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8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時空盲盒,撿漏暴富、穿成豪門后媽在親子綜藝爆紅、霽月拂塵、穿成年代文里的小人物、大院嬌美小媳婦[年代]、我在國子監(jiān)當(dāng)廚娘、新時代土地婆[玄學(xué)]、掌上春嬌、我欲穿花尋路、鄉(xiāng)間小飯館[美食]
“怎么回事?昨夜我擔(dān)心的一宿沒睡?!?/br> “李家出事了。今日一大早我便見到李家門口人喊馬嘶,亂成一團(tuán)?!?/br> “出了何事?” “聽說是李心遠(yuǎn)被下獄了?!?/br> 眾人議論紛紛,說辭不一。 沈瀾甫一進(jìn)門,與諸位見過禮,卻見有幾個生面孔坐著。轉(zhuǎn)念一想,應(yīng)當(dāng)是李東請來的李心遠(yuǎn)人脈。 她便對著李東道:“你既代表了你家老爺,且將昨日你對我說的話一一重復(fù)給諸位聽?!?/br> 李東無奈,只好將昨夜之事盡數(shù)道來。說罷,跪在地上叩首道:“求求諸位老爺,救救李家罷!”說罷,直將頭磕得鮮血淋漓。 廳中方才不過竊竊私語,如今卻成了沸反盈天。 端坐上首的趙立一拍茶幾,怒道:“以行刺為名,行索賄之實,未免也太過蠻橫!” 不做米糧生意,素日里販鹽的鹽商大戶錢逾拈須道:“若真這般,唇亡齒寒,必要救李兄。三萬兩銀子,我們這里足足有二十余人,一家出個五百兩,湊上一萬兩,倒是使得的。” 客居湖廣,祖籍浙江的絲商姚廣劭連連擺手:“錢老爺,你這話倒輕巧。今年南直隸、浙江、福建都在鬧礦監(jiān)稅使,染坊罷工、織工四散去,目不見綢緞顏色,耳不聞機(jī)杼之聲,我這生意早做不下去了?!彼@道:“今日我倒是能出五百兩,可來日呢?若再有下一個李家,難不成我回回都出五百兩?” 又有人提議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叫李家先賣出些東西來。我等收了去,也不占他李家便宜?!?/br> “陳兄這話有趣,明著倒是高義,暗地里卻占足了便宜?!?/br> “你這人怎得這般!我好心幫李家渡過難關(guān),你倒來誣我!” 廳中眾人吵成一團(tuán),李東急急哀求各家,救救他家老爺。沈瀾頭疼的厲害,揚(yáng)手拂下幾上茶盞。 瓷片裂地聲清脆可聞,諸人皆驚,紛紛詫異望來。 “諸位且聽我一言?!闭f罷,沈瀾望向跪在地上的李東,問道:“鄧庚是六日前來的,昨日突然宴請你家老爺并將其下獄,難道之前便無跡象嗎?”王俸好歹要遣了人四處調(diào)查富戶名單,從而被李心遠(yuǎn)逮住。難不成鄧庚一來就能動手? 跪在地上的李東哀聲道:“沈娘子不知道,這鄧庚已經(jīng)不是頭一次宴請我家老爺了。到達(dá)武昌的頭一日,索要了五百兩。第二日,索要了一千兩。第三日,要了兩千兩?!?/br>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只覺著這鄧庚胃口甚大。 “到了第四日,我家老爺說這是要鈍刀殺豬啊。如今不過放血,再過幾日便要吃rou,老爺打定主意再不給錢。誰知到了昨日,他惱羞成怒,便將老爺下獄了!” 