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棺見喜 第64節(jié)
一個男生正氣喘吁吁地壓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卡著他的雙手按在頭頂,另一只手還抵在他的唇邊。一張紙面具斜斜掛在他的側(cè)臉, 邊緣已經(jīng)有不少之前李秀瘋狂掙扎時無意間撕扯出來的裂縫和毛邊。 “方……方乾安?” 李秀盯著自己上方那張熟悉的面孔看了好一會兒, 沙啞地低喃出聲。 方乾安原本還是滿臉緊張地盯著李秀, 仿佛還在忌憚著李秀什么。 直到聽到這一聲呼喚,他才猛然長松一口氣,整個人瞬間xiele力道, 覆在了李秀身上。 “我艸, 你醒來,你他媽終于醒來了……” 方乾安一口氣說了好幾聲臟話。 “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嚇死了, 李秀,我真的, 我艸……命真的快交代給你了……” 這么過啦好幾秒鐘, 曾經(jīng)的校霸才隱約覺得不太對。李秀喊了他那一聲之后就一直沒有再出別的聲音了。 “喂, 阿秀, 你別嚇我, 你該不會還沒有醒來吧?” 方乾安聲音都開始發(fā)抖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李秀的臉,發(fā)現(xiàn)少年此時皮膚冰涼。 “阿秀?回個話啊小祖宗你別嚇我——” 正當方乾安驚疑不定確定李秀情況時,后者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差點沒魂飛魄散。 李秀竟然直接伸手就掀開了他的衣服。 少年的手指微涼, 指腹卻意外的柔軟, 他就那樣探手伸進方乾安的下擺,用一種近乎粗魯?shù)姆绞胶鷣y從他的側(cè)腰摸到了下腹部。 方乾安呼吸一下子變得異常急促, 整個人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瞬間僵在了原地。 “阿, 阿秀, 那個, 等等,等等等等——” 腦子就像是燒開了的水壺開始噗嗤噗嗤往外蒸汽,明知道此刻情況明顯不對,方乾安卻慢了好多拍才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抓李秀的手腕。 “你,你別亂摸,等下,靠——” 而如此簡單的一件事,這時候做起來竟然格外艱難。 方乾安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會有被人摸一把就全身發(fā)軟的時候。 幸好,方乾安腦袋即將爆掉的前一刻,李秀終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方乾安身上尋找的東西。 “真的是你……。” 李秀死死勾著方乾安腰間的紅繩,在摸到了那個熟悉的,被自己親手系上去的繩結(jié)之后,他終于放下心來,軟倒在了方乾安的懷里。 “嗚……方乾安……你不是校霸嗎……嗚嗚……怎么拖到現(xiàn)在才來啊……” 感受著男生guntang的體溫,李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那樣無比丟臉地抱著方乾安哭了起來。 “對,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來晚了,你先別哭啊……” 方乾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抱著懷里顫抖不已的瘦弱少年,只恨自己之前一直走酷哥路線從來不屑于學那些哄人手段,這時候?qū)χ呀?jīng)嚇到精神崩潰的李秀,就只能干著急其他啥都不會做。 好在李秀的失態(tài)只持續(xù)了很短一會兒??蘖藥茁曋螅e累的恐懼不安隨著眼淚流出體外,李秀也漸漸恢復了應有的平靜。 他注意到自己和方乾安周圍一片昏暗,黑暗濃得就像是實質(zhì)的墻,層層疊疊籠罩著他們。兩人之間照明所用的唯一光線,全靠一支擱在地上火光搖曳的白蠟燭提供。 那支蠟燭瞅著很普通,已經(jīng)燃燒了快一半了,蠟油不斷流淌在底部堆積成了一團灰褐色的蠟塊。 奇妙的是它的火苗,那火苗又細又長,火苗頂端隱約泛著一點青綠色,以至于它發(fā)散出來的光也是微微泛綠的。 這里的空氣也非常渾濁,透著一股nongnong的土腥味。 李秀的嘴里現(xiàn)在溢滿了血腥味,隱隱約約的刺痛傳來,提醒著他舌尖上有傷口。李秀終于想起來,在自己剛才脫離幻境時,方乾安把手探進自己的口中,并不是真的要拔了他舌頭,而是用什么東西在他舌尖釘了一下。 也正是在那之后,李秀才終于清醒過來。 “那個,你疼嗎?沒事吧?徐老師說必須要給你放掉舌尖血才能把你從幻境中拖出來?!?/br> 方乾安一直觀察著李秀,這時候連忙慌慌張張地解釋了起來。 “徐老師?徐老師他來了嗎?等等,我們現(xiàn)在是在哪里?” 李秀定了定神,連忙詢問起情況來。 方乾安神色緊繃,他把李秀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從地上取過了蠟燭牢牢握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氣之后,男生壓低聲音,鄭重其事地開口道:“這件事說起來有點麻煩,阿秀你是被鬼迷了眼所以帶到這里來了??傊⑿隳阆葎e怕,無論看到什么都別怕也別亂跑,我們時間不多,必須趕緊離開這里……” * 接到李秀電話的時候,方乾安正在醫(yī)院。 他那名義上的親爹滿腦子繃帶,正躺在病床上對他破口大罵。律師也被叫過來了,據(jù)說是方成科這回終于下定了決心,快跟方乾安解除父子關(guān)系。 