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吐真」
「來!快請進!」 此刻的高憐變回了十出歲的少女應有的模樣,盛情邀請朋友蒞臨自家般地難掩興奮愉悅之情。 玖沐緩步走進那雕花鑲珠一樣不少的精緻房門中。 一踏入房內(nèi),眼睛所見,由左至右、由大到小,全是以朱紅色為基調(diào)、充滿喜氣又價值不菲的擺設飾物,床頭與門后仍貼著相當新的「囍」字——這并非北境人的傳統(tǒng)——想必是為了迎娶高憐特地貼上的罷。 如此喜氣盈盈的房內(nèi),卻不見新郎倌的蹤影。更別提任何男性用品,在這房內(nèi)都看不見其蹤跡。 「好了,九尾狐。想必你并非單單為了見我大老遠來此罷?若有其他我?guī)偷蒙厦Φ模瑑嵐苷f便是。」 玖沐聞言,略一沉吟。 「不是什么大事。不過稍微被帶著人類執(zhí)念的物品絆住而已?!?/br> 高憐頷首。 「因此才找到北境來嗎?如是要找境內(nèi)之人的話,或許我能盡些棉薄之力也說不定?!?/br> 常聽人們說,出外靠朋友——玖沐在這一刻稍微有些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即便多一個人也好,遠比自己無頭蒼蠅般漫無止境地亂找快得多。 「那么九尾狐,你欲找的是個什么樣的人呢?」高憐軟聲問道。 「這個?!咕零遄詰牙锎С隽藯l淺青色素手絹?!复宋镏魅藶橐槐本衬凶樱胧潜仨毼餁w原主罷?!?/br> 手絹之于北境的含義,高憐是多少有些耳聞的。 但她卻未聽聞近幾年有任何與此定情信物相關的人或事。 但已夸下??冢碌饺缃袷遣荒苷f自己幫不上忙了。 「嗯,知道了。給我?guī)滋鞎r間,我?guī)兔Υ蚵牬蚵牐S后給你消息?!?/br> 「嗯?!咕零遢p點了點頭。略一思索后還是決定問道?!笇α?。記得你方新婚不達百日,何以偌大房內(nèi)只你一人?」 高憐雪白的面上染上一絲陰鬱。 「不提這些。不如,咱們來喝酒罷?」高憐牽扯嘴角,側(cè)身取過案上純黃金製成的酒杯及其壺。「這是北境上等釀酒師釀的酒,難得見面,一同品品?」 那些酒器被擺放在如此伸手可及的距離,那斟酒動作如此嫻熟——想必她已做過不下百次。玖沐看在眼里,甚么也沒有多說——畢竟人要如何走,都是自己決定的,除非己身意識到自己應該如何做,否則旁人說得再多亦是無益。 那一人一狐幾杯黃湯下肚,高憐雙頰緋紅,心下舒坦,便開始講起了平時不愿觸及的話題。 「九尾狐,你可知道,當時你愿意邀請我,我是真的非常開心?!?/br> 「是這樣的嗎?」玖沐輕聲笑著,聲似銀鈴,輕輕敲響,回盪房中。 「是真的?!垢邞z將杯中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但我害怕。」 玖沐一對雪白雙耳輕轉(zhuǎn),面不改色,只是聽著。 玖沐知道,這世上許多人,都需要以酒為鑰,打開緊鎖著的心門。只是她沒有想到,高憐有天也成了這樣一類人。 「九尾狐……其實我就是個膽小的人?!垢邞z有些苦澀?!肝遗聜?、怕死、怕己身做出的決定只是場荒唐謬誤……明明不愿成為他人圖利的橋樑、不愿像大多數(shù)人一般盲目、片面而愚昧,不想成為那樣糟透的存在茍活……呵,如今的我又何嘗不在茍活呢?」 傾訴的語句如斷了線的珍珠項鍊,嘩啦嘩啦地一串串掉落下來。 說到底,高憐就是個從未見過世面的深閨大小姐,一心嚮往外面的世界卻又被保護得太好,每當勇敢一點,踏出了一步,遇到未知的事物卻又馬上退縮。就這么掙扎著、逃避著、躲閃著,最終把自己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即便如此,玖沐仍想盡力幫上點忙。 「……高憐。爾現(xiàn)下最想要的為何?」 「我嗎……?」 「是的?!?/br> 高憐墨黑的眼瞳變得遙遠,她旋即回神過來,低首笑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待我打聽完你要的訊息,再一同告訴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