李東老淚縱橫,有幾個看不過眼,紛紛出言安慰。 沈瀾翠眉顰蹙,心道這鄧庚可比王俸聰明多了。他將消息瞞得死緊,只對著李家揮刀,令旁人作壁上觀,又給了李心遠(yuǎn)仿佛只要掏錢就能保命的錯覺。 一日割一刀,直到李心遠(yuǎn)給出了接近三千兩銀子,表示無法承受了。這時鄧庚恐怕已經(jīng)大致查問明白了李家到底有多少錢,方才獠牙畢露,給出了三萬兩銀子的價位,好將李家一口氣榨干。 “諸位老爺仁善,如今我李家敗落,還請諸位救救我李家罷!”說罷,便顫巍巍跪下,又要磕頭。 眾人陡生兔死狐悲之感,只嘆息著安慰李東。 沈瀾也嘆息一聲:“說說罷,李心遠(yuǎn)和鄧庚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 滿座皆驚,李東一僵,復(fù)避開沈瀾眼睛,倉惶道:“沈娘子說什么呢?” 沈瀾冷笑:“前三日李心遠(yuǎn)共計交了三千五百兩銀子,三日后他既然意識到了鄧庚是在慢刀割rou,為何不曾通知聯(lián)絡(luò)我等?距離他被下獄還有一天一夜,他干什么去了!” 李東只把頭深深低下去,愴然道:“老爺猶豫不決呢?!?/br> “李心遠(yuǎn)猶豫個屁!”趙立怒道。大家誰不知道誰,李心遠(yuǎn)算不得一代梟雄,卻也是老謀深算,預(yù)感到危機(jī)降臨,何至于猶豫上一天一夜? 沈瀾一提點,在座眾人即刻意識到了。鹽商錢逾暴怒:“一天一夜里,李心遠(yuǎn)是不是去找了鄧庚,拿我們當(dāng)投名狀獻(xiàn)了出去。保不齊還答應(yīng)了要為虎作倀,是也不是?” 李東高呼冤枉:“正是要同氣連枝的時候,我家老爺何至于此。將諸位獻(xiàn)出去,李家沒了同盟又有什么好處呢?!”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加之沒證據(jù),便有幾人信了,低聲道:“位安兄,此話不假?!?/br> 位安乃錢逾的字。錢逾尚未說話,沈瀾便已理清了思緒,慢條斯理道:“諸位且聽我一言?!?/br> 眾人便紛紛看來,趙立拈須道:“沈娘子若有所得,盡管道來?!?/br> 沈瀾深呼吸一口氣:“對于鄧庚而言,殺豬還有先殺后殺之分。李心遠(yuǎn)只怕以為鄧庚會選擇他做倀鬼,幫助李家蠶食掉湖廣富戶,最后再殺掉李家。” “如此一來,李家鬧騰到最后必定聲名不好,殺了李家,百姓額手稱慶,鄧庚無需激起民變,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收攏湖廣財富?!?/br> 這話有理,便有人疑問道:“這都是對鄧庚的好處,對李老爺又有何利處?” 李東也叫嚷起來:“沈娘子莫要誣陷我家?!?/br> 沈瀾理也不理他,只淡淡道:“怎會無利呢!這法子,鄧庚得利,李家亦然?!?/br> 說罷,細(xì)細(xì)解釋道:“李家雖聲名不好,卻也增強(qiáng)了實力。最重要的是,李家獲得了茍延殘喘的時機(jī),從第一個死的刀下鬼變成了最后一個死?!?/br> “只要熬到最后,尚有變數(shù)?;蛟S朝中罷免了礦監(jiān)稅使,或許賄賂給鄧庚的錢財足夠多,對方收手了。屆時李家便能保命?!?/br> “你這沒卵子的王八羔子!”