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種玩家的人生模擬器 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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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爾斯這次的邀請,竟是為了談?wù)撽P(guān)于她的——不,是為了談?wù)撽P(guān)于王國新銳小說家拉梅爾的第四本小說,《異種禁區(qū)》的內(nèi)容! “拉梅爾小姐你好,我一直想要見見你,想要知道能寫出《異種禁區(qū)》這樣一本瑰麗奇妙的小說的人,會是怎樣的性格、怎樣的背景。”朱爾斯向易文君笑著,沒有使用任何傲慢的拉遠(yuǎn)兩人距離感的自稱,反而一如二十年前那位在王國的風(fēng)雨飄搖中依然決定謀奪王位的王子那樣,一派的平易近人,親切有禮。 如果說路西恩那家伙只是因?yàn)檠夑P(guān)系而在皮囊上與胡克二世看起來相似的話,那么朱爾斯無疑才是真正學(xué)到胡克二世可怕內(nèi)里的家伙——深思熟慮、冷酷無情、伺機(jī)而動,并且親切平和、風(fēng)度翩翩、進(jìn)退有度。 朱爾斯繼續(xù)道:“我曾經(jīng)對拉梅爾你做過很多次想象,但在見到你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一切想象都太過拘謹(jǐn)了。也對,能寫出《異種禁區(qū)》這樣文字的人,當(dāng)然不會輕易就被我們這樣的普通人猜到底細(xì),而你作為女性的身份,也讓我看到了我的王國和我對王國的治理,還有許多狹隘之處…… “我已經(jīng)聽說過了,拉梅爾小姐你最初向出版社投稿是在十二歲對嗎?當(dāng)時出版社拒絕了你的稿件,不過他們的理由并非是你年紀(jì)太小,而是因?yàn)樗麄儾唤邮芘缘耐陡?,所以在這之后,你換了一個出版社,也換做了‘拉梅爾’這個名字,默認(rèn)以男性身份示人。直到這時,你的小說才終于被順利發(fā)行,并且一躍成為王國最年輕也最出名的小說家。 “我很遺憾,作為一個王國的治理者,在過去的那些年里我竟然從來沒有察覺到行業(yè)里還有這樣的潛規(guī)則,而以此推論,在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必然還有更多像拉梅爾你這樣的有才能的女士被埋沒,這真是太可惜了……” 朱爾斯的話語誠懇得近乎過分了,甚至還使用了“拘謹(jǐn)”、“狹隘”、“埋沒”這樣的詞,讓本就心懷警惕的易文君對這能屈能伸的老小子越發(fā)刮目相看。 謙虛,是弱者的退讓,強(qiáng)者的自信。 如果一個弱者說自己想象拘謹(jǐn)、目光狹隘、埋沒人才,那么大家只會覺得理所當(dāng)然。 但當(dāng)一個扶王國于將傾的君王這樣說時,不管“大家”怎么想,易文君只覺得這家伙裝逼裝到不要臉了。 并且同時也對朱爾斯越發(fā)警惕了:這老小子一上來就把話說到這份上,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易文君微笑著,用看起來禮貌其實(shí)不太尊敬的話語說道:“陛下,你貴為一國之主,實(shí)在是過于自謙了,而且,如果你真的對此感到遺憾,你還有大把的時間來將國家改造成你想要的樣子,不是嗎?” “聽起來似乎是這樣。”朱爾斯笑了笑,“不過拉梅爾小姐,你真的認(rèn)為這一切還有必要嗎?” “……什么意思?” 易文君心中咯噔一下,想到朱爾斯提到《異種禁區(qū)》時的口吻。 這一刻,易文君心中忍不住生出荒誕與不可思議之感:難道說朱爾斯察覺到了什么?從一本看似荒誕無稽的小說里? 這不可能吧? 哪怕一個人再敏銳,他也不可能察覺到這樣的事吧?! 但如果他沒有察覺到的話,那他剛剛的那句話又怎么解釋? 易文君思慮萬千,臉上不動聲色。 朱爾斯則笑著看向窗外,像是傷感,又像是冷酷地說起了另一件事:“拉梅爾小姐,你覺得人與野獸的區(qū)別是什么?” 哦!這個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是使用工具和創(chuàng)造工具! 下意識的,易文君想要這樣回答。 但她沒有開口,因?yàn)樗姥矍暗闹鞝査共]準(zhǔn)備要她回答。 