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那惡魔破殼而出之前，蒙著臉的伊蓮娜便以法外狂徒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了。

    伊蓮娜二話不說，一拳放倒了加德納男爵，囂張地踩著他的頭，理直氣壯地向在場的唯一一位自由人博林男爵開口勒索！

    “喂！你好像很有錢？這家伙則是你的朋友？那好，拿出一萬金幣給我，我就放他一條生路！否則我要他的命！”

    加德納男爵暈頭轉(zhuǎn)向間聽到這可怕的勒索金額，頓時眼前一黑，悲憤欲絕，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畢竟——這可是一萬金幣??！

    他自己是絕對拿不出這個錢的，而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博林，也絕不可能用一萬金幣來贖回他的性命，所以……他難道就要交待在莫城了？

    加德納心如死灰。

    但叫他萬萬沒想到的事發(fā)生了——

    “什么？一萬？！一萬金幣？！”

    博林男爵先是震驚，臉上露出天崩地裂般的表情，可見這一萬金幣對他來說也絕對是個天大的數(shù)目。然而rou痛過后，博林男爵卻竟然顫聲應(yīng)下：

    “我，我，那……好吧，好吧，我明白了……綁匪女士，我會全力籌備這些錢，但請女士你一定不要傷害加德納……”

    “什么？！”在伊蓮娜回答前，加德納男爵就已經(jīng)驚叫出聲，“博林你——你為什么要——你傻了嗎？那可是一萬金幣?。。　?/br>
    “我當然知道！我難道不知道那是一萬金幣嗎？！”博林男爵痛斥無用的加德納，“但我又有什么辦法？難道我要為了那些錢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甚至是我唯一的朋友，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但你死了可不會再活過來了！”

    “可你剛剛明明還——”

    “我讓你還錢，不過是想要讓你改改這個散漫的性格、想要讓你上進一點而已！路西恩殿下現(xiàn)在就在這座古堡，所以只要你表現(xiàn)出你的能力、向路西恩殿下宣誓效忠，那么對西境的無冕之王來說，一根手杖又算什么？”

    短短的一段話語，卻是這樣大起大落。

    加德納男爵聽得目瞪口呆，但博林男爵卻已經(jīng)咬著牙，低頭掏起了支票本。

    他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樣，飛快地寫下一萬金幣的數(shù)額，一邊心痛得眼角抽搐，一邊顫抖著手將這張支票遞給伊蓮娜。

    可就在伊蓮娜想要伸手接過時，被她踩在腳下的加德納卻驀然發(fā)力，像是在這一刻用出了畢生的力量，掙脫了伊蓮娜的控制，狂吼著將伊蓮娜推向窗戶，意圖暴起殺人。

    但低階使徒的掙扎毫無意義，伊蓮娜只是一聲大笑，就將加德納再度反制，掐著他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

    博林男爵被這兔起鶻落的變化驚呆了，直到加德納掙扎著快要咽氣時才震驚回神，大叫道：“不！不要！女士，請原諒加德納的無禮！請你放過他吧！我給錢！我給錢！我——我可以加錢??！”

    “不！博林！你不、不準給！”加德納面容發(fā)青，但卻還是咬牙切齒，嘶啞的聲音近乎咆哮，“不準給錢！我寧可、寧可死、死在她手上，也不會欠、欠你、一萬金幣?。　?/br>
    博林勃然大怒：“你懂什么？給我閉嘴！”

    “該閉嘴的人是你！博林！你知道一萬金幣是多少嗎？你知道給出這一萬金幣以后，你就基本什么都不剩了嗎？！”

    “那又怎么樣？那只是錢！”

    “那不只是錢！那是我的尊嚴！它對跟班不重要，但它對朋友很重要?。。　奔拥录{男爵大聲咆哮，眼眶通紅，聲嘶力竭，“如果我注定要死在這里，那就讓我死在這里！但我絕不能接受我是被我的朋友以一萬金幣買下來垃圾！”

    對面，博林男爵像是被“老實人”這一刻的爆發(fā)鎮(zhèn)住了，呆呆站在原地，表情空白，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伊蓮娜看著這一幕，笑了一聲，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將博林男爵也抓在手里，一手一個，丟下二樓。

    “看來你們的噩夢差不多該結(jié)束了?！?/br>
    “那就趕緊醒來吧！”

    兩個性格迥異的男爵在失重感中不斷驚叫，卻又在落地的瞬間消失不見。

    伊蓮娜繼續(xù)奔向了下一個夢境。

    在艾倫助祭的夢里，伊蓮娜擋住了他要去往鄧莫爾司祭死亡房間的路，一把抓住不明所以的他，丟出窗外。

    而在德雷克公爵的夢境里，伊蓮娜沖入書房，在搶過德雷克公爵手中的關(guān)于“夜鶯案”的報紙后，她看了看報紙上安潔莉卡的照片，準備把德雷克丟出窗外的手驀然一頓，像是想到了什么，向德雷克公爵露出一個笑容。

