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拂塵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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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了,寶寶不哭了,我們不哭。” 郁燼的眼睛里也隨之流出淚水,俯身視線和溫羽齊平,雙手捧著她的臉,幫她輕柔地擦眼淚,流出一點他就擦掉一點,不厭其煩的。 “寶寶不哭,你一哭我心里就特別疼,不哭好不好?” 他繼續(xù)讓步:“我不逼你了,你想分手,我們……我們就分手,我不強迫你了,只要等你想談戀愛的時候,你第一個考慮我就行?!?/br> “真的,我不逼你了,到時候只要你通知我一聲,我們就復(fù)合,好不好?我等你。” 郁燼的聲音也委屈得要命,“寶寶不哭,哭成小花貓就不漂亮了……” “不哭,不哭,我們都不哭了……” 溫羽再也咬不住哭聲了,張開嘴巴能看到牙齒和嘴唇之間的拉絲,眼睛都哭得閉起來了。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扔掉了手中的傘,雙手穿過他手臂下的空隙,用力圈住了他緊實的腰,把頭靠在他肩膀下方一點的位置,哭得肩膀聳動,哭聲越來越大,可是偏偏每句道歉的話都能清晰地分辨出來, “郁燼,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謝謝你,謝謝你……這么地喜歡我,我也我也非常非常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 接著又是一陣哽咽抽氣的聲音。 郁燼的手從滯空到覆上她的腰,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他就把她緊緊圈在懷里,他再一次暗自感嘆她瘦了好多,靜靜地聽著身前溫羽啜泣的獨白。 溫羽的哭聲撕心裂肺,一個人壓抑了這么多天的情緒頃刻間洶涌而出,哭得她半邊臉都麻了, “郁燼,我害怕,我害怕……” 郁燼不禁收緊了臂膀,臉也深深埋進她的秀發(fā)中,低心下意地安撫:“我在呢,不怕,刀山火海我都陪你走,我哪兒都不去,就陪著你?!?/br> 誰知溫羽聽到他這句話,哭得更加厲害了,她劇烈地搖頭表示不同意,從郁燼的肩膀上抬起臉,緊緊抓著他的手臂,邊哭邊努力地清楚表達: “郁燼,我不要你陪我,你能站到多高的地方,你就去……站到你每個階段所能抵達的最高處,不要因為我的位置就把你自己束縛在一個低地?!?/br> “我不要你這樣!”溫羽拼命地搖著頭,甚至在搖頭的時候還甩出了好幾滴淚水。 郁燼看她這樣,每呼吸一下都會心痛,雙手又捧著她的臉,大拇指不斷擦拭著她臉上滑下的淚和雨水,趕緊依她的話哄著: “好好好,我不這樣,我不這樣,不哭了,不哭了,嗯?” 溫羽的手緩緩覆上他摸她臉的手,淚眼灼灼地望著郁燼,任憑眼淚決堤般涌出,任憑雨水落進她的眼睛里,還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他,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一點形象都不顧, “郁燼……我們,我們可不可以先分開走……你你你讓我看看我還能走多久,你先自己往前走,可不可以……” 郁燼只默不作聲地和她一起流眼淚,無言地幫她擦眼淚,沒有答應(yīng)她。 溫羽嘴巴撅起來好像又要大哭,“可不可以啊?” 郁燼終于呼出悶在胸腔內(nèi)的一口氣,聲音干澀,艱難地答應(yīng)她: “好,可以分開走?!?/br> 但沒有任何停頓的,他又說: “但你答應(yīng)我,無論你要分開走多久,我們最后都匯合,好不好?” “你定一個地方匯合。” “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告訴我匯合,你在原地不需要動,我可以自己來找你,阿羽你答不答應(yīng)我?” “答應(yīng)我嗎?” “你答應(yīng)我,我就答應(yīng)你……” 溫羽最后用回抱來回應(yīng)了他,任憑郁燼怎么哀求她開口,她都只有嚎啕的哭聲,沒有完整的話語了。 她不敢輕易給他承諾,她害怕,她真的害怕。 她更不敢及時行樂,和郁燼能逍遙幾天算幾天,能甜蜜幾天算幾天。 因為在那短暫的幸福過后,會是變本加厲的慘怛與絕望。 站在光明里過的人,怎么會還愿意永遠待在黑暗中呢? 那天是怎么上樓的呢? 哦,是溫父下來接的。 溫父躲在樓道里不知道看了他們多久,最后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上前狠心分開了他們,帶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回家了。 那天最終的結(jié)果與她下樓前設(shè)想的背道而馳,她還是妥協(xié)了。 給自己留了余地,給郁燼留了余地,也在他們之間留了一片余地。 她明明可以忍住淚水的啊,明明可以忍住不轉(zhuǎn)身抱他的啊,明明可以不告訴他害怕的啊…… 可是郁燼他啊,腰都彎得那么低了,把自己都低到塵埃里去了,身體因為害怕失去而不住顫抖,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掙開他的懷抱,繼續(xù)跑進樓道里呢? 