錢逾暴怒,三四十歲的錢逾鹽販子起家,年富力健,最是兇性,提拳便要來揍李東。驚得尚且憤慨的眾人紛紛去攔。 李東四處躲避,高呼冤枉:“沈娘子誣我!若我家老爺獻(xiàn)了此等毒計,那鄧庚得了好處,為何要將老爺下獄?!” 沈瀾嘆息道:“因為用這法子太慢了,鄧庚沒時間。王俸還沒搜刮多少錢便死了,鄧庚是繼任者,他必要讓朝中看到成果,于是選擇最先最快殺掉最富的李家。緊接著,交上一大筆銀錢后,便有緩慢的時間去圖謀剩下的人家?!?/br> 說罷,她神色復(fù)雜道:“李心遠(yuǎn)沒料到鄧庚不需要他這只倀鬼,只要他當(dāng)豬rou便好?!?/br> 李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訥訥不語。 周圍人群情激奮,忍不住狠狠往李東身上毆了幾拳,最后被趙立攔下,吩咐護(hù)院將李東送回李府。 眾人氣稍順,趙立這才開口:“事已至此,李心遠(yuǎn)自然無需再救,只是我等亦是大廈將傾,不知沈娘子有何主意?” 沈瀾搖搖頭,不說話了。人在大勢之下,要么順從,要么反抗,要么逃亡,別無他路。 趙立嘆息一聲,“家中有親朋故舊當(dāng)官的,只管寫了信去陳述一二,且叫他們上書,揭發(fā)礦監(jiān)稅使暴行,只盼著朝廷裁撤礦監(jiān)稅使?!?/br> 絲商姚廣劭嘆息道:“這法子早試過了?!?/br> 錢逾蹙眉:“我等前些日子還去了布政使府上,被人客客氣氣的請了出來,只說沒法子?!?/br> “難不成真要將祖輩積累下的家業(yè)都交出去?”有人哀嘆道,“若真是如此,還有何顏面去見祖宗?!?/br> “怕就怕破財都消不了災(zāi)?!?/br> 滿座皆眉頭緊鎖,唉聲嘆氣,趙立便勉強(qiáng)提起精神安慰道:“且安心,吃下李家少說也好五六日的功夫,我等尚且還有時間商議。既然今日沒法子,諸位便回去,好生想想,明日再說?!?/br> 眾人無奈,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實在沒有別的路子,正欲告辭離去,卻見姚廣劭忽而吞吞吐吐道:“實則還有一個法子?!?/br> 聞言,滿座大喜,只連聲催促道:“姚兄,都什么時候了,還賣關(guān)子做甚!速速說來!” 姚廣劭嘆息道:“我祖籍浙江,只從浙江、蘇州等地買了綢緞販來湖廣。早些年間,倭寇鬧得兇,浙江巡撫乃魏國公世子,也就是現(xiàn)任川湖總督。我有幸與其家中管事結(jié)識,或可籌錢請那管事求見川湖總督一面,請他庇佑我等一二?!?/br> 沈瀾驚愕,眾人大喜,只紛紛贊嘆道“竟沒料到姚兄有此等門路”,“姚兄果真是人脈寬泛?!?/br> 沈瀾暗自嘆息。轉(zhuǎn)念一想也是,裴慎如今官至從一品,封疆大吏,商戶們能夠上他府中管事的門路,已然不易。 只是王俸作亂,裴慎卻毫無動靜,可見是避而不出,恐怕不會搭理商戶們的。 她想了這么一會兒的功夫,眾人已相約開始湊錢。 沈瀾雖覺這法子無用,卻也不愿在此時犯眾怒,便隨著他們意思意思,交了五百兩銀子,有幾個實在踴躍,生生湊出了一萬五千兩,托給姚廣劭。 作者有話說: 1. 本章什么典吏被杖責(zé)致死、縣令逃去揚(yáng)州、云南兵變等事,均參考《萬歷礦稅大興對官員的殘害及其影響》,略有改編。 2.