當然,類似的事情之前就已經(jīng)發(fā)生過好幾次,所以當時方乾安并沒有太在意——一來是因為法律其實并不支持斷絕親生父子之間的父子關(guān)系,二來是因為方乾安很清楚,自己這位親愛的老爸根本不可能舍得他母親的錢。 雖然,就連方乾安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已經(jīng)住到精神病院的親媽到底是多有錢,能讓方成科都這樣了依然流著口水不舍得放手。 …… 結(jié)果就在他翹著二郎腿坐在特護病房沙發(fā)上神游天外時,他接到了那通電話。 盡管方乾安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沖回了學校,可是,等他趕到時李秀還是失蹤了。 那是完全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失蹤。 根據(jù)學校的監(jiān)控顯示,李秀當時像是夢游似的,一直在學校的綜合樓里亂逛,然后,他走進了一條封閉式的走廊,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可那條走廊盡頭是封死的,除了一面鏡子,那里什么都沒有。 “我一直讓學校的那幫傻逼想辦法,可是他們真的,屁用沒有?!?/br> 黑暗中,方乾安的聲音有些沙啞。 是那種過度疲倦后終于松懈下來才有的沙啞。 “我也報了警,可警察也沒法解釋為什么你不見了。我當時都……當時心態(tài)都崩了我跟你說……” 方乾安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把自己當時的心急如焚一語帶過。 而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時候,曾經(jīng)被請去處理肖家鬼屋的徐老師出現(xiàn)在了愁云慘淡的辦公室里。 * 不久前—— “這可真是……棘手?!?/br> 徐老師在看到李秀消失的監(jiān)控時,向來平靜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一絲驚懼。 啟明中學接連出現(xiàn)學生失蹤自然是不妙。然而,一直到此刻,徐清河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設(shè)想的最壞情況還要糟糕。 而他并沒有隱瞞這點。 “那面鏡子并不是普通鏡子,它其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陣眼?!?/br> 面色嚴肅的中年男人率直地向著面前戾氣四溢的男生解釋道。 徐老師言簡意賅,告訴方乾安,原來整個啟明中學,連帶著這棟樓還有肖家別墅,其實都是被特意布下用來鎮(zhèn)壓某些東西的風水布局。 而現(xiàn)在,因為之前肖家別墅的封印聳動,導致了大陣不穩(wěn),李秀恐怕就是在此期間,被“那個東西”帶走了。 “帶走了?什么叫做帶走了?窩草,活生生一個人你現(xiàn)在告訴我他被鬼帶走了?你之前不是說只要讓他好好學習就不會有事嗎?那家伙撞了鬼都想著去上政治課,他不就是按照你說的做的嗎?可現(xiàn)在他還是被帶走了!他那么弱,腳還是瘸的,鬼把他帶走干什么……靠……” 方乾安險些把辦公室里的茶幾直接踢碎。 明明只是個剛成年的高中生,此時身上的戾氣卻重到宛若魔神,惹得徐老師其他幾名學生都不由上前一步,有意無意擋在了男人身前。 徐老師也忍不住看了方乾安一眼,男人的神色疲倦而無奈。 “時間短的話,也許還是能帶回來的?!?/br> 男人的聲音有些遲疑。 “只是……會很危險?!?/br> 徐老師輕聲嘆道,拿起了之前從學校那邊找到的李秀的個人資料,看了片刻,男人愈發(fā)眉心緊皺。 本來前往另外一個世界帶人回來就異常兇險,而這件事最棘手的,是李秀孤兒的出生——沒有血緣作為相互之間的感應,其他人貿(mào)貿(mào)然前去恐怕自己也要折在幽暗虛無的彼世黑暗之中。 “若實在不行,與他關(guān)系親密之人勉強也能行,可是……” 可是,李秀身邊稱得上關(guān)系親密的,竟然只有一名如今已經(jīng)患有阿爾茲海默癥的老太太。 越是想,徐老師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朋友呢?” 忽然,旁側(cè)傳來了男生沙啞壓抑的詢問。 “嗯?” “朋友難道就不行嗎?” 方乾安脖頸處青筋微微跳動,雙拳緊握,他死死盯著徐老師,一字一句地問道。 * “……后來那老男人說實在要試一下也可以。” 黑暗中,男生壓低聲音,平淡地解釋道。 “所以我就按照他給的辦法,想辦法過來了。你是不知道,真的麻煩死了,三更半夜在學校走廊來來回回跑,一下子左拐一下子右拐,我頭都暈了?!?/br> “方乾安……” “反正這回你出去了,無論如何是要請我吃飯的你知道嗎李秀同學,我的犧牲已經(jīng)不是你以身相許可以補償?shù)牧??!?/br> 方乾安一邊說,一邊拉著李秀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還有,你膽子已經(jīng)這么小了,就別東張西望亂看了。跟著我走就行了。” 方乾安不說還好,他這么認真的強調(diào)之后,李秀終究還是沒忍住,借著蠟燭微弱的火光望向了自己周圍。 下一秒…… 要不是方乾安一直死死拽著他,他差點因為驚懼而再次跌倒在地。 紙人。 無數(shù)紙人密密麻麻地站在他和方乾安周圍,慘白的臉上粗糙的畫著兩團紅,眼睛是漆黑空洞的兩點,但只要對上那兩點眼睛,就會有一種跟什么活物對視似的恐懼感。 所有的紙人此時的嘴角都咧到了耳下,它們就那樣圍繞著李秀,在黑暗中沉默地微笑著——一如環(huán)境中那些對著李秀熱情微笑的同班同學們。 【阿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