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亭遠(yuǎn)答道，“上回，寶音因此誤會(huì)，在下心里惶恐不安，唯恐寶音再次誤會(huì)，每當(dāng)女眷來家里，都會(huì)躲出去。”

    寶音寶音，他叫誰呢？杜金花沒好氣，但是一肚子的火氣也散去不少，打量他道：“當(dāng)真？”

    “不敢欺瞞您?！鳖櫷みh(yuǎn)答道。

    料他也不敢。杜金花心想，不過還是很生氣，平白無故的，讓她閨女受這份氣。

    “哎喲，我說有福家的，秀才公都來賠罪了，你就別氣了?！?/br>
    “就是，又不關(guān)他的事！”

    “我聽三牛家的說了，花嫂前腳剛走，后腳小容就出門找人了，他真不在家?！?/br>
    雖然顧家住在村北頭，但并不是前后沒人家的，花嬸子那么高的音調(diào)，誰聽不見呢？早惹得人伸長脖子看了。沒多會(huì)兒，就傳遍半個(gè)村子了。

    左鄰右舍的這么說著，杜金花就不好生氣了，道：“知道了，你回吧?！?/br>
    “在下給陳小姐的賠罪。”顧亭遠(yuǎn)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遞過去。

    杜金花不識字，只知道書很金貴，當(dāng)下心中一凜，在衣服上把手擦了又擦，才接過來：“這是啥書？”

    “希望陳小姐會(huì)喜歡。”顧亭遠(yuǎn)沒答，拱了拱手，就告辭了。

    杜金花只得捧著書，往閨女屋里去。

    陳寶音一直在屋門口聽著呢，見人走了，好奇走過來：“娘，他給的啥？”

    見是一本書，她還納罕來著。為啥給她書？她又不愛讀書。還不如炸兩只麻雀呢，他上回炸的麻雀好吃呢。

    “不知道，我又不識字?！倍沤鸹ò褧f給她，還道：“你看看，這上面寫的啥？”

    陳寶音接過來，視線落在封皮上，猶如一團(tuán)雪掉脖子里了，渾身一個(gè)機(jī)靈，差點(diǎn)沒跳起來！

    “咋？”見閨女瞪大眼睛的樣子，杜金花唬了一跳，“啥書？”

    “好書！”陳寶音煞有其事地道，把寫著《狐仙記》的書往懷里一揣，“很難買的，珍本！我去讀了！”

    扭頭就往屋里跑去。

    第81章 算賬

    話本！是話本呀！陳寶音坐在桌邊, 激動(dòng)地打開封皮，心中的喜悅難以言表。

    是，她不愛讀書，但她喜歡聽故事呀！各種各樣的故事, 她最喜歡了！之前在侯府時(shí), 就粘著兩位養(yǎng)兄，央求他們帶她去戲院茶樓等地方。

    話本, 她自然也是悄悄買過的。京中流行的話本子, 她幾乎都買過。只是不敢私藏，看過之后就讓小丫鬟拿去處置了。

    現(xiàn)在重新有話本看了, 她簡直高興極了，只覺得顧亭遠(yuǎn)真好, 是除了娘和嫂子之外最好的人了！

    直到她打開封皮, 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臉上的表情頓時(shí)僵住。這，這字跡, 不是顧亭遠(yuǎn)的嗎？

    因?yàn)槟７逻^顧亭遠(yuǎn)的字跡, 陳寶音對他的字跡很熟，看一眼就認(rèn)得出來。此刻，拿著這本書, 眉頭漸漸蹙起來。這人，該不會(huì)戲耍她吧？

    將信將疑, 順著開頭看起來, 漸漸的, 眉頭展開了。

    這果然是個(gè)話本故事。也許是顧亭遠(yuǎn)默的, 也許是顧亭遠(yuǎn)自己寫的, 但都不重要, 好看就行呀！

    她看下去，發(fā)現(xiàn)是一個(gè)小狐妖和書生的故事。

    一個(gè)漂亮可愛的小狐妖，懵懵懂懂從山里走出來，剛下山就遇到一個(gè)年輕俊秀的書生。

    小狐妖嗅到書生身上的氣息，覺得很香，想咬破他的皮膚，吸食他的血液，于是跟著他不走。

    書生一心讀書，無心其他，哪怕小狐妖生得貌美可愛，仍是勸她離開。

    就這樣一個(gè)要走，一個(gè)要留。偏偏小狐妖不能隨意咬人，需得對方首肯，她才能咬他，且最多只能吸取三滴血。

    小狐妖絞盡腦汁想吸食書生的血液，書生見她可憐，于是道：“你跟隨我讀書罷，倘若讀得好，我便允你一次?！?/br>
    聽聞書生心軟，小狐妖高興極了，忙不迭點(diǎn)頭：“好，好，我一定認(rèn)真讀。”

    書生以為小狐妖想要吸食人的血液，乃血脈中的天性，她只是身體化成了人，魂魄仍是妖，需得教化一番。于是，教她讀《三字經(jīng)》。

    小狐妖哪都好，聰明伶俐，偏偏一讀書就頭痛。別說背誦全篇了，她兩句都背不下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習(xí)……”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茍不教……教……”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茍不教，性乃遷。教……教……怎么又教??？”

