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56節(jié)
唇角也只是揚起一道輕微弧度,近乎無奈的低笑。 “想什么,這么開心?” 身側(cè)響起的低緩語調(diào)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徐初陽。 裴清術(shù)松開手,唇角弧度逐漸恢復平直,模樣一如往常溫和:“沒事?!?/br> 徐初陽便不多問,只說:“劉叔在找你?!?/br> “嗯?!彼麆傄^去。 徐初陽拉住他的胳膊,眼神流露擔憂:“不喜歡就別勉強自己?!?/br> 指的是,那些陸陸續(xù)續(xù)往他身邊聚的虛偽老狐貍們。 徐初陽知道,他并不喜歡這種交際應酬。 裴清術(shù)點頭笑笑:“嗯?!?/br> 松開手后,徐初陽看著眼前的門,抬手就要推開。 裴清術(shù)眼尾稍斂,輕聲叫住他:“你和我,一起過去?” 徐初陽抬眸:“嗯?” 他柔和眉眼,眼神露出幾分無奈,先一步妥協(xié):“應付不過來?!?/br> 徐初陽愣了愣,然后淡淡笑開:“還有你應付不過來的人?” 裴清術(shù)也笑:“太嘮叨了?!?/br> 知道裴清術(shù)心中顧慮,那位老爺子最愛當紅娘,碰上適齡未婚的小年輕總要嘮叨上一圈。 裴清術(shù)和徐初陽每年都是他重點蹲守的對象。 平日里沒多少交集,見不著。 但只要是碰見了,總得從手機里翻出好幾十張女孩照片,非得讓他們從中選一個順眼的來。 徐初陽實在熬不住了,本來想著進去小憩十分鐘。 但最后還是和裴清術(shù)一起忍了半小時的嘮叨。 老爺子正拿著手機和旁邊人擺弄介紹:“這個可是老師,教語文的,我孫女的同學。上回倆家里吃過飯,哎喲,要不說江南水鄉(xiāng)出美人呢,說話的語調(diào)那叫一個軟糯溫柔。你們幾個就沒一個能配上人家的?!?/br> 裴清術(shù)和徐初陽的到來成功將老爺子的注意力吸引,他的眼中哪里還有那些不爭氣的小輩們。 這倆才是香餑餑。 他喜笑顏開,沒了半分剛才的嫌棄。 “難得你倆同時出現(xiàn)。一個整天只知道忙工作和學習,一個滿世界到處跑,這回啊,我一定要給你們找個伴兒把你們好好拴在這兒?!?/br> 手機里的照片一張一張往回翻,剛才被他夸上天的女老師似乎被打入冷宮。 配他們還是不行,差了點門第階級。 “要不說你們兩個臭小子運氣好呢,我這兒還真有個幾個和你們門當戶對的女娃娃,性格一個比一個好?!?/br> 裴清術(shù)聽的不算認真,他的注意力被角落那扇門分走一部分。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打開的,裴藺鬼鬼祟祟的從里面出來。 身后是戴著帽子遮臉的林瑯。 大約是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是徐初陽的聲音,將他的思緒重新拉回來。 直白拒絕的話語:“多謝劉叔好意,不過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br> 老爺子愣了半晌,面帶狐疑,疑心他是為了蒙混過去,隨口找的借口:“啊,有女朋友了?怎么這次不帶來一起見見?!?/br> 提起她,徐初陽臉上的笑容浮上溫柔:“最近在鬧脾氣,等我再哄哄?!?/br> 直到見了此刻表情才覺察這話應該不假,聽的哈哈大笑:“女孩子嘛,多少都有點脾氣,你順著她就行了,別總是想著講道理?!?/br> 面對長輩教誨,他也禮貌回應:“您說的是。” 燈光清淺暗淡,有酒保端著托盤經(jīng)過,不慎撞到裴清術(shù)。 衣服上沾了些酒漬。 對方頓時嚇到臉色刷白,托盤也拿不穩(wěn),上面的酒齊齊摔在地上。 他忙著鞠躬道歉,全身顫抖的厲害。 他在這兒工作有些年頭了,今天這場合和到場的客人,來頭多大他心里是有數(shù)的。 面前這人明顯是宴會上的貴客,風頭甚至蓋過了主家。 哪怕他身上一枚并不起眼的袖扣,自己都得奮斗好幾年才能勉強買得起。 更別說是這身衣服了。 這得......