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論歧見 同門cao戈 臨危勢 親信
「天無界、元化氤,游走經(jīng)絡入百會;煉任督、固泥丸,週而復始屯巨闕------」劉備卻不急于回答,待自顧吟罷了那一大段類似醫(yī)經(jīng)的深奧字句,方反問說:「二師兄,您還記得這些咱練把式時誦背的歌訣嗎?」 一聽對方所唸內容確實是本派「天元功」的入門心法,張任呆了半響后,才默認般的點頭續(xù)問:「閣下既如此稱呼張某,想必乃恩師新收的子弟---;然而尊駕何人?又為了什么率眾夜襲我益州刺史官衙?」 「二師伯,你錯了---」孫策聞言忍不住挺身替恩師辯解道:「我?guī)煾甘亲孕【桶萑胪?--呃,拜入『蓬萊槍神』的門庭,早了你少說也有十幾年,何況現(xiàn)在已是代掌門,稱尊駕為兄實是敬你年紀稍長;至于咱因何要攻打州邸,他如今貴為當朝總督天下兵馬的『大將軍』,你那竊佔西川的主子又公然叛國,所以---,這即是咱來此的緣由?!?/br> 不由得睜大了雙眼,猶似親睹傳聞中妖怪的張任過了好一會后,方難以置信喃問的說:「你便是那號稱第一武士的『戰(zhàn)神』劉備?聽說你不是還在江東幫陳溫討伐妖賊許昌嗎?怎恁快就溜進我們益州成都來了?」 「不錯,此佞確實是『涿鹿亭侯』劉玄德,當初令老朽失算舉薦給朝廷的白眼狼---」已由州府諸將簇擁而至的劉焉,這時即佇足廊側冷然注視劉備的接口道:「虧先帝如此信賴并把討寇重任託付予閣下,你卻擅自違反他傳位于次子協(xié)的圣意,私推那因甚不得寵而逐出宮外的皇子辯承繼大業(yè);你這挾君謀權的國賊,竟還有臉來見老朽!」 聽對方豈止黑白不分的反咬一口,還將原本辱罵董卓、曹cao的那字眼安到他頭頂,又氣又好笑的劉備不禁亦佩服人家挑撥之深厚功力,便針鋒相對的辯問:「叔叔,東宮雖不甚獲先帝歡悅,卻始終未曾遭正式貶黜吧?備奉已故太后詔書送儲君返京繼位,試問某錯在什么地方?況且圣上一登基就勵精圖治,除迅速平定各州的匪患外,更使善加安頓的逃亡百姓免于流離顛沛與挨餓受凍,大大降低了死傷機率,這樣睿智的明主至今可也沒令天下人失望過呢;倒是您,執(zhí)牧蜀境后不僅即再三抗拒皇詔,更先妄提廢長立幼的大不敬謬論而派兵襲我東川及勾結藩鎮(zhèn)覬覦長安城郭,你我之間---,誰才是國賊?」 本料定漢祚式微而欲趁亂據(jù)蜀再籌劃進軍洛陽,劉焉怎會曉得那原先抓來充當替死鬼的陌生族侄居然真把民變輕松弭平,且在自己穩(wěn)固局面前闖入益州來興師問罪,心虛之際不免遭劉備的伶牙俐齒回嗆到瞠目語塞;又想起漢中郡的爭奪戰(zhàn)打得竟沒預計中順利,惱羞成怒的他這時便硬拗著嘶吼說:「蘇固治下不周導致怨聲載道,我替朝廷弔民伐罪亦錯了嗎?馬騰、韓遂聯(lián)手犯界,又與蜀中何干?可恨昏君聽信讒言,未經(jīng)查證就拘捕我那兀留于京城的三名質子,還密遣爾等至此來誣衊老朽---;你這織席販履的黃口孺兒,竟敢仗勢欺人到如此程度!」 才剛罵完,他身旁一名快四十左右年歲的文士早揣摩到上意,已押寶似的轉頭向張任斜睨道:「張介沅,人家都快要攻陷咱州府啦;閣下倘再不速擒來犯的禍國賊佞,我譙周可真要懷疑你與他們已同流合污了!」 