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威脅我嗎？”楚南溟回頭看向云驚寒，語氣平靜地問道。

    血光開始爆閃，頻率快得驚人，間或夾雜著刺目的白光，像烈日近在咫尺地炙烤。

    楚南溟依舊不受影響。他端詳著云驚寒的臉，冰冷的目光里帶著審視和探究。

    “你的變異方向是力量，我的變異方向是智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互補的。我以為我們可以交個朋友?！?/br>
    楚南溟英俊的臉龐在爆閃的紅白光芒中依舊顯得那樣平靜。

    他忽然發(fā)出一聲低笑，嗓音里帶著冰冷的意味。

    “不過現(xiàn)在看來，你和我都沒有交朋友的意愿。你繼續(xù)睡吧，我要回去陪伴我的妻子了?！?/br>
    楚南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加重“妻子”這兩個字的讀音，但莫名的，他就是這樣做了。

    那些紅白光芒變得更加狂暴刺目，引得他發(fā)出一聲低笑。

    來之前，他的心情是沉悶而不適的，即將離開時，他卻感覺到了一絲愉悅。他沖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點了點頭，禮貌地說了一聲再見。

    忽然，懸浮在他頭頂?shù)陌咨馇蛳袷潜灰恢粺o形的手抓住，飛快被拉扯到云驚寒面前。

    楚南溟以為光球會幻化成云驚寒的模樣，做出暴怒的表情。但他想錯了。

    那光球劇烈地閃著白光，忽然膨脹成足球大小，然后轟然炸裂。許多光點從球體內(nèi)部拋灑出來，被爆閃的紅光全部吞噬。

    楚南溟靜靜站在原地，眸光冰冷而又深邃。若不是一縷鮮血從他的鼻孔里流出，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當白色光球爆炸時，他也受到了重創(chuàng)。

    誰都不知道，那白色光球是他從自己的意識體中分離出來的一團電子云。

    他正在研究的這個項目叫做《永生》。讓意識體脫離日漸衰老的軀體，永遠存在，就是這個項目的最終目標。

    他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而云驚寒也成功了一半。他們是同一類人。

    也因此，云驚寒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洞悉了那個白色光球的秘密，并通過引爆光球的方法來警告楚南溟。

    兩人從未有過積怨，甚至還合作過很多次，相處非常融洽，卻不知為何竟走到了相互敵對的地步。

    楚南溟朝床頭柜上的消毒紙巾伸出手。即使腦海中正掀起劇痛的浪濤，靈魂也仿佛被撕碎了一塊，他也能巍然不動，平靜處之。

    他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鼻血，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弧度。

    “你果然很強?！彼剜?，“感謝你為我提供的實驗數(shù)據(jù)?！?/br>
    染血的紙巾丟入垃圾桶，楚南溟略一頷首，又一次禮貌地說再見。

    爆閃的紅白光芒已全部熄滅，那臺機器的屏幕已經(jīng)黑掉了。

    楚南溟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照了照，確定自己沒有泄露出一絲狼狽，這才推開門走出去。

    秦青坐在走廊對面的椅子上，雙目無神地等待。

    聽見開門聲，他抬起頭，漂亮的眼睛聚焦在楚南溟身上，瞳孔里亮起微光。

    楚南溟勾著唇角說道：“走吧，回家了?！?/br>
    “好?！鼻厍噙B忙抱起坐在一旁的996。

    楚南溟伸出手。

    秦青眨了眨眼，猶豫了一秒，然后乖乖走過去，把自己脆弱的脖頸送到這只手掌下面。

    楚南溟低低地笑了一聲，冰冷眼眸里氳開一層柔和的光。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層細嫩光滑的皮rou，手掌慢慢下移，摟住了小妻子的腰。

    秦青感覺自己的腳尖離開了地面，眼睛不由睜大。

    他183公分的個頭，一百多斤的重量，楚南溟是怎么用一只手把他整個人都托起來的？

    楚南溟和云驚寒都是非人類吧？

    恍惚中，秦青被楚南溟半抱著帶離了康復中心大樓。來到下面的庭院時，他看見吳彩衣眼眶通紅地坐在一張長椅上，雙手緊緊環(huán)抱著身體，一副找不到家的迷茫樣子。

    “你去那邊等一等，我找吳彩衣說幾句話。”秦青小聲說道。

    “我抱你過去?！背箱榘亚厍鄮У絽遣室旅媲埃缓蟊汶x開了。

    在外面，他真的是一個非常合格的丈夫，即使沒有感情也能把妻子照顧得無微不至。

    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團陰影籠罩，失魂落魄的吳彩衣抬起頭來。

    “你還沒走？”她啞聲問道。

    “你是為了誰在哭？”秦青也問。

    吳彩衣半晌沒有說話，垂下頭嗤笑道：“吳瑜和吳曲剛才來了。你真應該去看看他們連哭都哭不出來的樣子?！?/br>
    “我沒有興趣嘲笑別人的悲慘。死人不是一件有趣的事。”秦青搖搖頭。

    吳彩衣捂住臉，發(fā)出神經(jīng)質(zhì)的笑聲，“你以為他們是為了吳州在哭？哈哈哈……”

    她慢慢放下手，用一種極度譏諷的目光看著秦青：“你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天真嗎？因為秦阿姨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我啊——”

    吳彩衣伸出手指，戳著自己劇烈疼痛的心口，低聲說道：“我只是她為你培養(yǎng)的騎士罷了！”

