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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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倌人?身在那樣的場所,所謂的清倌人又哪能獨善其身? 年紀一到就得被逼著接客,一旦開始接客,只等年老色衰后被一賣再賣,花柳梅毒一應(yīng)俱全。若不幸懷孕,一碗墮胎藥灌下去,或是拿棍子狠打肚子,或是用布裹纏肚子至流產(chǎn)落胎。沒死繼續(xù)接客,死了草席一裹便是?!酢跸聢鲋瘧K,不言而喻。 那姑娘肯做裴延的外室,不是為了攀龍附鳳,而是為了艱難求生,因為做人外室,是她千萬條死路里最好的一條了。 沈瀾心中郁憤,只拿指甲狠掐自己掌心,強逼自己恭順道:“爺說的是?!?/br> 裴慎心知肚明,她狀似恭敬,實則心中決計不是這么想的,附和他也不過因為他是主子罷了。 思及至此,裴慎怒氣愈盛,只強壓著,半諷刺半提醒道:“你若日后再濫好心,恐被人欺凌。” 沈瀾暗道我已日日被你欺凌,只是面上照舊恭謹有禮:“多謝爺教誨?!?/br> 見她低下頭去,又是這副恭恭敬敬的樣子,裴慎原本強壓下去的火氣越熾,只陰沉著臉道:“你和林秉忠進入宅中,只消陳明利害,四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必定會跟你們走。為何要綁他?” 沈瀾心里一突,心知翠微歷數(shù)的三大罪狀,最致命的那一條來了。 她自知是想扯著裴慎的虎皮做大旗,好叫裴延吃個教訓(xùn)。只因四太太丈夫出軌可憐,玉容為了生存做人外室因此丟了性命可憐。千錯萬錯,都是裴延的錯。 更別提這色中餓鬼還差點強迫她。 沈瀾壓著惡心,說出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奴婢怕四太太來得急,實在來不及解釋,又怕四老爺不信,叫嚷起來便不好了,情急之下這才將四老爺綁了。是奴婢太過急躁,請爺責(zé)罰。” 語畢,靜待裴慎處置。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沈瀾心中微微焦躁,她這理由聽起來極是正當(dāng),只是不知裴慎信不信? 裴慎幽幽道:“責(zé)罰便不必了。我還當(dāng)你深惡四叔,想給他一個教訓(xùn)。” 沈瀾笑容微僵,她垂首,小心試探道:“爺說什么?” 見她還不承認,裴慎壓抑已久的怒氣驟然迸發(fā),抬手掀翻了憑幾。瓜果滾了一地,茶盞碎裂,瓷片迸濺,唬得沈瀾心臟狂跳。 “你不該叫沁芳,該叫敏言才是。巧言令色,諛詞如潮!” 說罷,裴慎驟然起身,想讓她跪著,又想起上一回她挺直了脊背跪下來的樣子,一時間氣悶不已,冷冷道:“回屋禁足反省三日!” 沈瀾正疑心裴慎知道了當(dāng)初裴延在小花園里強迫她的事,卻又不敢確定,更不明白便是知道了,裴慎為何要生氣? 沈瀾心中驚疑不定,卻并不生氣。回屋禁足三天有何不好?既不扣工錢,又能休息,這不是帶薪休假嗎? 她垂首肅立,恭敬道:“爺莫生氣,奴婢這便回房反省。” 見她低著頭,對著他的時候照舊是那副不溫不火,不疾不徐,恭敬有禮的樣子,裴慎又忍不住想起裴延的話,什么“喚他郎君”、“主動與他燕好”云云。 一時間,裴慎勃然大怒:“待你想明白了再來伺候!” 那怕是一直想不好了。 “是。”沈瀾轉(zhuǎn)身告退。 第21章 沈瀾掀開海天霞色珠簾, 出了正房, 見念春等人提著琉璃燈候在廊下,便對念春道:“我被爺禁足三日, 這三日里一應(yīng)事務(wù)均托予你。” 念春與翠微俱是一怔。 “好端端的怎么被禁足了?”念春瞥了眼翠微, 暗道翠微說有事稟報,沁芳便受罰了,莫不是翠微告了狀? 思及至此, 念春壓低聲音, “我在外頭都能聽見爺砸了茶盞的響動, 唬得我心里砰砰的,你哪里招惹爺了?” 沈瀾搖搖頭, 無非是她明明可以請走裴延,卻偏偏綁了他, 讓裴慎騎虎難下, 裴慎心里不高興,借此發(fā)作罷了。 