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共同敵人造就朋友(3)
清晨,柯特拿到當(dāng)日工作內(nèi)容的指示。目前地道挖掘的初步工程告一段落,轉(zhuǎn)至鋪磚、造機關(guān)等進階工程,俘虜們被指派到不同地點搬磚,地道內(nèi)因牽涉到機關(guān)設(shè)置,則由較高階的集團成員負責(zé)。 作為監(jiān)督低階俘虜?shù)亩焦?,柯特自然無法得到地道內(nèi)的情報,不過從手上的外圍搬磚動線圖就能大致拼湊出幾個入口的位置。他試著把圖面與之前摸索出的結(jié)果核對,赫然發(fā)覺有些……怪異。 柯特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但就是有些地方對不太上。于是他開始回顧臥底期間的記憶,難不成是有什么地方想錯了? 他的記憶力超群到變態(tài)的程度,除了過目不忘,還能記下每一件做過的事,彷彿腦容量沒有極限,能任他無窮無盡的裝新東西進去。他的同袍們曾做過實驗,隨便挑了個幾年前的日期問他,他甚至還能說出自己當(dāng)天做了什么。 柯特的記憶完整,也自覺推斷邏輯沒什么錯誤,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警戒,資深臥底的敏感神經(jīng)一抽一抽的告訴他勢必出了大問題。這時,他看見其他督工也在領(lǐng)任務(wù)交代的圖紙,便問了先前被盧卡斯指定帶他的前輩:「我們的任務(wù)每次都是當(dāng)天交代?」 「是啊,每天都會發(fā)一張新的,指派的任務(wù)也不一樣?!?/br> 「每天一張……需要都留著嗎?」 「不用!還天天留,你是要開紙類回收廠嗎?」前輩擺擺手,「大家都直接丟宿舍垃圾場。咱們位階低,任務(wù)沒什么連貫性,照指示干好當(dāng)天的活就是了?!?/br> 「是。」 柯特默默攅緊手上的圖紙??磥硪刀梢粡埑鋈?yīng)該并非難事,現(xiàn)在他對自己先前的情報沒什么把握,必須趕緊把圖紙送回家,并說明自己察覺到的異象。 對家族的責(zé)任暫時有著落,柯特想起另一個若有似無的責(zé)任。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出口:「前輩,還有一事請教?!?/br> 「怎么?」 「上次跟我在一起的人族,被老闆帶走的那位?!箍绿貕旱吐曇魡枺骸钢缶蜎]再見過他了……你覺得如何?」 「你說那個小伙子?」前輩戲謔的呵呵兩聲,「大概是被老闆相中,養(yǎng)起來囉?!?/br> 「相中?」 「哎你不知道……」前輩的八卦之魂燃起,雖然也降低聲量,語調(diào)卻比先前輕快許多,「我們老闆啊,對他同族就是有點特殊愛好,比他年輕的或是跟他年紀相近的男女通吃,不過好像對太小的孩子沒興趣。據(jù)說他還有間屋是專門養(yǎng)人的,后宮三千哪!屋里的細節(jié)有多yin亂我們都不敢想?!?/br> 「……」柯特忽然想到他那神經(jīng)大條的小弟顛顛跟在自己后頭的模樣,只覺得胃酸翻涌。 「算了吧!有吃有住,日子說不定還過得比咱們好?!骨拜吪呐乃募纾缚磥砟銈冞€有點交情……反正也見不到,你就別想他了。」 柯特沉著臉點點頭,心里卻還是想搶救一下的。 攻堅破盧卡斯之后再去查一下那孩子的下落,總之要一起救出來。 而同一時間,伊凡小弟卻一點也不知道他大哥正在為他著急。 他在一堆枕頭和墊子中甦醒,睜眼就與一排鐵欄桿相看無言。 差點以為又回到了牢里。 伊凡淡定坐直,伸了個懶腰。 昨天大半夜,盧卡斯弄了個大鐵籠回房間,里頭鋪滿跟他衣著品味一樣sao包色系的枕頭墊子,是讓人不太舒服的視覺衝擊。 「這兒以后就是你的地方。」