果然,眼前的朱爾斯像是沉浸在某種情緒、某種思緒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想來拉梅爾小姐你很清楚,我們?nèi)祟愐还步?jīng)歷了三個階段,分別是黃金人類、白銀人類、青銅人類。當(dāng)作為黃金人類時,我們是大地上比神秘生物更為可怕的物種,擁有著后世青銅人類難以想象的可怕威能,一些孱弱的族群會將黃金人類當(dāng)做神靈崇拜,甚至就連真正的神靈都不敢觸怒我們……但這樣的一切卻很快消失了?!?/br> “因?yàn)閼?zhàn)爭?!币孜木f。 朱爾斯搖頭:“不,是因?yàn)榘谅?。他們傲慢地以為自己的族群能夠永存,以為自己無所不能,還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需要’其他神或其他族群的力量,所以他們肆無忌憚地戰(zhàn)斗,肆無忌憚地與他人交惡,最后,又因?yàn)檫@樣的傲慢與肆無忌憚,他們的族群走到了終結(jié)。 “直到這時,他們才恍然大悟,收起了自己的傲慢,為了種族族群的延續(xù),不得不向生命圣主低頭,以自己的黃金之軀交換了血rou詛咒,從此成為了白銀人類……可能后世的很多人都為這一件事感到遺憾,但我從來沒有,因?yàn)閼?zhàn)爭之主與人類的約定始終存在,而力量也并不是絕對的,否則黃金人類又怎么會覆滅?” 易文君心念一動:等等?這信息量?? 什么交換了“血rou詛咒”?不應(yīng)該是“血rou祝?!眴?? 還有戰(zhàn)爭之主與人類的約定? 的確,按照“三位一體”的理論來說,每個神靈在成神時都會有一個“誓約”,但戰(zhàn)爭之主的誓約竟然是跟人類有關(guān)的嗎? 那誓約的具體內(nèi)容呢? 還有“黃金之軀”?這又是什么……等等,對了,她想起來了!第二周目的最后,在戰(zhàn)爭之主拔出自己胸膛的那把大劍時,她的確聽到了金屬的摩擦聲。 原本她還以為這是神靈的特性,以為神靈之軀就是這么厲害,但結(jié)果這竟然是黃金之軀的特性嗎? 黃金之軀,黃金之軀?天哪,第一紀(jì)的那群黃金人類,該不會真的是黃金做的吧?? 那白銀人類呢?? 易文君這樣想著,而下一秒,朱爾斯便也提到了他們。 “人類因失敗學(xué)會謙虛,因血rou學(xué)會畏懼。到了第二紀(jì)和第三紀(jì)的白銀人類時期,他們變得像是大地上任何一個普通的神秘生物一樣,雖然還擁有天賦能力與種族力量,但卻大不如前。他們不甘如此,便與矮人合作,將目光投向星空,試圖跳出這片大地,去往一個更新、更好的世界……但他們的膽大妄為引來了邪神的注視,打開了災(zāi)難的魔盒,令大地陷入無休止的災(zāi)難。這也是第三紀(jì)天災(zāi)紀(jì)元的由來。 “天災(zāi)紀(jì)元很短,只有短短不到百年。但對于地面上的生靈來說卻漫長得過分,無數(shù)神秘生物和族群都在這個紀(jì)元消失——亞龍、矮人、地精、妖精,等等。那些傳說中的生物都曾存在過,但因?yàn)榘足y人類和矮人的莽撞,他們又全都消失了?!?/br> 易文君聽著,沒有吭聲,心里卻嘀咕不已: 是因?yàn)榘足y人類和矮人的莽撞?不見得吧,對于人家“邪神”來說,祂們才是這里的主人,正神則是把祂們趕走的強(qiáng)盜,你們就是那趁主人不在家時到處蹦跶的小蟲子。人“邪神”趕不走強(qiáng)盜,還不能趁強(qiáng)盜不在家時拍死你們這些跳得高的小蟲子嗎? 不用想太多,沒有白銀人類和矮人的試探,祂們也絕對會回來搞“大掃除”的。 朱爾斯不知易文君的嘀咕,繼續(xù)說道:“很多種族都對人類有著天然的憎恨和敵視,那都是從上一紀(jì)元延續(xù)下來的,但我并不認(rèn)為當(dāng)時的白銀人類做錯了什么。在我看來,這些異族只不過是不敢敵視邪神、不敢面對邪惡,所以才挑了人類來責(zé)怪而已。 “他們肆無忌憚地將恐懼揮灑在如今的我們身上,這只不過是因?yàn)樗麄冎垃F(xiàn)在的青銅人類在神秘力量上已經(jīng)不再是他們的對手了。如果我們還如同當(dāng)年第一紀(jì)元時那樣強(qiáng)大,他們還敢責(zé)怪我們嗎?不,他們只會將我們繼續(xù)當(dāng)做天神來崇拜,并且反省自己究竟哪里做錯了才會令天神降下神罰。” 說到這里,朱爾斯臉上帶出了嘲諷,終于在易文君面前第一次展露了他的傲慢。 但這樣的傲慢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他繼續(xù)和藹微笑,看向易文君,道:“更何況,探索、思考、進(jìn)取,以及永遠(yuǎn)向前的腳步,這本就是我們?nèi)祟愖詈玫钠返拢窢栃〗?,你說是嗎?” 