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35節(jié)
肯定是會的。 瑜珠漠然地眨眨眼。 “無所謂了,反正已經(jīng)體會過上京那樣的日子,名聲再差還能差到哪里去呢?大不了,到時再換個地方住?!?/br> 云裊嘆了聲氣,替她收好喝完的湯碗。 “小姐今日就好好歇著吧,晚飯奴婢來做,我們今早出去買的東西不少,估計今夜除夕能做一桌好吃的了,我先去給小姐燉一鍋雞湯……” 她正說著,卻聽見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主仆二人登時如臨大敵,面面相覷。 “小姐先坐著,我去看看?!痹蒲U火急火燎地沖到院門口,在門口捏了一把掃把壯膽。 “是誰?” “是我。” 云裊一愣,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開門:“吳大娘?” “欸,云裊姑娘怎得突然這么謹(jǐn)慎?”吳大娘笑嘻嘻地提了一籃子?xùn)|西進(jìn)來,“江娘子可在?我來看看她?!?/br> “她在?!痹蒲U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們不是剛從她家出來嗎?她怎么就來看她?莫非,是那個殺千刀的秀才這么快就將事情捅了出去?! 還真是。 吳大娘進(jìn)屋,看到瑜珠坐在床上慘白著臉蛋,唏噓道:“怎么就弄成這么狼狽了,不過幾個時辰不見,真是的……” 她從籃中端出一碗尚還熱乎的雞湯,送到她手里:“趕緊喝了暖暖,你也真是的,有實話不同我說,害我還在這里亂點鴛鴦譜,若非我那好侄兒回去告訴我,我還真當(dāng)你是寡婦?!?/br> 瑜珠小臉顫了顫,正要說話,又被她拍拍手道:“我知道,這世道,咱們女子艱難,有些事,不好同外人說咱們就不說,我也不會因為你什么狗屁丈夫找上門來就低看你一等,只要你交了錢啊,在我這里都一樣,我只是怕他為難你,想來看看你。” 好容易忍住擦干的眼淚,在此刻竟又莫名地想要上涌。 瑜珠擦擦濕潤的眼角,禁不住帶著哭腔道:“多謝大娘?!?/br> 她從未想過,一個從前素未謀面,到如今也不過只見過三四回的屋主,竟會對她抱有如此的善意。 她在上京那座宅子中困了三年多,也不曾討得婆母和祖母的真心,在這里,竟能感受到。 吳大娘摸摸她:“行了,趕緊把雞湯喝了吧,我還得趕回去做除夕飯呢。你今夜要不與我一道上家里去?你家那個走了沒?萬一他又回來找你麻煩,那可怎么辦?” “沒事,他走了,我就不麻煩大娘了,午飯在你家已經(jīng)很是感激,晚飯我想自己同云裊簡簡單單吃一點,何況,云裊已經(jīng)在做了。” “那行,那你萬一有事,就趕緊差人來告訴我啊,你放心,你的事我不會同外人亂講,我那侄子,也不會叫他亂講,你且放寬心,好好過日子?!?/br> “嗯?!辫ぶ橹刂攸c了下頭。 她要好好過日子,她一定會好好過日子。 吳大娘這才離去,只是她走后沒多久,院外便又響起了敲門聲。 云裊納悶:“大娘是落了什么東西沒帶走嗎?” 一打開門,看到的卻是春白那張諂媚的笑臉。 她登時如臨大敵,想要關(guān)門,結(jié)果春白先一步將腳卡在了門縫處,討好道:“云裊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云裊氣道:“誰同你別來無恙?你趕緊走,我要去給我們家小姐做飯呢?!?/br> “我我我,我就是來送飯的!“ 春白忙不迭將手中的食盒舉高,送到云裊面前:“這是剛從福祿來酒樓買回來的飯菜,全都熱乎著呢,是我們家少爺特地吩咐給少夫人送來的除夕飯,還有這,這是山參、玉竹、燕窩,也都是少爺吩咐給少夫人送來的補品,還有稍后,稍后我還給少夫人和姑娘你定了許多的冬衣,太多了我裝不下,稍后店家就會送過來?!?/br> 他嘴皮子溜得不行,一下便說完全部,睜著星星眼望著云裊,期待她能收下這些東西。 云裊翻了個白眼:“我去問問我們家小姐要不要?!?/br> 瑜珠自然是不肯要的,還要她待會兒也不許放賣衣裳的進(jìn)來。 