盧卡斯把大鐵籠拍得哐哐響,微笑說:「不過你第一天來我這兒,今晚我特別允許你跟我睡一張床?!?/br> 然后伊凡果斷選擇了籠子。 而且一爬進去就把自己埋進枕墊堆下面,用實際行動表示:完全不想跟你睡一張床。我甚至不想被你看見。 對此,盧卡斯很是遺憾的嘆氣一聲,卻也沒再多勸,熄燈睡覺后一早又出了門,期間連到鐵籠子旁邊晃一晃都沒有。 伊凡抱膝在籠子里發(fā)了一陣子呆,不久后房門被打開了,弗雷抱著一個比上次大些的藥箱走近來。 「主人要我來照顧你,順道看守?!顾麑⒒\子的門打開,等伊凡爬出來,「你該換藥了?!?/br> 「謝謝?!?/br> 伊凡乖巧地坐在鐵籠門邊,讓弗雷為他拆繃帶,清理傷口。 「弗雷,你會恨老闆是因為他勉強你當(dāng)他的使徒,還一直欺負你嗎?」 弗雷上新藥的手頓了一下,「在成為他的使徒之前,我就與他結(jié)仇了?!?/br> 「你……愿意談嗎?」 「你想聽嗎?」 弗雷揚唇而笑,邪妹的小酒窩又被這一笑給勾出來。伊凡看著他點頭,總覺得對方早已等著自己主動問起這件事。 「我有個弟弟。以前我們分居在兩個城市,那時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每天都很忙,所以沒辦法常常和他碰面?!垢ダ渍f:「我弟弟從小就愛藏心事,對我總是報喜不報憂,后來直接什么都沒說就失聯(lián)。我發(fā)覺事態(tài)不對,趕緊到他那兒找他,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他工作上出問題,又幫損友作保背了債,最后只能流落街頭。這些事,都是我去找他時從其他地方拼拼湊湊得到的消息?!?/br> 弗雷哀傷的輕笑一聲,伊凡聽了心里也很難過,用沒受傷那隻手拍拍他的肩頭。 「我?guī)缀跽冶檎麄€城市的街頭,卻任何發(fā)現(xiàn)。再后來,我得知地下集團在街頭抓人的事。那時我想,我已經(jīng)拋下他第一次了,這次不惜代價,至少要把他找回來?!?/br> 「你是自愿被抓進集團的?」 「對。據(jù)點在他住的城市。」話到此處,弗雷臉上的笑意全失,存在眼底的只剩恨意,「但進到集團后,我只打聽到他的死訊?!?/br> 「是因為工地發(fā)生了意外。你先前也經(jīng)歷過,應(yīng)該知道那是怎么樣的情況……聽說亡者大多不是當(dāng)場斃命,而是受了重傷,被放棄了。」弗雷的語調(diào)冰冷至極,「他就在那樣的絕望下,一點一滴的失血、在疼痛中等死。我不知道他死前是不是恨過我這個哥哥?在他每一次絕境時都不在他身邊……」 「放走了喔。這次的?!挂练踩崧暡逶挘鸽m然回來報告時我大哥說把大家都殺了,但其實我們把輕傷跟重傷的人聚集在安全的地方,然后把里頭的怪物解決了?!?/br> 「順利的話,他們能在出口守夜人交班的空隙逃出去,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全都能撐到那時候,但至少不是那樣絕望的情況?!?/br> 「……是嗎?」 有個剎那,弗雷充斥恨意的心中,泛起一絲近乎喜悅的情緒。 自從失去弟弟以后,他幾乎不曾為任何事真心喜悅,即便露出笑容,也不是因為高興這么單純的情緒。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死了,唯有殺掉集團首腦盧卡斯那一刻,才能讓他感到復(fù)仇的快意。 看來,他的心也并非完全死透呢…… 「所以你成為老闆的使徒,也是為了報仇?」 「是我因為要報仇,而被盧卡斯收作使徒?!垢ダ准m正:「得知弟弟的死訊后,我就動了暗殺主人復(fù)仇的念頭。某次被我逮到機會,但輸?shù)靡粩⊥康?。?dāng)時,我以為主人會殺了我,但他卻說要收我為使徒,交換條件就是留我一條命。