她含糊道:“沒什么?!?/br> 念春急切道:“怎能沒什么呢?禁足雖是小事, 可主子厭棄了你,只隨意將你配個老光棍,爛賭鬼,或是那起子打老婆的人,屆時你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我看你怎么辦!” 沈瀾微怔,勉強擠出個笑。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贖身離開,否則哪里還輪得到什么老光棍,裴延原就看上她, 如今她又綁了他, 裴延不敢找林秉忠麻煩, 待風(fēng)頭過去了必要來尋趁她。也不知裴慎是如何處理裴延的? 沈瀾知她好意勸解,便笑道:“你若憐惜我,只一日三餐給我送飯便是。” 念春白她一眼,嘴上嚷嚷道:“誰憐惜你了?教你日日吃旁人剩下的,餓死你!” 沈瀾輕笑,正欲轉(zhuǎn)身回房,一旁的翠微忽然上前一步:“你除了禁足三日,可還有別的懲戒?” 沈瀾駐足,搖了搖頭,兀自走了。 翠微臉色發(fā)白,只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欺瞞大太太、窺伺四太太行蹤,綁了四老爺,犯下這般大罪,竟只禁足三日? 她絞著帕子,急急攔住沈瀾:“你莫不是又蒙騙了爺?這般大罪過,怎會只禁足了事?” 沈瀾瞥她兩眼,不疾不徐道:“你這話何意?爺智周萬物,我哪里能蒙騙的了他呢?” 翠微臉一白,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瀾溫聲討教道。 翠微吃了癟,不免冷下臉:“爺罰你禁足,你對我甩臉子做甚?況且你犯了大罪,恐怕不止禁足罷?” “我騙你做甚,的確只禁足三日?!鄙驗戄p笑,“你既有這么多問題要問,不若直接去問爺?!闭Z罷,就著庭中月光,慢悠悠走了。 獨留下翠微,失魂落魄的立在廊下,望著沈瀾的背影。 一旁的念春見狀,忍不住問道:“你這般關(guān)心沁芳如何受罰,莫不是你告了沁芳的狀?害她被爺懲戒?” 翠微不說話,只茫然若失。見她這般,念春便以為她承認了,心中越氣:“你告她的狀,害爺厭棄她,若將來沁芳真被配了個老光棍,你于心何忍?這對你又有何好處?” 翠微回神,反駁道:“她背主,原就該重罰。便是被爺隨意配了人,那也是應(yīng)該的?!?/br> 念春只氣了個仰倒,潑辣性子一上來,張嘴便罵道:“你是有人撐腰的,我們這樣的破落戶可不敢與你爭鋒,萬一惹怒了你,一狀告去大太太那里,告去爺那里,豈不是將我們統(tǒng)統(tǒng)趕出去?好只留你一人伺候爺?!?/br> “你胡說什么?!贝湮堊煊g,偏偏念春是張刀子嘴,只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一通好罵。 “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接了清冬的位子來伺候爺,剛來就攆走沁芳,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眼珠子都不錯地盯著我和槐夏、素秋,好踩著我們幾個攀高枝。那你可想錯了,沁芳是個好性子的,由得你鬧,我可不是,你若尋趁到我頭上來,便是當(dāng)著爺?shù)拿?,我也非撕了你的嘴不可!?/br> “你、你……”翠微只氣得面皮漲紅,說不出話來。 念春說完,胸口一口郁氣吐出,只揚起頭,轉(zhuǎn)身欲走,卻見門口立著一道人影,披著寶藍道袍,似庭前玉樹,松形鶴骨。 念春大驚失色,只面色煞白,慌忙跪下。 翠微被念春擠兌了一通,一見裴慎,便委屈巴巴喚了一聲:”爺。” 裴慎本在屋內(nèi)喚人,喊了兩聲竟無人應(yīng)答,這才出門來看看。本就攜怒而來,如今更是冷笑道:“我竟不知這存厚堂里還有此等口舌伶俐之徒,當(dāng)個丫鬟,真是屈才了。” 念春煞白著臉,心知裴慎必定聽見了全部,急忙磕頭道:“爺,奴婢知罪?!?/br> 裴慎見這群丫鬟規(guī)矩散漫,胡謅八扯的,心中難免生怒,只冷著臉,斥道:“沁芳呢?且去問問她怎么管的丫鬟?” 