    “德雷克公爵，原來你喜歡她？既然如此，在她行刑的那一天你為什么不去救她？”

    德雷克公爵瞪視著伊蓮娜，臉上驚怒交加：“你——你是什么人？你在說什么胡話？！來人！來——”

    不等德雷克公爵叫人，伊蓮娜就將報紙一把拍在他的臉上，咄咄逼人，厲聲質(zhì)問：“你既然喜歡她，為什么不去救她？那么多人救過她，即便他們無功而返，但他們的確付出過努力——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沒做！既然如此，你怎么好意思在這里擺出這樣的神態(tài)？！”

    “你懂什么？！”德雷克公爵像是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抓住報紙，向伊蓮娜怒目而視，高聲反駁，“她是刺殺國王的犯人！她是整個王國的罪人！她是為了她所愛的人甘愿赴死的！我對她來說又算什么？！我要以什么立場去救她？！”

    “所以為了避免自己顯得像一條舔狗、為了避免自己成為王國的罪人、為了避免自己失去現(xiàn)有的一切，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愛的女人去死？”伊蓮娜輕蔑一笑，“你的愛情，也不過如此嘛！”

    “你——?。　钡吕卓斯襞鹬袩?，原本漂亮的面龐在這一刻竟扭曲得可怕。

    但伊蓮娜毫不畏懼，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領(lǐng)，厲聲呵斥：“記住，德雷克，天底下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當你選擇了某樣?xùn)|西，就必定代表著你放棄了另一樣?xùn)|西！你既然在這件事里選擇了權(quán)勢，那就別給我擺出這幅悲春傷秋的惡心模樣！

    “你要牢牢地記住你的選擇，給我好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哪怕有一天你死在了這條路上，你也絕不能回頭，因為你已經(jīng)為這條路付出了代價，你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路了，你明白嗎？！”

    伊蓮娜粗暴地將德雷克公爵拖到窗邊，毫不猶豫地將他丟出窗外。

    “向前走！不要后悔！不要回頭！”

    “沒有人能夠譴責(zé)你，但你要記住——是你選擇了這條路，所以哪怕是爬，你也要給我爬到最后??！”

    德雷克公爵臉上一片愕然，無知無覺地跌出夢境。

    接下來，在一個又一個的噩夢里，伊蓮娜不斷地向夢的深處奔跑。

    她沖進了路西恩的夢境，幫助路西恩將那群口無遮攔的小鬼揍成豬頭；

    她沖進了朱爾斯的夢境，在偷聽的朱爾斯面前一腳踹開王后的宮殿，指著王后的鼻子將對方罵得狗血淋頭；

    她還沖進了鄧莫爾司祭的夢境，在他擺下儀式準備入夢作死前丟掉了他的蠟燭，搶走了他的藥草；

    她還沖進了彭斯警長的夢境，在他燒掉邪神教會的資料前奪走了他的資料，扒下了他的警服，燒掉了他的警帽；

    她甚至還沖進了赫西夫人的夢境，在赫西夫人糾結(jié)著“人類與怪物”“命運與抉擇”時，一把將赫西夫人與卡葉塔娜都塞進車里，一腳油門離開城堡，直奔離開莫城的車站；

    最后，她獰笑著沖進了管家卡爾斯的夢境，仗著他不會在上層夢境里真正死亡，將他一遍遍揍得頭破血流！

    卡爾斯，這是這么多祭品中最令伊蓮娜討厭的家伙。

    他的痛苦在伊蓮娜看來是如此令人惡心，如此無病呻吟，因此伊蓮娜倒要看看，在rou體的極致痛苦下，他心里的那點惡毒和痛苦到底算不算痛！

    于是接下來，在伊蓮娜的鐵拳下，卡爾斯被揍得嗷嗷大叫。他先是震驚辱罵，最后是痛哭流涕地求饒，顯然一身的傲慢都被伊蓮娜錘成了渣滓。

    伊蓮娜看著這個老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臉，冷笑一聲，再不耽擱，拖著他直奔樓頂，從古堡的最高處將他丟了下去，丟出了夢境。

    于是，就這樣。

    一個接一個。

    整整十一個人，整整十一個祭品，就這樣離開了夢境。

    當初，當伊蓮娜從夢的長廊中奔跑離開時，她走過了這整整十一人的痛苦記憶和苦難人生；而當她折身回返時，她帶著銳不可當?shù)膬春放c無畏，踏碎了痛苦、踏碎了暗無天日的噩夢，將他們帶去了有明天存在的現(xiàn)實！

    而在最后的最后，在伊蓮娜準備進入最深層的噩夢，去見這個儀式的幕后黑手、夢境的真正主人時，她像是發(fā)覺了什么，驀然側(cè)身，發(fā)現(xiàn)那個非人非物的卡葉塔娜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靜靜看她。

    “為什么？”

