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99節(jié)
兩人距離那么近,手臂碰著手臂。 林瑯越發(fā)肯定,裴清術(shù)十有八九是有肌膚渴望綜合征的。 想起他剛才釣魚時的熟練,林瑯好奇:“你以前經(jīng)常釣魚嗎?” 他仿佛想起陳年往事,眼底笑意浮露出來:“我還下水抓過魚?!?/br> “哦?”林瑯挑眉,有些出乎意料。 見她求知欲這種重,裴清術(shù)便給她講起了曾經(jīng)那段往事。 其實平平無奇。 十一歲那年,徐初陽陪他一起來清佛寺陪爺爺過年,寺廟后面有條河,平時那些香客祈福拜神,都愛去那條河里放生。 當時還算年幼的兩個人,性子難掩孩童頑劣,一人望風,一人下河。 整整一下午,香客們放生的魚都讓他們撈了上來。 最后被爺爺知道了,氣的一人踹了一腳,罰他們抄了兩個月經(jīng)書。 那會正好是冬天,兩個人都感冒了,一邊咳嗽一邊抄書。 被困在禪室內(nèi),不得踏出房門一步。 徐初陽站在窗邊,說真奇怪。 裴清術(shù)從桌案前抬起頭:“什么奇怪?” 他望向窗外的眼底,是絢爛的煙花在天空炸開。 他說:“居然有人對著煙花許愿?!?/br> - 故事被簡略成很短一句,重點全部省略。 林瑯聽完后,說:“想不到你也有這么叛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聽話懂事到連出生都沒哭過?!?/br> 她這話連他都失笑:“出生都沒哭,那我們就是人鬼情未了了?!?/br> 林瑯感受著湖邊的微風,周遭是裴藺一驚一乍的吵鬧聲。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神經(jīng)好像都得到了松弛,閉上眼不用擔心是夢中可怕詭異的場景。 她將眼睛睜開,手中魚竿的魚線已經(jīng)被收回,裴清術(shù)半蹲在一旁,將那條在他掌心撲騰的鯽魚放進桶中。 “我們小瑯真厲害啊,又釣上來一條?!?/br> 她對上他的眼睛,那雙帶著愛意的笑眼。 然后她也笑了。 哪里是我厲害,明明都是你釣的。她就是個握著魚竿的支架而已,什么作用都沒起到。 裴藺口口聲聲說來一場自立根生的農(nóng)家樂,所有食材都要親歷親為,結(jié)果最后除了裴清術(shù)釣上來的那幾條魚之外,什么收獲都沒有。 好在裴清術(shù)對自己這個幼弟的能力還是有數(shù)的,早就另外安排人去準備了。 裴藺一口一個馬屁拍著,說還是他哥有先見之明,不然他們這些人就得集體挨餓了。 那頓飯吃的很熱鬧,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什么話題都能聊的熱火朝天。 裴清術(shù)有種不屬于這里的沉穩(wěn)和忙碌。 他的電話很多,林瑯看見他掛斷了好幾個,但也有幾個是不得不去接的。 他會先和她知會一聲,有個電話。可能要暫時離開一會。 林瑯點頭:“好?!?/br> 裴清術(shù)離開座位,走到稍遠些的地方接通電話。 江栩眼神落在林瑯身上,挑著唇輕笑:“我聽裴藺說,林jiejie是美術(shù)生?” 林瑯剛喝下一口果汁,聽見他的話,水中的玻璃杯還來不及放下。 她點頭:“嗯?!?/br> 他像是來了巨大的興趣:“那jiejie可以幫我畫一幅嗎?” 林瑯最后還是拒絕,她說她有個習慣,那就是不給真人畫像。 除非是考試需要。 她畫筆下出現(xiàn)的畫,都是她腦海中的靈感生成。 江栩也不意外,氣定神閑的笑著:“能理解,藝術(shù)家多多少少都有點個人習慣?!?/br> 正好裴清術(shù)接完電話過來,單手掌著林瑯的椅背,在她身側(cè)坐下。 “聊什么這么開心,介意我加入嗎?” 他語氣溫和斯文,笑意淡而松散。 沒有高位者的壓迫和凌厲感,說不清是沒有棱角,還是他刻意去收攏棱角。 江栩知趣笑笑,沒聊什么,不打擾二位恩愛了。 他重新進入到被裴藺帶動的喧嘩熱鬧中去。 那天的聚會持續(xù)到下午終于散場,林瑯只請了半天假。 裴清術(shù)開車送她回學校的時候,她累到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等模糊清醒時,腿上蓋了件外套。 她睜開眼,駕駛座上空無一人,車也在某個可以停車的路口停下。 林瑯好奇開了車窗,屬于春末的寒意涌進來。 林瑯看見站在懸鈴木下接電話的裴清術(shù)。 他好像不論何時,都是氣定神閑,風輕云淡的模樣。 林瑯沒辦法從他此刻的表情中判斷出這通電話的重要性。 后者注意到她了,通話明顯到了結(jié)尾,他走過來,抬手越過車窗去揉她的臉。 輕柔語氣,一句知道了。 “您也保重好身體?!?/br> 電話掛斷后,裴清術(shù)也沒直接上車,而是站在車外,隔著打開的車窗,就這么和她閑聊起來:“什么時候醒的。” 她說:“剛醒。” “要不要再睡會?” 她無奈輕笑:“我又不是豬?!?/br> 他回過神來,握著她的手感受她此刻體溫,是溫熱的,他才放心。 “睡了一路的人,怎么理直氣壯說出這句話來的。”他壓低了聲音,輕笑著問她,“嗯?” 林瑯裝沒聽懂,握緊他的手:“你穿這么點,冷不冷?” 他的外套搭在她身上,而他此刻也不過一件薄毛衣。 倒春寒威力大,冷風侵襲地毫無招架之力。 他說沒事,不冷。 那天他送林瑯回了學校就走了。 周橙靜最近新找了個兼職,在藝術(shù)館打雜。 她說總有種預感,畢業(yè)就是失業(yè). 林瑯安慰她別太悲觀,車到山前必有路。 周橙靜坐起身,盯著她的眼睛,一臉認真,她說林瑯,你覺不覺得你最近變化很大? 林瑯愣了愣:“有嗎?” “對啊,以前這話怎么都不可能從你的嘴里說出來?!?/br> 周橙靜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藝術(shù)生,她總有種死板的理解,覺得正常人是搞不了藝術(shù)的。 當然,不是貶義詞。 在她看來,林瑯生來就該吃這碗飯。 她的喪仿佛與生俱來。低年級的學弟甚至以和她說上話為新學期目標。 蒼白而陰郁的美,像上世紀歐洲,被關(guān)在古堡中不見天日的病嬌少女。 柔軟的披肩烏發(fā),不帶半點生氣,總是病懨懨的一雙眼。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 她的眼里出現(xiàn)光亮,烏發(fā)扎成馬尾,和人說話時,嘴角輕微上揚,唇邊梨渦若隱若現(xiàn)。 她好像從一個“死人”變成了“活人” 而造成這一切改變的源頭。 林瑯突然想起了裴清術(shù)。 - 環(huán)境清幽的四合院,裴清術(shù)盯著床頭的輸液袋看了一會,然后才拉開椅子坐下。 “好些了嗎?” 床上的女人搖了搖頭,虛弱到薄唇不帶半分血色。 她將視線移向窗外,雕花的大木窗,外面是修剪整齊的幾樹海棠。 裴清術(shù)看著她,有時候他覺得她很可憐,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可憐。 至于到底是誰可憐,他已經(jīng)不想去計較了。 “何必呢?!彼p聲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