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沒抱怨什么，乖乖接過去喝了起來。

    喝完一茶杯水， 他臉上的紅褪了些，眼神也稍稍清亮了幾分。

    洛巖收好茶杯， 若無其事道：

    “好啦，現(xiàn)在， 來說一說，為什么不能喝酒還非要從我手里搶？”

    少年臉上才褪下去的紅轉(zhuǎn)瞬又全回來了。

    他蹙著眉辯解著：“什么？搶什么酒？我這是……我這是……”

    洛巖看著少年急于抵賴又編不出什么理由的模樣，心里忍不住想笑，面上卻是一片嚴(yán)肅：“這是什么？這莫非是你自己用高粱釀成的酒？”

    少年急忙道：“對！這就是我用高粱釀成的酒！”

    洛巖睜大眼：“哇！那你身上為什么一股米酒的甜味？怎么高粱還能釀出米酒來呢？”

    少年這才明白自己上套了。

    他的臉頓時變得血紅，緊緊咬著嘴唇， 道：“你！你這人類！竟敢， 竟敢……”

    洛巖用手托著腮， 笑了起來：“所以你果然不是人類呢?！?/br>
    “好啦，小雪團(tuán)子?！?/br>
    “如果你不肯說實話，那以后我就不給你做黃金蛋炒飯了——只給你喂生的小米和玉米。”

    少年眼里幾乎都快蘊(yùn)上眼淚了，大聲道：“你怎么出爾反爾！”

    “你明明說過，我想吃什么都可以找你的！”

    洛巖聽到這里，歪了下頭，笑瞇瞇地看著少年：“嗯，是啊，我是答應(yīng)過小雪團(tuán)子，想吃什么都可以找我的。”

    少年又是一愣，再次明白自己算是徹徹底底地露餡兒了。

    別的不說，以后都吃不到這家伙做的飯這件事，實在太可怕了。

    這個人類，居然用這件事威脅我！

    被威脅了的小肥啾，又委屈又憤怒又無計可施。

    他最終只能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又十分沒辦法地嘟噥著：“嗯，是，你猜對了?！?/br>
    “我就是小雪團(tuán)子——”

    “所以我才沒有搶你的酒，你本來就是要把酒給我喝的，不對嗎？”

    “還有，我又不是什么亡魂，你怎么可以把酒倒在地上！”

    一想到這里，小肥啾更憤怒了。

    我活得好好的呢——呃，也不算好好的——但總之，我活著呢！

    這個家伙居然想用酒來祭奠我！

    聽到這里，洛巖不免有些愧疚，忙道：“我一開始也沒想到你就是小雪團(tuán)子?！?/br>
    是啊，誰能想到好好一個人居然是只肥啾呢？

    “而且只有睡著后，夢里才能見到人形的你，就更想不到了?！?/br>
    “所以……嗯，所以才誤以為你是幾百年前的古人……”

    “沒想到你其實是……”

    其實是什么？

    小肥啾成精？

    洛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呢？”

    少年原本瞪著眼，一臉又生氣又委屈的模樣看著洛巖，現(xiàn)在聽到洛巖這么問，臉上的憤怒神色倒是都沒了。

    少年眼里和臉上都一片迷茫，緩緩垂下眼瞼，道：“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連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我最開始醒過來的時候，就是在這間屋子里?！?/br>
    “我有一些模糊的記憶——比如竹林有什么竹子，比如小河里的魚可以吃?！?/br>
    “但是……但是我的身體，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間屋子?！?/br>
    “那個時候，我每天都好餓啊?！?/br>
    “后來有一天，我餓得睡了過去，結(jié)果再睜開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那只’雪團(tuán)子‘，到了另外一個世界?！?/br>
    “變成雪團(tuán)子以后，我可以到處飛，可以吃東西，還能在另一個世界找到這片竹林。”

    “雪團(tuán)子吃飽以后，我也就不餓了……”

    “哦……”洛巖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心說看來這孩子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個什么精怪啊。

    少年眼神有點恍惚，繼續(xù)說著：“后來，我……我看到了那艘竹筏?！?/br>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竹筏，我心里就覺得……又親切，又難過?！?/br>
    “再后來，你出現(xiàn)了?！?/br>
    “我看著你用船載人的時候，心里就涌出一些很奇怪的，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念頭?！?/br>
    “比如，看到別人用食物感謝你，我總會覺得——那些食物，都應(yīng)該是給我的。”