并不因對方情緒而跟著叫囂謾罵,劉備只冷靜注視顯然猶豫不決的張任問說:「二師兄,公道自在人心---;您甚少離開兩川之地,曾幾何時聽戶出十萬、財豐土沃的漢中郡發(fā)生過民怨?若非甫掌州牧的劉中郎遣三子與西涼軍暗通款曲,那常提兵互攻的馬騰、韓遂怎有間暇寇我長安?恩師往昔不斷告誡咱需明辨是非,您切莫失了計較?!?/br> 臉上浮現(xiàn)陰晴不定的神色;難以抉擇的張任心里何嘗不知其效命者實乃貪婪之輩,但一入主益州的劉焉當權后即對自己禮遇有加,再說目前確也無法判別這兩個傢伙到底誰講的才是真相,因此他那沉默不語的反應,一時間居然成了鴉雀無聲的眾人目光焦距。 「大將軍,你說的或許有理;」良久,已做決定的他雖把心終于偏向了劉焉,卻未似演義般口出沒轉圜馀地的決裂狠話,僅對忽現(xiàn)身的「同門」苦笑道:「可是你---用這近乎偷雞摸狗的手法闖進此處在先,我倘要置之度外,可不是愧對有知遇之恩的東主?」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存指望的劉備小心翼翼反問著說。 深深吸了口氣,張任又隔了半響方?jīng)Q定道:「抱歉,儘管尊駕貴為『大將軍』及吾派掌宗,不過張某既身負捍衛(wèi)府衙之重任,勢須把公務擺于私誼前頭;恩師那邊么---,我只有另找時機再去向他老人家解釋立場了。」 見他仍堅持「職責所在」的原則,劉備亦不再多勸,頷首后便嘆息的說:「既如此,咱就各忠其事吧---;拳腳兵刃無眼,待會冒犯莫怪?!?/br> 「介沅勿憂,我等來助你一臂之力!」侍于劉焉左右的鄧賢、冷苞、劉璝三將明白敵人甚是難以對付,即不約而同踏前一步的齊聲道。 先朝他們報以感謝的眼神,搖手表示不可的張任又馬上轉頭盯住了「外敵」,且鐵硬心腸的說:「各位的好意張某心領了,但咱當務之急是護衛(wèi)主公安全---;因此無論我勝負如何,你們都不能擅離職守。」 接著,這蜀中第一猛將便對兀自沉吟的劉備翻臉喝道:「大將軍,我今日若擒爾等不得,尊駕就直接踩踏張某的尸身過去吧;看招!」 語畢,他那桿「紫藤點鋼槍」已幻做紛飛梨花,更似暴風驟雨般倏戳對方的上盤諸處要害,委實把童淵傳授的槍法發(fā)揮到了淋漓盡致! 劉備卻不直纓其鋒,只后躍一步即化解這曾使趙云揚名長板坡的家傳快槍術「蟠龍出海」;然而張任并未氣餒,料準此君有能耐招架的他便在旋身追襲間,已復向那剛落地的「掌門人」又疾刺了一百一十八槍! 雖生微怒,緊守防線的劉備仍不因此急于還以顏色;當然,這絕非他一昧的賣好示弱,而是正思考如何方能兩全其美的顧全大局。 沒錯,憑他此刻的功力與所占優(yōu)勢,想擊敗那冥頑固執(zhí)的二師兄甚至眾蜀將都不成問題,但重點是---接下來呢?強行鎮(zhèn)壓的后果,可未必就能令尚缺支持者的西川政權長期穩(wěn)靠,尤其是另有西涼軍閥還不曾肅叛的現(xiàn)在;況且這批傢伙確也均屬帶兵打仗的硬手,日后若對南蠻動粗必皆為得力將領,縱使他對天生不對眼的張任亦沒啥好感------。 