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這片黑夜沒有星光
為什么呢? 為什么我會站在這里呢? 昨天,禮拜一,才剛上完第一堂課,廣播里就出現(xiàn)了我和魏子澄的名字,我們一同到教官室后,教官就說哥要我們兩個立刻到醫(yī)院去,到醫(yī)院后,我們就站在病房外,連舅舅的臉都沒有看到。 為什么我會站在火化場的門口? 我看著哥手上的瓷甕,跟魏子澄手上的相框,我還是無法相信,禮拜六,我們不是還看著舅舅入睡的嗎,他那時不是好好的在我們眼前嗎?為什么那么穩(wěn)定的心跳聲,怎么會忽然揍停。 禮拜日晚上舅舅被送進急診室,醫(yī)生說是因為那次的緊急急救時,血液感染了。 怎么過了一夜,舅舅只剩下一罈骨灰和一張黑白的照片呢? 我是那天唯一一個哭出來的人,而在禮拜六晚上我盡力去挽救回來的的那兩個靈魂,卻過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了,都沒有回家,他們兩個的烏云沒有降雨,一直浮在那里,累積著水氣,越積越多。 我也做不到了,我也沒有再一次的勇氣和自信,能夠讓他們回來了。 哥還有小涵,那魏子澄呢,我又是魏子澄的誰,又有什么能力去打開他設下的那道結界呢。 我沒有嘗試,也沒有努力,偶爾會想到這點,卻只能在心里說服著自己已經(jīng)無能為力。 (2012) 我升高中之后魏子澄好像也沒什么再亂來了,沒做什么壞事、沒跟誰打過架,也沒被請過家長,我并不覺得意外,因為不管是哥還是舅舅,好像都是在這個時期漸漸就變得安分和成熟。 尤其他三年級之后,沒有再蹺掉第八節(jié)課、乖乖上了夜輔,連帶著莫曜光也變得一樣,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莫曜光其實也是有一點點天才成分的,雖然不像魏子澄那樣變態(tài),但他的成績還算全校的前一百名。 現(xiàn)在教室的位置我從窗戶看出去,跨越一個大中廊,直接可以看見魏子澄他們班,我想到就會看看他,就算沒想到,也會不小心瞄見他,他上課不抄筆記的,每次看其他人總是同步的做著抬頭低頭,他卻總是靠著椅背直直看著黑板,要不然就是趴著睡覺,下課后,會出教室去上個廁所,回來后跟他們班的男生吵吵鬧鬧,只有一點跟以往一樣,就是不會靠近女生。 回到家后,放完書包到浴室洗澡,回房間打游戲,然后在十二點或一點時候睡覺。 看起來不是很拼命,但每次段考完,佈告欄上那張變態(tài)的年級校排名次,魏子澄還是會出現(xiàn)在第一列的其中一格上。 「姜星星,你這樣子每學期都被當?shù)粢欢?,重修不嫌累???你怎么不好好找你哥教你呢??/br> 「姜星星,你怎么跟你哥差這么多呢?社團適當?shù)耐婢秃靡膊荒芑膹U學業(yè)啊,廣電系的分數(shù)都很高的?!?/br> 這是我升高中后常常會從各科老師那里聽見的話,因為我跟魏子澄一樣都選了文組,所以高二后又更多共同的科任老師了,「姜星星,你是魏子澄的meimei喔?」這是每個初次見面的老師都會問我的一句話,因為我們的關係太難解釋了,所以我乾脆都說對,也造成了老師們真的都以為我是他親妹的誤會。 啊我就跟他沒有血緣關係啊,我怎么可能會有他的聰明才智,而且就算是親生的也是會有基因突變的可能好嗎,到底兄弟姊妹都該差不多聰明的刻板印象是從哪里來的啊。 我是烏鴉嘴,就像是說著自己好久都沒有感冒,過不久就會感冒。 今年的運動會當天下午,比完三年級大隊接力后,全校都回教室收拾環(huán)境等待頒獎典禮。 突然聽見教室外出現(xiàn)了sao動且越來越大,許多人紛紛到走廊去看。 「星星!星星!」安朵從教室外喊著我的名字,一臉焦急。 「怎么了?!?/br> 「魏子澄他們跟別人打起來了啦!」 我從位置上跳起來,擠了一個位置趴在女兒墻旁邊往一樓的中廊看,不只魏子澄,還有莫曜光跟他們班的幾個熟面孔,其他沒見過的大概是別班的,十幾個人。 「干林娘嘞,你再說一次啊王八蛋!」雖然叫囂聲很吵雜,但魏子澄的聲音我一下就能認出,魏子澄大喊著,重重的揍了一拳到對方臉上。 魏子澄的表情好可怕,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魏子澄打架,但是那個表情,我從來沒見過,以前他只會露出嚴肅又憤怒的凝重表情,可是現(xiàn)在他的臉上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一點都不在意后果的樣子,像蝙蝠俠里面的小丑。 魏子澄瘋了。 我衝下樓梯,站在距離他們五公尺的地方往他們那邊喊過去。 「魏子澄,快住手?!刮艺驹谒麄兣赃吅?,魏子澄沒聽見,我再喊。 「魏子澄!」我破了音,劃出一道沙啞,睜開眼睛后,視線隔了一層水珠,那一剎那,魏子澄的拳頭停留在了半空中,他收起了那個可怕的表情,上揚的眼角和嘴角慢慢降下,恢復了鬱悶的眼神,被他壓制在地板上的那個人,迅速的從下面往上揍了魏子澄一拳,魏子澄被擊中臉頰骨,整個人往后面仰。 那個人又舉起了手,我閉上眼睛,不敢看那個畫面,但在那聲悶拳之前,我聽見兩聲短哨聲,和教官的怒吼。 「你們幾個在做什么!」 兩個教官一同來到這里,看熱鬧的學生少了一大半,還有一些捨不得離開。 「樓上的給我進去!再看也記你們警告!」 我僵在那邊,腳一步也動不了,突然我的手被握住了,安朵拉住了我,我的腳也終于有辦法前進,安朵拉著我往樓梯上走,我眨了幾次眼睛,每眨一次,我的淚珠就被擠成了一條細線,在我臉頰上留下一條細痕,我回頭看了一眼魏子澄,他走在人群中,面無表情的跟著教官往教官是的方向走。 我被安朵帶到了頂樓的廁所前,那里沒什么人去、又很安靜,她背對著我看著走廊外,我在洗手臺前整理著我經(jīng)過暴風雨洗禮的臉,淚痕跟鼻涕都能沖凈,只有眼睛里的兩片紅色血絲越?jīng)_越紅,可怕得嚇人。 「安朵,我好了。」 「走吧。」安朵從剛剛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沒有問,也沒有說那些無用的還好嗎?怎么了?別哭了這種話,但我想這也只有安朵才能夠感同身受,還好嗎?怎么了?別哭了這幾句話,是世界上最多馀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