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嬌 第86節(jié)
小沙彌不知道什么恩怨愛恨什么愛別離苦的,但是有香客來了,小沙彌當即就上前想為香客引路。 但這位冷意凜冽的香客卻丟出了一句,“小和尚,這兩人在佛前這般,不好吧。” 這般,哪般了。 小沙彌順著寧子韞的眼神望過去。 見寧妍旎和余還景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小沙彌一時支支吾吾了起來,他師傅好像也沒說過這樣不好。 寧子韞說完那句話,似是還不夠,又說了一句,“都還沒成親,這像什么話,這些年讀的《禮記》都讀去哪了?!?/br> 想找他們麻煩,還拿什么四書五經(jīng)出來粉飾。 接過小沙彌遞來的香火,寧妍旎就勢松離了余還景的手。 但寧子韞卻覺得還是礙眼,又上前了幾步。用身推攘開了余還景,將寧妍旎和余還景分得更開了些。 千佛殿內(nèi),那么大的地兒,寧子韞非要擠在他們之間。 寧妍旎蹙眉看著,寧子韞這人真是越來越幼稚了。 寧子韞拆離了挨得近的這兩人,便一掀袍徑直跪在了殿中的金身佛像前。 他的面容帶著肅然,也不知道許的什么,默著跪了一會,便有些虔誠地把香火奉上去。 寧妍旎正色看著寧子韞的手,他手上還纏著白麻布,應該也是傷到了。 殿內(nèi)的幾人自然是未與寧子韞同跪佛前,待寧子韞起身,他們幾人才準備也跪在菖蒲拜墊上。 寧妍旎卻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像極了當年溫府出事的那個晚上。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千佛殿內(nèi),除了這么多尊的羅漢金身佛像,就只剩下他們幾個人。但因著寧子韞的到來之后,愈發(fā)透出些不同尋常來。 外面還飄起了雨花,濕涼,陰郁。 寧妍旎一手拿著香火,另一手的指根提了提身上羅裙的裙擺,準備跪在金身佛像前。 但還未動身,她的腕子卻被寧子韞攥住。他看著沒用上幾分的力氣,但這一扶,寧妍旎卻是想拜跪也俯不下身。 就連寧妍旎手上的香火,也被寧子韞伸手拿了過去。 他這反常地,讓幾人都有些不解。 季經(jīng)彥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他潺淙的聲音好像有些打不平,“陛下,這是做什么?” 寧子韞本來不想開口,但是見寧妍旎也蹙著眉在看他,寧子韞只得淡淡地解釋了一句,“沒有這必要了。” 這都是什么道理,寧子韞自己求神拜佛了,倒讓他們幾個不求。 寧妍旎掙著他的手,但寧子韞也不放,反而將她護在了他身后。寧子韞沉聲說著,“別亂跑。” 余還景也似有所感,對著寧妍旎輕聲道著,“長公主,聽陛下的?!?/br> 寧妍旎一怔,殿內(nèi)霎那就隨之安靜了下來。 千佛殿的天窗頂上透下來的都是陰沉,金身佛像前,爐內(nèi)香火的煙息裊裊。 偌大的殿內(nèi),除了他們幾位香客,便再不見其它人。 驀地,寺里的鐘不知被誰撞響。鐘聲剛到千佛殿,里外匆匆無序的腳步聲就隨即跟著傳了過來。 突如其來冒出來的人涌現(xiàn)在面前,讓小沙彌都有些呆怔當場。 跟著守在殿門外的杭實,也帶了部分的禁衛(wèi)軍,進了這殿里來,護在寧子韞他們周邊。 “是前太子留下來的人吧?!?/br> 寧子韞看著蟄伏了許久,此時終于出來的那些人。這些人訓練得極為有素,并不像是季經(jīng)彥會帶出來的護衛(wèi)。 而且這些人的數(shù)量很多,蟄伏在這里自然也都是事先就準備周全。 寧子韞這次匆匆出來卻沒帶多少人,就算加上余還景和寧妍旎帶來的禁軍,怕也夠不上對方的一半。要是真打起來,估計夠嗆。 寧子韞語氣卻未變,他看向季經(jīng)彥,“你是為了你jiejie?” 季經(jīng)彥的面色已是變得駭沉,林姑娘在一旁,都喚不回原來的季經(jīng)彥。他雙眸帶恨地看著寧子韞,“是,是為了我jiejie。” 季經(jīng)彥今日一定要來宏覺寺的緣故,本來就是因為他知道了寧妍旎今日要來這酬佛,而不是為了他剛才隨口胡謅的求子。 季經(jīng)彥想帶走寧妍旎。 他人看不出來,但季經(jīng)彥心思很敏銳,自從上次杭實將那杏眸的女子又原封不動送回來之后,季經(jīng)彥就開始對某些事進行揣疑。 季經(jīng)彥是想用寧妍旎去換回他的jiejie,也就是前太子妃。 成國公本是他們父親,可是卻對自己的女兒視而不理。 季經(jīng)彥雖然紈绔,不上進,老被前太子妃拉著耳朵教導指正,但前太子妃確實真心愛護他這個弟弟。 而季經(jīng)彥,也知道前太子妃對他的真心疼愛。 在前太子妃沒了下落之后,成國公可以不管不問,但是季經(jīng)彥卻一定要求個結(jié)果。 