云裊雖有些饞酒樓的飯食,但也終究還是拒絕了春白。 春白看看堆滿手的東西,一時不知該怎么辦,帶回去,少爺肯定要罵,不帶回去,那少夫人又不收。 他只能耍賴似的將東西放在門口,隔著院墻里頭喊道:“少爺喊我回去,東西我就放這了!希望少夫人不要暴殄天物,一定要收下??!” 云裊耳朵尖得很:“小姐,那可是山參同玉竹,還有燕窩,福祿來的菜……” “你想要?”瑜珠問。 云裊趕緊搖搖頭:“奴婢不敢,但小姐您這幾日眼看著是越來越瘦了,山參同玉竹都是頂好的補品,我想叫您補補,還有那福祿來的菜……” 她說著,默默咽了下口水:“上回路過他們酒樓,可把我香暈了。” 瑜珠無奈道:“明日帶你去吃。” 云裊霎時便不惦記門口的飯菜了,見瑜珠又半分要提那些山參玉竹的打算都沒有,便知補品她也是不會要的,收拾收拾便要去忙活,卻又被瑜珠叫住,道:“云裊,日后提起他,不許再叫姑爺,即便他不簽和離書,在我這里,他也同死了沒什么兩樣?!?/br> 云裊繃緊小臉,鵪鶉似的點點頭。 “還有?!辫ぶ槿岷土诵┠樕?,“往后記得不要再在人多的場合嚼舌根,主人家請我們用飯,是他們的善意,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該尚未出他們的家門便在背后說人家的壞話,上回趙嬤嬤的教訓(xùn),你都忘記了嗎?” 提起趙嬤嬤,云裊頓時又挺直了脊背,后悔道:“知道了小姐,云裊日后定不會再犯?!?/br> 終歸她是個比自己還小的丫鬟,瑜珠點點頭,輕聲細(xì)語道:“自從爹娘走后,整個家便只剩你同我相依為命,從前在周家,或許你還覺得我們是有依靠的,但如今我們已經(jīng)離開了周家,是真真正正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不想你出事,也不想我們出事,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的,小姐,奴婢往后一定會警言慎行,不再胡亂說話了。”云裊窩在瑜珠懷里,輕蹭了蹭,很快便又重新振作起精神,去給瑜珠做除夕夜的晚飯。 屋外躺在地上的一堆東西,直到夜幕降臨,直到深夜,也再無人惦記。 周渡忙完宅子的事,又坐著馬車回到桂花巷。 越臨近子時,天上的焰火便照耀的越來越亮堂,他手中提了一盞寫著萬事如意的燈籠,一路往瑜珠的小院過去。 冷清寂寥的院外,他提著燈籠前行的腳步在看清門外躺著的東西時,卻終于頓住。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上一章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妙筆生花 5個;南風(fēng) 3個;咕嘰咕嘰 2個;斐楊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洪是個盒子精、唐唐 5瓶;vanderyang 3瓶;lizzie、窩窩睡著了 1瓶! 謝謝你們!我會繼續(xù)好好虐狗的! 第40章 送衣裳 我馬上要回上京 正旦新年, 瑜珠同云裊升了炊煙做了早飯,在街坊鄰里一片藏不住的歡聲笑語里推開院門,打算再一道上街去逛逛。 昨日答應(yīng)了云裊今日要帶她去吃酒樓, 瑜珠不想食言, 只是推開門望著堆積在門外的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時, 她的確是高興不起來。 云裊見她臉色不好,趕緊將地上的一堆東西踢走, 擋住瑜珠的視線, 道:“小姐別看,看不見就是沒有了, 就當(dāng)他們都不曾來過……” 可是她話都還沒說完, 巷子里響起的那陣熟悉的腳步聲,便叫二人雙雙都變了臉色。 一片喜慶的爆竹聲中, 周渡頂著烏黑的眼圈, 明明不是很精神,卻也強撐起精神, 與瑜珠淺笑道:“用過早飯了嗎?我方才從客棧那邊過來, 看到街上挺熱鬧的,我還不曾在上京之外的地方過過正旦,我們一道去街上逛逛吧?!?