易文君點(diǎn)頭。 ——從字面意思來說,的確如此。 朱爾斯笑容越發(fā)溫柔:“所以,哪怕白銀人類第二次付出代價,在繼黃金之軀后又失去了我們生而有之的天賦能力,我也并不為此感到遺憾,因?yàn)槲抑?,只要人類還有智慧的存在、只要人類還有思考的能力與進(jìn)取的心,那么哪怕我們?nèi)祟愐呀?jīng)變得如此孱弱而不堪一擊,我們依然能夠成為天下和地上的霸主——而事實(shí)也證明,的確如此!” 如今人類在大地上建起的璀璨文明,并不是因?yàn)槿祟悡碛卸嗝磸?qiáng)大的使徒能力,而是因?yàn)闊o數(shù)人團(tuán)結(jié)合作,用大家的智慧與汗水的結(jié)晶所造就的。 “但這樣的一切……終于也要走到盡頭了?!?/br> 朱爾斯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仿佛重逾千鈞。 這一刻,朱爾斯的臉上終于第一次出現(xiàn)了落寞和遺憾,但那并不是屬于國王的遺憾,而是屬于人類的遺憾。 他看向易文君,再度問出了那一個問題: “拉梅爾小姐,你覺得人和野獸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 頓了頓,他微微笑著,臉上的神色卻悵然若失。 “人真的可以作為野獸而活著嗎?” 第157章 冰冷之心 在夏季夜晚的最后一抹陽光從海平面上消失后, 在明亮的月色從夜色逸出取代烈陽之前,伊安在跨海大橋上看到了易文君。 這時的易文君正悠然坐在跨海大橋高高的斜索上,懸空著的雙腿輕輕晃著, 有著一種視世俗和他人目光于無物的自我與悠然, 而她的手里, 則拿著一本《托爾托斯回憶錄》。 ——這是一本名氣不小的書, 伊安記得。 說起這位托爾托斯,他曾經(jīng)當(dāng)過某個指甲蓋大小的州議員,應(yīng)該也算得上是“大人物”了, 但事實(shí)上,在更多的時間里,他都是籍籍無名,處處被人無視。然而,當(dāng)朱爾斯成為國王后, 這位托爾托斯卻在短短三年里將自己的名字傳遍整個王國。 為什么? 那自然就是因?yàn)檫@一本對朱爾斯陛下充滿怨念吐槽和陰陽怪氣的嘲諷的《托爾托斯回憶錄》了。 說實(shí)話,伊安甚至不敢去想第一個發(fā)行這本書的出版社究竟抱著怎樣的想法, 但無論如何, 這件事到底跟他沒關(guān)系。 于是,他低著頭, 像往常那樣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試圖把自己無聲挪到大橋的另一端。 但易文君很快戳穿了他的妄想。 “哦?是伊安?真難得, 竟然碰見你了, 那看來我今天運(yùn)氣果然挺不錯的。” 伴隨著聲音落下的, 是易文君的身形。 她輕飄飄地落下來,落在了褪去夕陽的黑暗海面上, 就像是拂過月亮的那一層輕霧。 伊安不自主地后退兩步, 臉上有些無所適從, 畢竟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遇見他與“幸運(yùn)”劃上等號,更何況說話的還是這位來到訓(xùn)練營后就與他再沒有交集的同學(xué)。 他目光飄忽,有著社恐特有的想要逃跑又被社交禮儀釘在原地的不自在,訥訥說道:“是……是杰西卡同學(xué)啊……你有什么事嗎?” 易文君看著伊安的樣子,有些好笑,但沒有直接進(jìn)入正題,而是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托爾托斯回憶錄》,道:“伊安,你看過這本書沒有?” 伊安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但沒有看到易文君手中書本的封皮,反而是被易文君好奇含笑的視線晃了眼。 他連忙低頭,小聲道:“看過?!?/br> “那你對它有什么想法嗎?”易文君追問,“你認(rèn)為他對國王的描述怎么樣?” 伊安嚇了一跳,再次抬頭,驚愕看向易文君,不知道易文君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但易文君沒準(zhǔn)備回答他,也沒準(zhǔn)備聽他的回答。 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其實(shí),我之前一直對朱爾斯懷著挺大的偏見,因?yàn)槟阒绬?,這家伙年輕的時候壓根不干人事,就連色誘無辜少女為他賣命的事都干得出來!