平時我像大部分的使徒一樣被主人當(dāng)僕役使喚,但從簽約那一刻起,他便允許我使用全部力量,歡迎我隨時暗殺他……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br> 「歡迎?」 「他親口說的?!?/br> ……這個盧卡斯,果然很變態(tài)。 「你會堅持親手報仇嗎?」伊凡問出口的時候,弗雷正好將傷口包扎完畢。 「我不在乎過程,也不在乎動手的是誰。我只要他死?!?/br> 真是深仇大恨啊……伊凡嚥了口唾沫。 「雖然我沒有要殺老闆,但我們算是目的一致?!挂练部粗ダ?,目光誠懇而堅定,「我也不喜歡這個殘害無辜的集團,不如我們互相幫忙?」 弗雷似笑非笑,「互相?你可沒告訴我你的目的?!?/br> 啊,這個是還不能說的……伊凡陷入苦思,他知道弗雷對盧卡斯的仇恨是真的,但僅因如此就把自己的底牌全掀出來恐怕不合適。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要求我?guī)湍惆??」這句話帶著點戲謔意味,「坦白說,你想做掉主人還嫌嫩了點?!?/br> 「我還是能幫上你的?!挂练惨Ьo不放,雖然他周旋談判的經(jīng)驗不多,卻也知道如果這時順著對方的話放低身段,之后可能會被占便宜。 「那行,我們各取所需?!垢ダ资帐昂盟幭洌鹕碚f:「不過先提醒你,主人事先用使徒的控制咒封過我的口了,我不能說出任何關(guān)鍵情報。如果你不夠機靈,我也幫不上你。」 「我只要確定你不會跟老闆暴露我就好……」 「我想,主人更希望親自體會你身上的樂趣。你不必擔(dān)心他藉著我偵查你。」 弗雷的說法反而讓伊凡惡寒了一下。 「我還要完成主人交代的幾件事,中午會再過來。在這之前,你還是待房里吧?!?/br> 伊凡自主往籠子里爬。 「你想待在那里也行。但主人說,只需鎖房門就好?!垢ダ卓粗诨\子里打滾的人族少年,還是不覺得他能有多深的心機,「我走了。你自便?!?/br> 「嗯,慢走?!?/br> 確定弗雷離開后,伊凡才從鐵籠鑽出。他在盧卡斯房里尋寶半天,一如預(yù)料沒什么收穫。 放重要資料的抽屜跟柜子全都上鎖了,剩下的就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日用品。 「現(xiàn)在時間,7月23日,中午12點。」 「唔。居然已經(jīng)中午了……」伊凡沒察覺自己翻了這么久的房間,他再度檢查過該歸位的物品,然后回到籠子里玩枕頭。思緒放空了一陣子,暫時沒有與弗雷的交易,也沒有盧卡斯深鎖的臥房抽屜,伊凡隨手算了算自己與柯特失聯(lián)的日子,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剛剛說……今天是7月幾號?」 平時他沒怎么留意報時廣播的日期,知道當(dāng)天中午與半夜的時間到了,便立刻將內(nèi)容忘了。 但稀薄的印象告訴他,日期好像怪怪的…… 當(dāng)弗雷帶著午餐走進房間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伊凡糾結(jié)的沉思臉,其眉頭緊皺的程度和被他捏得皺成一團的墊子有得一拚。 「伊凡,吃午餐了?!垢ダ浊们描F欄桿。 「啊,謝謝……」伊凡魂不守舍的接過麵包,喃喃問:「今天廣播報的日期,是不是錯了?」 「嗯?」弗雷靠在鐵欄桿上,把自己的麵包撕了一小塊嚼,「本來就是錯的?!?/br> 「一直都這樣?」 「一直?!?/br> 臉色一變的伊凡掐著麵包,立即鑽到枕墊堆底下。 弗雷一邊進食一邊欣賞隆起的枕頭山,心想既然無法進一步提示,那就別干擾他思考了。 他倒是很想看看,這小子究竟能不能順利撞破正確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