    陳寶音嘩啦啦地翻書，發(fā)現(xiàn)后面全是這種，根本沒有什么故事劇情，全是小狐妖磕磕絆絆的背誦。

    這哪是《狐仙記》？

    分明是《三字經(jīng)》殘篇！

    呼啦，她翻到最后一頁，小狐貍終于能夠背誦兩句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br>
    “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xué)，斷機(jī)杼。

    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yáng)?！?/br>
    書生見她被折磨得憔悴，心下憐惜，說道：“我允你了。”

    小狐妖抬起頭，露出一個(gè)甜美可愛的笑容：“預(yù)知后續(xù)如何，請聽下回分曉?！?/br>
    嗯？！陳寶音一頭霧水。

    好半晌，發(fā)現(xiàn)故事就是這樣，她沒看錯(cuò)。

    “顧亭遠(yuǎn)！！”摔書，咆哮。

    他居然敢戲弄她！

    “咋？咋？”聽到她的吼聲，杜金花急慌慌從隔壁屋里跑進(jìn)來，“寶丫兒，咋了？姓顧的咋了？”

    陳寶音臉上的扭曲還沒抹平，就這樣落入杜金花的眼中，她嚇了一跳，忙沖過去道：“咋回事？姓顧的欺負(fù)你了？還是這書？”

    顧亭遠(yuǎn)讓她轉(zhuǎn)交的《狐仙記》，此刻被閨女狠狠按在桌上，毫無珍惜之意。杜金花再傻也明白了，這書有問題。

    “他——”

    不等杜金花再說什么，陳寶音把她推開，拿起書，風(fēng)一樣竄了出去。

    “寶丫兒？寶丫兒？”杜金花跟在后面追出去。

    陳寶音已經(jīng)竄出院子，甩下一句：“我等會(huì)兒就回來！”

    可惡！顧亭遠(yuǎn)！拿這種書戲弄她！

    她眼睛里已經(jīng)看不到別的，只有村北頭的兩間茅草屋。終于，茅草屋落入視野中，她很快跑近，站在屋前喊道：“顧亭遠(yuǎn)！”

    先出來的是顧舒容，她驚喜地站在門口道：“寶音，你不——”

    剛想說，你不生氣啦？就看到少女怒氣高漲的臉，頓時(shí)驚得吞了回去。

    猛地扭頭，看向旁邊屋子。阿遠(yuǎn)做了什么？！

    “你來啦?！鳖櫷みh(yuǎn)已經(jīng)走出來，看著陳寶音，清雋的臉上浮出笑意。

    還笑！笑什么笑？知道她會(huì)來找他？他故意的吧？

    陳寶音滿腦子都是被戲弄的怒氣，看也不看顧舒容，一把揪過顧亭遠(yuǎn)就往屋后走。

    屋后沒有人家，視野空闊又寂靜。

    猛地把他按在墻上：“你——”

    第82章 放話

    她雙目噴火, 惡狠狠地瞪著他：“解釋！”

    不令她滿意，這事沒完！

    顧亭遠(yuǎn)被按在墻壁上，臉上不見慌亂，也沒有羞惱。他眸中光點(diǎn)跳躍, 似乎很是高興。

    “是我的錯(cuò)。”他低頭看著她, 聲音緩和。

    陳寶音瞪著他：“當(dāng)然是你的錯(cuò)！”不然呢？他還覺得自己很無辜不成？她怒視著他，喝道：“為何戲弄我？”

    “實(shí)非得已?！鳖櫷みh(yuǎn)不敢說, 這不是戲弄, 雖然他本意不是如此，但的確不太像樣, “在下想跟陳小姐當(dāng)面道歉?！?/br>
    當(dāng)面道歉？是了，她氣得來找他, 就是他的目的。

    “我才走多久？”陳寶音仍瞪著他, “你就寫出一本書來？”

    不可能的事。他一定早就在寫這本書了，最多在她走后又寫了幾頁。

    但后幾頁是什么呢？是《三字經(jīng)》殘篇！殘篇中的殘篇！不，是殘句！

    他本來就想用這樣的“話本”來戲弄她！

    被她惡狠狠地瞪著, 顧亭遠(yuǎn)忍不住唇角上揚(yáng)。她在注視他, 眼里只有他一個(gè)。

    “對不起?！彼p聲說，“是我的錯(cuò)。”

    屋前頭，顧舒容滿臉焦急, 握緊雙手，走來走去。

    只聽“咚咚咚”的悶響聲, 從屋后面?zhèn)鱽? 似是捶打聲。

    打人了？！

    她驚得瞪大眼睛, 誰打誰？

    阿遠(yuǎn)應(yīng)當(dāng)不會(huì)打人, 寶音若是被打, 也不會(huì)不做聲, 所以是寶音在打阿遠(yuǎn)？

    她站立不動(dòng)，凝神去聽，“咚咚咚”的聲音，如擂鼓般，沉悶急促，聽得她心里一蹦一蹦。

    “阿遠(yuǎn)！”顧舒容忍不住焦急出聲，“你莫惹陳姑娘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