    這一刻，卡葉塔娜那木偶般僵硬的臉上，第一次浮出了明確的不解。

    “你已經(jīng)走了九十九步了，為什么要在最后一步停下？”

    伊蓮娜看著卡葉塔娜，微微一笑。

    卡葉塔娜的問題，她曾在夢的長廊上聽過。

    而那時，伊蓮娜正執(zhí)著于尋求真相，并且憐惜赫西夫人的一腔愛子之心，所以拒絕了卡葉塔娜“合二為一、回歸純凈”的請求。

    而此刻，伊蓮娜自然還是會拒絕，但卻不再是為了赫西夫人，而是為了自己。

    “為什么？你還不明白嗎？”

    伊蓮娜站在天臺邊緣，回身直視這只小小的人偶。

    “因為那九十九步不是我走的。卡葉塔娜，如果一條路不是由我親自踏平，那么這條路就對我沒有意義；如果勝利的王冠不是由我親手摘下，那么那個王冠就對我毫無價值！”

    話未落音，不等這只小小的人偶回答，伊蓮娜便笑著張開雙手，從天臺倒下，墜入了那深淵一般的湖泊，去擁抱最深的噩夢。

    “我的神位，必將由我親自來?。　?/br>
    第091章 去往現(xiàn)實

    一層又一層的夢境。

    當伊蓮娜墜入那深淵一樣的湖泊中、當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湖水沒過她的口鼻時， 她閉上了眼。

    而下一秒，伊蓮娜就聽到了風(fēng)的聲音在耳畔呼嘯。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從色彩斑斕的深海墜向無邊無際的黑暗城市。

    這一刻， 海天倒置。

    如果說淺層夢境是貼近現(xiàn)實、有著基本可以自圓其說的邏輯和井然有序， 那么深層夢境是由無數(shù)幻象、無數(shù)連記憶主人自己都不記得的記憶碎片捏成的。

    因此在這樣的深層夢境中， “混沌無序”是此地的唯一主題。

    就像是伊蓮娜墜入的第一個夢境碎片。

    在這一個碎片里， 伊蓮娜又一次來到了莫城古堡。但不同于現(xiàn)實或淺層夢境里那座莊嚴而華麗的城堡，這里的城堡黑暗濕冷，扭曲怪誕， 難以言喻的惡臭從每一道墻縫和地磚內(nèi)散發(fā)而出，令人懷疑這看似正常的石磚內(nèi)里究竟藏著些什么東西。

    伊蓮娜行走在這條黑暗的長廊上，分明理智和眼睛告訴她，這里除了黑了點臭了點之外沒什么太大的問題，但她的直覺與靈感卻向她發(fā)出一陣陣的尖嘯， 就好像她此刻正漫步在一只惡獸的喉管中，并且還在不斷走向它的胃部。

    伊蓮娜謹慎地在原地停留片刻， 沒有再繼續(xù)行動， 而是等待這座古怪城堡可能會有的驅(qū)逐或攻擊。

    果不其然，很快的， 走廊深處傳來一陣黏膩的聲音，就像是血rou掉在地上的滾落彈動， 又像是粘膜與石板摩擦?xí)r發(fā)出的生硬又令人作嘔的聲音。

    伊蓮娜眉頭緊皺， 心中暗暗警惕起來。

    然而奇怪的是， 那惡心的黏膩聲并沒有向伊蓮娜走來，而是像沒有看到伊蓮娜一樣， 從走廊的另一頭穿過， 匆匆向著某個方向遠去了。

    伊蓮娜略作思考， 立即決定跟上去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跟上前去，與那發(fā)出黏膩聲的可怕怪物越靠越近。

    而隨著距離的拉近，伊蓮娜震驚發(fā)現(xiàn)前方的怪物雖然咋看起來人模人樣，有著正常的人形與四肢，穿著正經(jīng)的女仆服，但細看之下卻會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真面目極其古怪可怕——

    只見這怪物的整個人都如同被剝皮的青蛙一般，不但血rou和各種組織肆無忌憚地暴露在空氣中、可以令人清晰看到每一根肌rou纖維與血管的顫抖，甚至是那兩只疑似手的部位，都是由一塊塊丑陋的血rou和結(jié)締組織黏合而成！

    怪物很快在長廊上聚集起來。

    它們有著相似的丑陋、相似的可怕，穿著相似的仆人制服，佝僂著相似的背部，邁出相似的遲緩步伐。

    它們行走在長長的黑暗走廊上，赤裸無皮的血rou之足每邁出一步，地面就會發(fā)出一聲令人反胃的啪嗒聲，而它們交談時的話音，也如同尖銳的石頭劃過玻璃一般，發(fā)出令人心浮氣躁的煩亂之音。

    伊蓮娜強忍著頭痛和心煩，忍耐地聽著它們嘰嘰喳喳，尾隨著它們一層層向上，來到了最高層的五樓，看著它們聚集在某個房間之外，像是正不安地等待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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