    秦青搖搖頭：“我媽到底有沒有把你當成工具，你自己最清楚?！?/br>
    吳彩衣戳著心口的手指猛然僵住。

    “別再為你自己的野心找借口了，我媽沒有對不起你。如果你對她還有一絲尊重，就幫助我一起研發(fā)新產(chǎn)品，挽救秦氏?！?/br>
    吳彩衣半晌沒說話，臉色一片慘白。

    秦青沒在這個時候逼迫她，而是默默離開了。站在不遠處的楚南溟立刻走上前，摟住他的腰。

    “秦青，你覺得公平嗎？”吳彩衣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什么？”秦青回頭看去。

    “三歲的時候，為了增強我的嗅覺，吳州讓一個地下科研機構(gòu)給我打了一種改變基因的藥劑。我疼了幾天幾夜，身上長出一層狗毛，牙齒也變成了犬齒，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滿地亂爬。他們把我變成了一只畜生！

    “那個科研機構(gòu)給了吳州一筆錢當做賠償。吳州拿著那筆錢給李茹買了一條昂貴的裙子。我的命，在他們眼里還不如一條裙子！為了脫掉那層狗毛，我被他們注射了很多不知名的藥劑！我生不如死！

    “你想象不到，我為了爬上今天這個位置付出了什么！而你呢！你生下來就擁有最頂級的天賦！你說這公平嗎？”

    吳彩衣站起身，死死盯著秦青。

    秦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吳彩衣的遭遇讓他震驚。吳州竟然可以那樣對待一個三歲的孩子。而李茹呢？她身為母親，竟然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用女兒的苦難換來的奢侈生活。

    難怪吳彩衣對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包括母親。母親對她的好，恐怕永遠都無法焐熱她的心。

    秦青退后一步，靠在了楚南溟寬闊的胸膛上。

    楚南溟箍緊他的腰，淡淡說道：“走了。”

    秦青被迫朝前走去。

    吳彩衣死死盯著他，面上是扭曲的怨毒。

    秦青渾身發(fā)冷，止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楚南溟將他攬入懷中，徐徐說道：“玫瑰灑下的種子，長出來是玫瑰，雜草結(jié)出的種子，長出來是雜草，這是由基因和命運決定的。你如果覺得不公平，你應該去質(zhì)問你的父母或者命運，而不是在這里對著我的妻子指手畫腳。”

    吳彩衣身體一晃，眼眸里的陰冷和怨恨都在此刻變成了遭到重創(chuàng)的痛苦和茫然。

    秦青滿臉難過，唇色發(fā)白。

    楚南溟垂眸看著他，繼續(xù)說道：“你的母親在孕育你時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你，而你卻為此感到負罪？你覺得你對得起她嗎？”

    秦青心弦劇震，立刻就從愧疚感里掙脫出來。

    是啊，他為什么要感到負罪？他更應該感激母親的犧牲和饋贈。

    秦青立刻揉揉臉頰，把痛苦的表情全都抹去。

    “謝謝你安慰我?！彼吐曊f道。

    “不用謝?！背箱榘讶吮нM車里，自己也坐了進去。

    “回家。”他對司機吩咐道。

    秦青還有些失神，下意識地抱住了楚南溟的一只胳膊，臉也貼上了楚南溟的肩頭。

    “我看見了一本世界名著。”996蹲坐在駕駛座旁的中央扶手盒上，來回看著兩人。

    “什么名著？”秦青下意識地問。

    “《大佬和他的小嬌妻》，嘻嘻嘻！”

    秦青呆了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坐姿像個尋求保護的小動物，一看就弱了吧唧的。他連忙放開楚南溟的手臂，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坐遠了一些。

    楚南溟瞥他一眼，說道：“我看見你發(fā)布在官網(wǎng)上的視頻了?！?/br>
    秦青飛快挪回去，緊緊抱住楚南溟的胳膊，眼睛水汪汪的：“對不起老公！我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使用了你的視頻影像，你原諒我好嗎？”

    楚南溟：“剛才在云驚寒的病房里，你沒有叫我老公。

    秦青：“……哈？”

    996：“……這是重點嗎？”

    “老公，對不起嘛~”秦青太知道看人眼色，立刻把聲音拖得很長，尾音還婉轉(zhuǎn)地揚了揚。

    司機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坐在后排的兩名侍衛(wèi)齊齊低下頭。這一聲千回百轉(zhuǎn)的老公叫出來，石頭恐怕都能焐化。

    楚南溟冷硬的臉龐已完全柔和下來，幽深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我對氣味分子做過一定的研究，但我不懂調(diào)香?！彼鐚嵳f道。

    “我知道！那個短片我馬上就撤掉。我也是為了穩(wěn)定公司股價才想出的權(quán)宜之計。對不起我錯了。我一定好好學調(diào)香，爭取做出不讓你丟臉的作品?！鼻厍噙B忙解釋。

    楚南溟未曾說完的話被堵了回去。他已經(jīng)在搜集調(diào)香的資料，但他好像誤會了妻子的意圖。

    “你是準備自己來研發(fā)新產(chǎn)品？”他問道。

    “是的?！鼻厍噙B忙點頭。

    “你不需要我的幫助？”

    “是的。”

    “為什么？你應該知道，有了我的幫助，你能在最快的時間里渡過難關(guān)。”

    “我現(xiàn)在什么都依賴你，以后離婚了，我怎么辦呢？”秦青認真詢問。

    楚南溟喉頭微梗，竟忽然發(fā)不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