用寧妍旎來與寧子韞交換,這個計劃在季經(jīng)彥心里徘徊了好些時日,也謀劃了好些時日。 但意外的是,寧子韞也來了。 所以季經(jīng)彥原先的想法就變了。 季經(jīng)彥冷著臉推開了林姑娘,對著寧子韞說道,“今日恰好陛下也在這,我便請陛下告訴我,我jiejie到底去哪兒了?!?/br> “經(jīng)彥。”余還景面色不好地看著季經(jīng)彥,他知道,季經(jīng)彥其實為人并不壞。 只是,此舉實在是太不理智了,余還景向來清淺的聲音都變了,“經(jīng)彥你這樣,會置成國公府于什么境地你知道么。不要動手,跟陛下認個錯?!?/br> 季經(jīng)彥嘴角緊抿著,這個他想過。 但為何不能動手,今日的情狀看來,他不一定會輸。 而且,這些蟄伏在這的人,本就是和寧子韞有仇恨在的,箭在弦上,怎么還可能不動手。 寧妍旎還被寧子韞護在身后,她看著殿中神色不一的幾人,林姑娘和小沙彌還無措地站在一旁。 寧妍旎又緊盯著寧子韞的面容,他倒是一貫的從容。 寧妍旎低聲問著寧子韞,“寧子韞,能不動手嗎?” 這話說得,她是真當他是什么嗜殺成性的惡煞了,寧子韞差點被她氣笑出來。 他也不想動手,但現(xiàn)在是別人沖著他們來的。 寧子韞也沒抱著可以息事寧人的天真想法,他看著季經(jīng)彥,“你jiejie在哪,他們也不知道,讓他們走。” 這是第一次,寧妍旎安靜平和地與寧子韞站在一起。他高大的后背擋在她身前,似是想把這些事都阻攔在外。 她清晰地聞到了寧子韞身上元參和甘松的氣息,微苦,寒冽。 千佛殿外飄著的雨花終于變得急促了起來。 豆大的雨珠撲在瓦頂和墻磚之上,視野所望之處都是霧茫茫一片,石磚道上很快就匯起了小流坑洼。 不管原先是沖著誰來的,但現(xiàn)在寧子韞在這,確實有什么直接找他就是了。 季經(jīng)彥聞言,目光也有瞬間的動搖。但是很快,季經(jīng)彥搖了搖頭,涼冰冰地說道著,“一個都不許放走?!?/br> 殿內(nèi)的人眸光盡皆一凝。 刀刃相撞聲響起的時候,寧子韞握著寧妍旎的手,在剎那緊了緊。 但是很快,寧子韞松開了寧妍旎的手。 “杭實?!睂幾禹y喚了杭實,“帶她走。” 杭實手上的刃一頓。看著寧子韞的眼神,杭實動作沒有再多絲毫的遲疑,轉(zhuǎn)而到了寧妍旎身旁,“長公主,杭實護送你走?!?/br> 混亂的,血腥的,漫溢在剛才還是慈悲祥和的佛殿之內(nèi)。沒有殺吼沖天,卻很是兇戾腥穢。 要帶寧妍旎走,那本就人手不夠的禁衛(wèi)軍就得又分出一撥人來護著她離開。 “寧子韞,你到底來這干什么?!睂庡徽f著。 寧妍旎看著交戰(zhàn)一起的兩方,廝殺如潮。寧子韞卷進去,實在是很冒險很危險。 但是她留下來,會更拖累他,寧妍旎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寧子韞聽了寧妍旎的聲音,回頭看寧妍旎。 她當他想來,她要是不在這,他能在這么。但是現(xiàn)在,還好他來了,不然那些讓他悔恨不已的事又得多添上一樁。 但是寧子韞卻沒說什么,他看了一眼護在寧妍旎另一側(cè)的余還景。寧子韞說了句,“還景,護著她,你們走?!?/br> 走罷,不走的話,她留下來能做什么,這關(guān)她到底又有什么事了。 沒有什么事能回到起點,寧妍旎別過頭,不再去看寧子韞。 ? 第八十章 寺院之中, 參天的松柏被雨水拍得作響,石路上的雨水匯得湍湍。 珠蘭紋白錦緞繡鞋踩在水中,暈上了半履的泥色。 他們自千佛殿退出來, 下了石階,沿著來時的道小跑而回。 身上搭著的素絨外衣跑起來實在礙事, 寧妍旎伸手將它解開棄在石道上。 她的身旁, 杭實自始至終不離她三步遠。 十數(shù)人護著寧妍旎來到了馬車附近, 馬兒早就被人套好了車繩, 此時正被雨澆得直打響鼻。 到了這里,寧妍旎回首看向杭實,“你回去護在你主子旁邊, 讓他放心, 我與余公子這就離寺?!?/br> 寧妍旎總擔心,寧子韞這次是被自己牽累了。 杭實也想回去千佛殿與寧子韞一道。 但是, 杭實看著還有不斷的人往這邊追趕來。這種時候,他如果真的回了千佛殿, 寧子韞才是真正地不放心。 “長公主,趕緊上馬車。主子的心思,長公主知道的。”杭實丟下了這么兩句,便躍上了馬車的車轅。 余還景也勸著寧妍旎, “長公主。若是陛下出來,看到長公主還在這, 只怕會更束手束腳。” 未有耽擱的, 余還景跟著上了馬車,他在馬車上伸出手。將寧妍旎牽起之后, 就將她塞進了車廂之內(nèi)。 馬車沿著來時的山道跑著, 十數(shù)個禁衛(wèi)軍策著馬緊跟在馬車兩旁。 來之前, 他們的人就已經(jīng)清過了一次路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