    說到這里，少年垂下頭，帶著幾分羞窘解釋著：“所有并不是我故意要去搶東西的！”

    洛巖聽到這里，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輕聲安撫著：“沒事沒事。我早就不怪你了——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小雪團(tuán)子和竹筏到底有什么淵源，所以才會有點生氣的?！?/br>
    洛巖一面說，一面想著：或許這少年并不是什么精怪，而是是百年前的守林人或者擺渡人，因為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一直留在了這個世界。

    想到這里，洛巖不由輕嘆了一聲。

    聽見洛巖的嘆氣聲，少年抬起頭，略有些不滿地盯著洛巖：“為什么嘆氣？”

    洛巖微一愣神，笑道：“哦，鳥兒形態(tài)的小雪團(tuán)子，頭上有一根好可愛的呆毛，你怎么沒有呢？”

    少年方才因為說起往事而變得蒼白的臉，瞬間又紅了。

    可、可愛什么的！

    別開玩笑了！威風(fēng)凜凜的神啾，怎么能用可愛來形容！

    他一扭頭，干脆不說話了。

    洛巖并不知道少年在別扭什么，只當(dāng)這是十來歲小孩兒莫名其妙鬧脾氣，便笑著道：

    “小雪團(tuán)子，等下想吃什么？”

    “還想吃炒飯嗎？或者我給你煮個粥？”

    說到吃的，小肥啾就實在無法忍著不說話了。

    他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炒飯！”

    這個人類做的炒飯，真的太香了。

    洛巖點點頭：“好。那你是不是得讓我回去了？這里的廚房太空了，沒辦法變出炒飯來?！?/br>
    少年想了下，道：“嗯，我試試。”

    “最開始，我是無意識把你拽進(jìn)來的。只有我睡著了或者你睡著了，才能把你放出去……”

    “但現(xiàn)在，我好像可以控制這一點了……”

    少年一邊說，一邊從床榻起身站到地上。

    這樣，他倒是和坐在榻上的洛巖差不多高了。

    少年抬起手，用兩指在洛巖眉心輕輕一點——

    洛巖眼前一黑，瞬間便從這個空間給彈了出去。

    他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半躺在床上，那本《古鎮(zhèn)民間傳說》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

    而小肥啾，果然已經(jīng)醒了。

    小家伙從他的鳥巢里蹦跶出來，小爪子搭在椅背上，昂著頭，“啾啾”了兩聲。

    小肥啾的叫聲和之前相比并無變化，洛巖卻瞪大了眼睛——

    他分明聽見，耳旁響起了少年的聲音：炒飯，炒飯！說好了的炒飯呢！

    洛巖眨眨眼，道：“小雪團(tuán)子，你是在說’炒飯炒飯‘嗎？”

    小肥啾愣了下，撲扇兩下翅膀，又“啾啾’兩聲：

    “對啊——嗯，你能聽懂了？”

    洛巖在心中哇哦了兩聲，道：“嗯，能聽懂?！?/br>
    “誒，是不是因為我扒了你的馬甲，所以就能聽懂你的話了？”

    此時的小雪團(tuán)子還并不知道“扒馬甲”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連蒙帶猜，倒也能猜個八丨九不離十。

    他“唔”了一聲，算是不置可否。

    洛巖笑瞇瞇站起身，舒展下身體：“好啦，這就去給你做炒飯！”

    洛巖做了rou絲蛋炒飯。

    米飯粒粒分明，雞蛋金黃酥香，rou絲又嫩又滑，還灑了蔥花提味提香，一人一啾都吃得十分滿足。

    洛巖收拾碗筷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雪團(tuán)子又一次把自己撐得仰面朝天，癱在桌上動彈不得了。

    看著那毛茸茸的小肚皮，洛巖得很努力地忍耐著，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上面rua一把。

    清醒一點啊喂！那不是真的小肥啾，是個人誒！

    收拾好桌子，洛巖估摸著小雪團(tuán)子怕是又飛不動了，便用手捧著他，把他重新送回了自己床邊的“鳥巢”里，還給他蓋好了小被子。

    “對了……”洛巖稍有些疑慮：“你，你需要我?guī)湍阆丛鑶?？?/br>
    他之前從某度上查了下，如果是寵物鳥，也是需要定期洗澡的。

    可眼前這只……呃，雖然自己給他做飯，給他切水果，但……也不能說這是自己的寵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