賠多少錢啊。 酒保彎下腰鞠躬道歉,手指緊緊捏著托盤邊緣,指骨都用力到泛白了。 心里盤算著,這次的工作丟了,自己沒了經(jīng)濟來源,該怎么去賠這個錢。 估摸著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心里逐漸一片死寂。 男人淺淡寬容的笑意自頭頂散開:“無妨?!?/br> 酒保愣了半天,站起身來。 男人只是掏出西裝前襟口袋里的方帕,緩慢擦拭身上潑了酒水的地方。 劉叔斥那人走路也不看著點。 說完之后又忙著去問徐初陽:“你那女朋友是做什么的,性格怎么樣,本地人還是外地人?” 調(diào)查戶口一般細致。 徐初陽無奈舒展開眉眼,笑意也染上幾分無奈:“她是美術(shù)生,學畫畫的。至于性格,很倔,還愛咬人。牙印咬的我身上到處都是。” 手上動作停下,裴清術(shù)指骨逐漸收緊著。 眸光也渙散。 第二十七章 老爺子聽完他的話后, 眉頭不滿地皺起:“還是個脾氣不好的丫頭?!?/br> 這個年紀的老人,往往會更偏好脾氣溫婉賢惠類型的。 徐初陽卻只是近乎縱容般的低笑,輕慢言語, 維護她:“大部分時候都很乖的, 也只有喜歡咬人這個毛病?!?/br> 像是為了證實些什么一般, 他動作慢條斯理地, 將硬質(zhì)袖扣摘下,袖口往上卷了卷, 露出半截手臂。 他有健身的習慣,平時穿著西裝清瘦斯文,手臂線條卻勁韌緊實。 一個痕跡淺淡的牙印如同紋身一般留存在上面。 也不知當時咬的有多用力。 老爺子瞧見了,眉頭皺的更深, 心疼的呀。 直說那姑娘是屬狗的嗎,居然這么狠得下心。 徐初陽臉上笑意未退, 將袖口放下:“是我不好, 戀愛紀念日都忘了, 說好陪她的, 結(jié)果臨時有個案子要跟。” 老爺子直擺手, 說自己老了,跟不上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的思想。 怎么談個戀愛, 一個成了虐待狂, 一個成了受虐狂。 他又去循循教導裴清術(shù), 讓他以后可別學徐初陽。 后者仍舊一副自若神情, 眉眼情緒淡淡。 面對老人家的教導囑咐, 他也只是斂眸去應, 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如同冬日里燃火, 寒冷中也衍出一股暖意來。 這些年輕小輩之中, 老爺子最喜歡的就是徐初陽和裴清術(shù)。 若是要再細致一些,在他心中奪得魁首的自然是裴清術(shù)。 裴家好幾百年的產(chǎn)業(yè),家族龐大,古樹根須一般盤根接錯,不止在這北城,也不止在這國內(nèi)。 利益跟前,血緣情誼如同泡影。 裴家能一家獨大在這殺人不見血的名利場屹立這么多年,不還是靠著殺伐果斷的狠厲。 上到那個出家的裴老爺子,下到裴清術(shù)他父親。 死后必定會下地獄的一大家子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培養(yǎng)出了一個連靈魂都干凈的好孩子。 老爺子對裴清術(shù)多一些偏愛,平日里關(guān)于他的事總是更上心一些。 現(xiàn)下得知徐初陽有了女朋友,除了讓他盡早帶出來給他見見,他得瞧瞧這牙尖的丫頭長什么樣,把他迷到被咬成這樣了還甘之如飴。 同時也不忘敲打裴清術(shù):“初陽都有女朋友了,你還不抓緊點?你比他還大兩個月,要是讓他趕在你前頭結(jié)了婚,那不是輸了嗎?!?/br> 裴清術(shù)不動聲色的將那擦拭過酒漬的方帕攥回掌心,修長手指回籠收緊。 他沒有說太多的話,神情平和妥帖,和往日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只在長輩話語結(jié)束后,禮貌點頭以作回應。 鋼琴曲不知何時停了,是有人自告奮勇,說要給徐夫人演奏一曲。 穿著白色晚禮裙,琴肩靠著肋骨,一手拉琴弓。 低沉厚重的樂聲,將宴廳都帶出幾分沉悶來。 中途有人過來敬酒,熱絡諂媚的一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