皇帝反悔,太監(jiān)搶旨那段,參考《湖廣民變與晚明社會階層的利益訴求》,略有改編 3. 姚廣邵所說的因為礦監(jiān)稅使,導(dǎo)致百業(yè)凋零,參考《關(guān)于萬歷時期的礦監(jiān)稅使》 第88章 天朗氣清, 長空一碧。裴慎閑來無事, 只端坐茶寮內(nèi),靜心烹茶。茶寮不過一斗室, 恰在桐花草堂外, 臨水負(fù)山,明窗靜牖。 黃花梨馬蹄禪茶幾上放著六盞兩注一臼,裴慎慢條斯理地取了宣德窯茶心小盞, 溫盞過后, 提起紫檀玉鈕茶注, 緩慢將泉水注入茶盞。 熱氣氤氳之間,白瓷盞中蒙頂石花慢浮緩蕩, 漸次舒展。茶湯明澈清亮,色如綠翡, 香氣濃馥…… “爺?!标愃赡姆A報聲打破了一室寧靜。 裴慎蹙眉, 隨手?jǐn)R下清茶,沉聲道:“進(jìn)來?!?/br> 陳松墨心知打從半個月前起, 爺心情就不好,平日里不是處理公事,就是讀書、品茶、篆刻、打棋譜……左右都是些平心靜氣的清雅事。 “何事?”裴慎溫聲問道。 陳松墨拱手道:“爺,外頭來了個絲商,名喚姚廣邵,自稱客居湖廣,祖籍浙江,奉上了兩千兩銀錢,請見爺一面?!?/br> 這會兒商戶涌上來, 求得無非是自己的庇佑。裴慎正欲說不見, 想了想, 又問道:“哪條線搭上來的?” 這樣的事陳松墨自然要問明白,便清楚道:“管車馬的董正青?!?/br> 裴慎熟悉自己手下每一個親衛(wèi),自然知道董正青是哪個。方臉闊耳,左臉頰上還有道長疤,曾于浙江平倭?xí)r挨了倭寇一刀,廢了一條胳膊,便退了下來,被分去管著府中車馬。 “屬下問過董正青了,七年前在浙江,倭寇攻打臨山衛(wèi),接到戰(zhàn)報,爺遣了董正青帶隊做斥候,先行勘察情況,途中董正青意外遭逢小股倭寇,救了一名衛(wèi)所小旗。這小旗乃姚廣邵的遠(yuǎn)房堂侄?!?/br> 裴慎不需要再往下聽便知道,無非是這姚廣邵以感謝為名尋上了董家門。保不齊還有些夏日送米糧,冬日送棉炭,結(jié)為兒女姻親的戲碼。 “你去問問姚廣邵有何事?”語罷,裴慎又道:“若是鄧庚將李家下獄之事,或是他上門來求庇佑,便說我偶感風(fēng)寒,近來閑居家中,再提點他一句皇命難違。” “是?!标愃赡砀嫱?。 裴慎打發(fā)了此事,正欲繼續(xù)品茶,卻見茶盞內(nèi)原本溫?zé)岬牟杷焉鷽鲆狻?/br> 那姚廣邵求上了門,她怎得不來? 裴慎隨手倒掉一盞清茶,換了個印花白甌,重新溫盞注水。熱騰騰的泉水自茶注內(nèi)一線而下,環(huán)注盞畔…… 她脾性這般倔,絕口斷言說他二人之間,再無可能,又怎會來求自己? 裴慎面色一沉,正欲撂下茶注,門外忽傳來陳松墨的聲音。 “爺,那姚廣邵……” “不是讓你拒了去嗎?!”裴慎煩躁道。 “……與沈娘子有關(guān)。”陳松墨硬著頭皮說完,靜靜的聽著里頭的動靜。 裴慎聽見沈娘子三字,難免恍惚一瞬。那一日,沈瀾親口說出“你我之間,再無可能”。 裴慎彼時心中生疼,低聲下氣的求了一句“可否為了潮生與他結(jié)為夫妻”,竟還得了一句什么“她先是沈瀾,然后才是沈潮生的母親。” 她是沈瀾,他又何嘗不是裴慎呢?! 魏國公世子,累世勛貴,從一品高官,封疆大吏,兵權(quán)在握,自然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