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面部與四肢時不時的改變型態(tài)，誰都看不出他屬于何種族類。

    「小怪物被視做異類驅(qū)逐了，他只是想找到能朝他伸出的手，卻被滿滿的石頭與刀子攻擊。于是，他橫流著血與淚，躲到了地下?！箶⑹鼍痛舜蜃?，盧卡斯側(cè)頭看了伊凡一眼，臉帶笑意問：「故事先說到這里，你覺得如何？」

    伊凡滿面凝重，緊緊咬著下唇。

    這樣一個故事，越是用平靜輕快的口吻敘述，反而越讓人感到難過。

    盧卡斯等了一陣子沒有回應(yīng)，便忽視上一句話，轉(zhuǎn)而問：「如果那時小怪物跑到你面前，你會伸出手，還是拔出刀子呢？」

    「我不知道。畢竟我當(dāng)時不在那里?！挂练怖蠈嵒卮穑覆贿^，我會記得這個故事。有一天被我遇上相似的情況，希望我會朝他伸手?！?/br>
    「嗯？這種時候不是都會回答伸手的嗎？」盧卡斯調(diào)侃。

    「唔、可是總覺得那樣太馬后炮了……」

    「呵、哈哈哈哈！也是呢?！?/br>
    盧卡斯不禁大笑，他或許比認(rèn)知中更喜歡這個答案。

    「其實，這個故事還有下集?！贡R卡斯帶著殘馀的笑音說：「你之后想聽的話就跟我說，等我給你講完后，再回答一次剛剛的問題吧！」

    「……？」

    「可以嗎？」

    「好吧?！?/br>
    故事的上集說完了，兩人再也沒有提到這件事。不過，從那之后，伊凡心中有個念頭悄悄萌芽，在之后的日子里，除了掛念報時任務(wù)跟想辦法挖出更多情報，他腦子里佔最多的，就是這個怪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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