由于一直是軍旅伙伴公推的首席老大,張任在久戰(zhàn)無功的情況下也樂活不到哪去,「百鳥朝鳳」的炫燦槍法儘管已叫旁觀者眼花撩亂,除了依舊難碰徒手對方的一根寒毛外,劉備輕描淡寫應付間所顯示出的那份氣度,更叫他萌生前所未有的茫然懼心;但這念頭僅略閃即逝,快槍堪堪使盡一剎那,他便打算孤注一擲的施展新悟殺招迎擊敵人。 說到悟性這方面,較晚學藝的張任與綽號「北地槍王」的大師兄其實相差極微,只是張繡因常跟叔叔張濟旁鶩于兵家事,連溫習基礎的空檔都騰不出來,焉有馀裕研究密技?而他就不同了,返回川蜀并從戎后豈止隨即在舊主郤儉身前發(fā)揮長處,破格升至府衛(wèi)將軍的單調歲月中并讓他有許多時間醉心于武學之道;所以張任現(xiàn)在的火侯非但已超越大師兄,最近還自創(chuàng)了一套脫胎于師門的心法:「怒嘯殞龍槍」! 兀在傷腦筋的劉備此刻亦發(fā)現(xiàn)他招式有異,便暫且放下了雜亂思緒,凝神留意對方忽停止攻擊的平穩(wěn)槍纓;果如所料,氣歸丹田的張任待內力盡注于刃尖,就在一個錯步驟然揮動那由千年紫藤打造的柄桿,把皆足以碎鼎的十九股刺擊再次襲往了強敵胸口! 即使不曉得這路槍的名稱,劉備倒也不敢小覷眼前未必稍遜孫家槍的霸道猝襲;于是,二度出鞘的「龍淵劍」便在危急中亦拋揚十九抹成形光束,迅捷回射對方灌滿「天元勁」且猶如雷轟電閃的攻勢! 只聽密集的「砰」、「砰」巨響不絕于耳,園內的敵我武士等睜大眼睛去看兩人勝負結果,卻見張任的壯健身軀已直挺挺僵在原處:是的,劉備畢竟顧念到師兄弟的情份,揚手之際又減輕了幾成力道,此君才不致被他過于懸殊的劍氣震傷筋絡,但就算如此,無法抵御的張任還是遭仙身術氣漩封閉各大xue脈,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對不住了二師兄---,為了令天下蒼生儘早脫離戰(zhàn)禍的苦難,小弟只好請您先委屈片刻---;」途經(jīng)他身邊的劉備待低聲致歉完,即嚴峻瞧向那已近在咫尺的劉焉說:「叔叔,事到如今,你仍要執(zhí)迷不悟嗎?」 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劉焉忙退一步道:「你---你別過來------」 俗話有云:「板蕩識忠jian」,以鄧賢為首的冷苞、劉璝三將這時正義無反顧的要站出來護駕,適才還一直叫囂張任快些擒拿「賊佞」的譙周看苗頭不對,忽趁同僚盡皆失措的機會搶下了衛(wèi)侍腰刀,并架于毫無防備的劉焉頸項喝阻說:「你們都站住了,快按大將軍的吩咐丟掉兵刃!」 「譙允南,你干什么?」大驚失色的鄧賢及劉璝忙指著他吼問。 冷苞也「喀崩」咬牙的情急罵道:「王八羔子,居然想吃里扒外!」 鳥都不鳥他們三個措手不及的近衛(wèi)家將,譙周逕自用溫和的語調向劉焉挾脅說:「啟稟主公,大將軍乃朝廷命官兼皇室族裔,且身負振興我漢邦之重任,今既來咱益州調解您與圣上之間的誤會,嚴拒之則反顯您的理虧心虛,還極可能引起那兵禍連年的干戈之災;依在下淺見,不如與遠道而至的劉大人暫化玉帛為妙?!?/br> 先朝親手提拔的譙周驚恐一瞥,兵敗如山倒的劉焉這時已渾沒了主張,便發(fā)抖道:「允南說得是,咱應該---應該化干戈為玉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