/br> 他說著, 便想來牽瑜珠的手, 只是瑜珠眼明手快,將手背到大氅后頭并退后了一步, 才沒有叫他得逞。 她警惕地看著他。 他眼中一瞬劃過落寞,卻依舊若無其事道:“你出來匆忙, 是不是都沒怎么帶衣裳和銀子?這身大氅從前在家里也見過, 已經(jīng)穿很久了吧?我今日帶你去買幾身新的, 好不好?新年,總該有個新氣象?!?/br> 瑜珠漠然道:“我不用你的銀子?!?/br> “可是你總該有身新的穿?!?/br> “有沒有新的,都不用你管,你要是想管,鄉(xiāng)野荒郊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你去管他們吧,也不枉浪費你周大人的名號?!?/br> 瑜珠說完,拉起云裊便走,也不顧周渡臉色究竟差成了什么樣,冗長的巷子就像是阻礙兩人親近的天塹,在這新年伊始的第一日,便將他們隔的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 周渡回首,望著她冷漠的背影,竟有一刻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頭疼地捏了捏眉骨,不知道自己還要做些什么才能叫瑜珠消氣。 這時,從隔壁門縫處探出一顆賊眉鼠眼的腦袋,正是住在隔壁的張書生。 “你是江姑娘的丈夫?”他悄沒聲問。 周渡頓了下,微微頷首。 “我道什么樣的人才能娶到江姑娘這樣容貌才氣俱是上佳的女子,原是兄臺這樣的?!睍鷿u漸放開膽子,從門后走了出來,與他作揖道,“在下不才,成嘉六年中的秀才,大名張和成,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周渡?!?/br> “周渡?”張和成稍遲疑片刻,打量他的穿著長相,頓時如醍醐灌頂般道,“是那個尚書大人之子,成嘉十三年一次科舉便中殿前探花的周明覺周渡?” 身為讀書人,張和成雖然在念書方面用功頗多,但在鉆研每屆的科考榜單上,下的功夫是比念書的功夫還要多的多。 他看著周渡的眼神從一開始的畏懼試探到如今充滿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再次作揖道:“久仰大名,實是久仰大名,周兄,我竟不知,江姑娘是周兄的妻子……” 他急著一口氣說完,又抬起頭道:“可是,周兄與江姑娘可是鬧了別扭?江姑娘搬來桂花巷幾日,一直都說的自己是寡婦,丈夫前些日子在錢塘暴斃身亡了。” 她就是這么對外人自稱的?他死了?j 周渡臉色越發(fā)烏青,端著不近人情的高傲道:“她還說什么了?” “其他倒是沒說什么?!睆埡统伤妓髦?,笑了笑道,“就是,在下不才,如今正在揚州一戶富商孫員外家中當(dāng)差,他們家中正缺個教導(dǎo)姑娘們課業(yè)的女師傅,我便介紹給了江姑娘,見江姑娘也頗感興趣,恐怕是有長期定居揚州的打算……” 他點到為止,與周渡又瞟了眼。 周渡眉間果然更加深鎖,只是又帶著一絲豁然開朗的頓悟,與他再次頷首:“多謝提醒。” “不謝,不謝?!睍Φ民薨櫷纳?,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周渡。 周渡正想走,又被他看的恍然大悟,心下雖然不恥,但面上還是從腰間摘了塊玉佩,遞給了他。 “這是從西域過來的和田玉,價值連城,便贈予這位兄臺做謝禮吧。” 張和成越發(fā)笑逐顏開,趕緊接下這東西:“周兄實是太客氣了?!?/br> 周渡睥了眼他,不再說話,轉(zhuǎn)身離去。 — 新年清早,街上還是喜氣洋洋的氛圍,到處都是張燈結(jié)彩,披紅掛綠。瑜珠同云裊逛街市的同時也研究了下,若是自己想開茶水鋪子,該開在哪里才最合適。 時辰一下便被撥到了午時,她又言而有信,帶著云裊上了福祿來,準(zhǔn)備小小地奢侈一頓。 因著是新年,酒樓里的氣氛也是人擠人,以屏風(fēng)相隔的小間里,瑜珠同云裊都不用刻意豎起耳朵,便能聽見左右的人在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