跑腿的小丫鬟年紀小,不懂看人臉色,只為難道:“爺,沁芳jiejie方才叮囑我,說她被禁足了,萬事都不要去擾她。” 裴慎動怒:“讓她禁足三日是從明日起,難不成睡一晚也叫禁足?”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慌急慌忙跑去尋沁芳。 伴著殘月如鉤,疏星三兩,沈瀾回房,合上欞紗紙糊的柳葉格窗,輕解羅裳,褪去素履,撩開素白帳幔,枕上石藍貯絲軟枕,喟嘆一聲。 無論如何,且先安生睡一會兒。 誰知她剛躺下,便有小丫鬟來報,只說爺尋沁芳jiejie。沈瀾匆匆來到庭前,見院中燈火通明,跪了滿地的丫鬟婆子。 那小丫鬟已告訴她是念春和翠微起了口角,惹得裴慎動怒,可沈瀾仿佛不知道一般,照舊問道:”爺,這是怎么了?” 裴慎冷冷道:“我外放做官,數(shù)次來去匆匆,來不及整頓府中人事,只將院子交到你手里,你便管成這副樣子?” 沈瀾隨他回國公府不過五六日的功夫,行李都才堪堪理順,更別提翠微甚至才來一日,她便是要管,也還沒來得及??? 明知他是心中有氣,借題發(fā)揮,沈瀾也只能認下:“爺,奴婢辦事不力,請爺責(zé)罰?!?/br> 裴慎見她對著自己恭恭敬敬,俯首認錯,心中怒意更盛,只冷聲道:“這兩個丫頭起了口角,嘴里胡謅八扯的,還敢?guī)现髯?,笞五杖。?/br> 跪在地上的翠微和念春涕淚漣漣,只磕頭不停:“奴婢知錯”、“請爺饒命”、“爺饒了奴婢吧?!?/br> 那是軍杖,足有成人手臂粗細,一杖下去便能血rou模糊。沈瀾心中不忍,低聲道:“爺,翠微是大太太賞的。爺不在府中的這些年,念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br> 裴慎冷笑:“在你口中,人人都有不能打的理由。既然如此,可有為你自己找好理由?” 沈瀾愕然,說自己辦事得力有功勞,還是說自己勤勤懇懇有苦勞?她一時間竟尋不出個理由來求饒。 又或者,是這些日子里受盡委屈,倍感屈辱,于是梗著一口氣,不肯求饒。 見她半句求饒的軟話都不肯說。裴慎怒意越熾,恰在此時,陳松墨得了令,帶著幾個親衛(wèi)持杖匆匆趕來。 裴慎冷著臉道:“沁芳管教丫鬟不利,笞五杖?!?/br> 陳松墨微怔,行至沈瀾面前,拱手道:“沁芳姑娘,得罪了?!闭f著,便要提杖。 若是平日里求饒也就求饒了,跟誰過不去都別跟自己性命過不去,可這段日子先是被裴延欺辱,又被裴慎罰跪,非但不能懲戒裴延還得千辛萬苦替此等爛人掃尾,沈瀾已是倍感屈辱,如今翠微和念春起了口角又要她來挨打受罰,偏偏還前路茫茫。 沈瀾心中憤懣難當(dāng),悲郁交加,胸中梗著一口氣,只覺若求了饒,便連最后一點尊嚴也淪喪了。于是怎么也不肯低頭,只銀牙緊咬,趴在長凳上,閉上眼,你打便是。 見她這般,裴慎越發(fā)驚怒,沉著臉,不說話。 兩廂對峙,誰都不肯低頭。 第22章 一個立在院中, 神色冷肅。一個趴在凳上, 低頭不語。 只可憐陳松墨夾在其中,只覺進也不是, 退也不是, 暗嘆倒霉,早知如此,還不如跟著林秉忠去查訪朝中適齡貴女呢。 “愣著干什么, 還不打!”見沁芳不肯低頭, 裴慎已然怒極, 暗道恐怕是素日里將她寵壞了,竟敢跟他甩臉子, 今日非得打上這一場,好叫她醒醒神。 得了令, 其余數(shù)名親衛(wèi), 只將翠微和念春一同拖到凳上,陳松墨也持杖行至沈瀾身側(cè)。 若說打人, 錦衣衛(wèi)、東廠俱是行家里手。陳松墨習(xí)武,又與錦衣衛(wèi)百戶交好,曾學(xué)過幾手,百杖只破個油皮,一杖卻可斃命,如何打,全看上意。 上意啊。 陳松墨偷偷瞥了眼裴慎,見他袖手立于庭中,神色莫測, 面上實在看不出什么, 陳松墨一狠心, 便將手臂粗的鐵梨木軍杖高高揚起,狠狠落下。 第一杖落下。 沈瀾悶哼一聲,硬吃了這一記,面色慘白,額間隱有細汗,只她性子倔,若呼痛,倒像服輸似的,便死死咬住唇瓣,不肯呼喊出聲。 陳松墨見裴慎不出聲,便揚起軍杖。 第二杖狠狠落下。 打在沈瀾身上,竟不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