他可以向她服軟,可以為她低頭,可以對她斂起一身傲氣。 那么,她也可以為他、為自己、為家人再搏一把。 - 手術(shù)時間定在三天之后,在高考填報志愿截止的后一天。 為了做好術(shù)前準備,溫羽跟著爸媽去理發(fā)店剪頭發(fā)了。 因為手術(shù)的位置比較特殊,她可以不用把頭發(fā)全部剃掉,只需把手術(shù)位置周圍的頭發(fā)剃掉即可。 但是剃掉的一塊也不小,看著腦后飄然墜落的秀發(fā),她抿緊唇再一次紅了眼眶。 從理發(fā)店出來后,溫羽就戴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帽子,到了醫(yī)院定好的病房里,她還和陳令雯以及遠在安通的許明意視頻了。 許明意紅著眼睛,在屏幕前給她比大拇指,夸道:“羽崽棒棒的!手術(shù)肯定會成功的,沒問題!頭發(fā)也很快就長出來啦,你之前頭發(fā)就那么多,以后肯定是只多不少!” “嗯?!睖赜鸲ǘǖ乜粗聊簧系暮瞄|蜜,也擠出一個笑容來安慰她。 溫羽有意避開郁燼的相關(guān)消息,讓自己對他的近況一無所知,也希望知情的幾個朋友不要告訴他。 手術(shù)前一天晚上,溫羽一個人端坐在病房的窗前,仰頭望著被層層云朵遮住的月亮。 等那團籠罩著的云飄過后,月亮重新露出了全貌—— 還是一如既往的風(fēng)清月皎。 明天會順利的吧。 明天過后,她還要見很多很多人,看很多很多的風(fēng)景,走很多很多的路,賞很多很多晚月亮,吹很多很多陣徐風(fēng),要繼續(xù)大步走在夢想的道路上,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創(chuàng)造很多很多的價值…… 所以明月啊,你能聽到我的心聲嗎? 可以向你許愿嗎? 我想要上天給我的時間再長一點。 拜托了,好嗎? - 要被推進手術(shù)室啦。 看著頭頂一個接著一個過去的明晃晃大燈,溫羽忍不住捏緊了被角。 到了手術(shù)室門口,溫父溫母都紅著眼眶,雙手都抓在病床的邊緣,有意無意地拖著床,不想讓她就這樣進去。 總是看不夠,總是想再多看幾眼。 溫母吸了吸鼻子,慈眉善目地笑著,說:“阿羽啊,爸爸mama一直在外面呢,我們哪兒也不去,爸爸mama就等你出來,所以不要怕。” 溫父臉上也帶著笑,安慰她:“是啊,沒事的阿羽,劉醫(yī)生經(jīng)驗很豐富,而且我們阿羽呢每次也都能化險為夷,什么意外都沒有,你就當睡一覺,睡醒了一切都好了?!?/br> “不會有事的昂,”盡管嘴上這樣說著,溫母還是眼泛淚花地看著她,“mama再說一遍,mama愛你,阿羽,你是mama的驕傲。” 溫父此刻也不見平日的嚴肅,滿臉的不舍,“阿羽,爸爸嘴笨,平時也沒怎么表達過,但爸爸也很愛你,你也是爸爸的驕傲!曉得沒?” 說來,平凡的語言和真摯的感情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 原本盤踞溫羽心頭的懼意被父母短短幾句話就驅(qū)散了不少,她強忍著嘴角的下拉,笑著說:“曉得了,爸媽?!?/br> 溫父溫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躺著溫羽的推車繼續(xù)前進。 手術(shù)室的門近在眼前了。 溫羽動作遲緩地抬起手,術(shù)前最后一遍和父母告別。 總有些路要自己走的。 她閉上眼睛,試圖記住幾個難忘的畫面。 突然,一聲熟悉的呼喚讓她下意識重新睜開眼睛—— “阿羽!阿羽!” 她偏過臉,朝聲源處望去,形容憔悴的郁燼在林預(yù)遠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還好,還好他趕上了。 他掙開林預(yù)遠的手,死死抓住溫羽床邊的欄桿,給她勇氣,“阿羽,我來了,我會在外面等你,我們不害怕?!?/br> 溫羽注意到他今天奇怪的跑姿,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你的腿怎么了?” 郁燼執(zhí)拗且?guī)е<?,放低聲音,似在吸引她:“我沒事,你要是想知道,那等你出來的時候,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好?!睖赜鸲ǘǖ乜粗瑤酌牒蠡卮鸬?。 本來昨天晚上她和自己約定好,今天進手術(shù)室前要堅強,不準流眼淚的,但最后她又失約了,還是從眼尾流下了兩行清淚。 郁燼原本黑沉沉的眸子里掀起隱忍的紅,他的聲音沙啞而沉重, “我等你,阿羽,我就在這里等到你平安出來?!?/br> 一旁許久不見的林預(yù)遠也開口說:“阿羽,我也等你,肯定會沒事的,心情好一點,放輕松。” 溫羽動了動微干的嘴唇,看著周圍一圈人,不舍地說:“……好?!?/br> “好了,家屬不要再跟過來了,你們就在外面等吧,也請不要喧嘩吵鬧,保持安靜?!彪S行護士把溫羽推進去后,就關(guān)上了手術(shù)室的門,囑咐道。 “好好好?!?/br> 手術(shù)室的門被徹底關(guān)上,阻隔了外面他們擔憂的視線和聲音。 世間之愛,親情之愛,友誼之愛,男女之愛,在讓高傲者低頭的同時,也可以使膽怯者奮勇。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