但我翻了翻這本書后,才發(fā)現(xiàn)他哪里只是年輕的時候不干人事——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哦,伊安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對吧,沒關(guān)系,你只要知道這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就行了。” 伊安聽得目瞪口呆,連手上那一大堆跑腿采購的東西都顧不上了,緊張地?fù)渖蟻砭拖胛孀∫孜木淖欤骸皠e說了!杰西卡同學(xué)!快不要說了??!” 在王都的市內(nèi)說這個,這位同學(xué)是真的不要命了?。?! 易文君眉毛都沒有多動一下,仗著自己的身高和手長,單手一抬,直接將手短短人矮矮的伊安小朋友一把按住。 伊安:目瞪口呆.jpg 易文君另一手持書,繼續(xù)翻頁:“在托爾托斯回憶錄里,有些很多關(guān)于朱爾斯的在外人看來非??鋸埖拿鑼?,但在我看來還挺寫實(shí)的,畢竟朱爾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反而是那些外人看起來寫實(shí)的描寫,才是真正的胡說八道,看,這本書里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 “在朱爾斯年輕的時候,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他曾經(jīng)跟一群紈绔子弟喝酒取樂,看誰能坐在香波河畔的五層露臺圍欄上,腳朝外,不扶借外物地喝完一瓶50度的烈酒……看看,這是多么有趣、多么大膽,多么視性命于無物的狂傲啊!王國的子民們肯定很愿意相信他們的國王也有這樣年少輕狂的時候,甚至?xí)羞€寫到,當(dāng)年那位險些與朱爾斯訂婚的異國公主,也正是因?yàn)檫@件事而被朱爾斯吸引的。 “但事實(shí)上,這個情節(jié)完全是胡謅的。朱爾斯不可能做這樣的事,這家伙惜命得很,想要做的事也多得很,絕不可能將自己的性命在這樣的玩笑取樂上輕易拋擲?!?/br> 易文君又翻過一頁。 “而與此同時,書中這個倍受詬病的情節(jié)反而是真的,并且我也認(rèn)為托爾托斯對朱爾斯最大的怨念、支撐他寫下這一整本回憶錄的信念,都是因?yàn)檫@個情節(jié)。 “在這個篇章里,托爾托斯寫到,曾有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議員,在朱爾斯還沒有成為王儲時就對朱爾斯忠心耿耿,明里暗里幫助了朱爾斯非常多次,甚至在朱爾斯想要競爭國王位置時,第一時間向朱爾斯投誠、為他效力。然而這樣的議員卻在朱爾斯成為國王后沒多久就被人殺死在了他的府邸,并且在他死前的一天,只有朱爾斯拜訪過他…… “王國的子民并不相信這個情節(jié),他們認(rèn)為這個情節(jié)顯然是在影射并詆毀他們的朱爾斯陛下,因?yàn)樵谥鞝査股衔恢?,王國死亡的議員與貴族非常多,但這卻不是因?yàn)橹鞝査篂榱朔€(wěn)固王位到處殺人,而是因?yàn)楫?dāng)時保守黨與新黨起了激烈沖突,于是在過于動蕩的時局下,各種暗殺層出不窮,無數(shù)議員貴族死的不明不白……這顯然不能怪他們的朱爾斯陛下。 “更何況,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朱爾斯年輕的時候?yàn)榱吮芟?,從來不交好和拜訪任何一位議員,唯一與他走得近的,還是一位有著異國血統(tǒng)的、無實(shí)權(quán)的德雷克公爵,但這位公爵也是在家中書房死的,死于吞彈自殺。這樣的事又怎么能怪朱爾斯呢?所以這個情節(jié)必然是子虛烏有,是來自托爾托斯的純粹的污蔑?!?/br> 頓了頓,易文君嘆息一聲:“但其實(shí)這個情節(jié)是真的,這里的‘議員’,其實(shí)指的就是當(dāng)年朱爾斯的好友德雷克公爵,而德雷克公爵,他也的確是在朱爾斯的勸說下自殺的。” 這一刻,伊安聽著這些驚天的內(nèi)幕消息,幾乎整個人都要呆掉了。 他忘了自己原本準(zhǔn)備想要做什么,也忘了此刻易文君的手正很不禮貌地按在他的腦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