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低沉響起，似詢問的低喃，又像自言的囈語。

    林瑯其實(shí)極不喜歡冬天，因?yàn)橛幸环N萬物俱滅的感覺。

    太凄苦了，不管是頂著寒風(fēng)擺攤的老爺爺，還是小區(qū)內(nèi)受凍的流浪貓。

    冬天的冷，好像全被具象化。

    成了窮人們的苦難，還有一道難以跨過的劫。

    她是個矛盾至極的人，感情算不上熱烈，偏偏性子又敏感。

    生活中一點(diǎn)小事都足以讓她觸動。

    可她從不說。

    包括徐初陽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而讓她難過的無數(shù)個瞬間。

    可是。

    她打開房門，感受到新一天的陽光。

    客廳收拾的很干凈，地上連一?；覊m都沒有。

    木質(zhì)地板甚至能看見倒影。

    桌上放著新鮮的瓜果，洗凈切好后，還費(fèi)心思擺了個盤。

    盤子下方壓著一張紙條。

    ——記得吃早飯，牛奶也要乖乖喝完。

    林瑯將那紙條抽走，仔細(xì)端詳上面的字跡。

    熟悉的，屬于徐初陽的字。

    他寫的字有種灑脫的飄逸，又不失力道，鐵畫銀鉤一般。

    林瑯以前說，很愛他寫的字。

    哪里是愛他的字。

    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她將那紙揉皺，去洗漱時經(jīng)過垃圾桶，隨手扔了進(jìn)去。

    學(xué)校的課程不算多，臨近畢業(yè)，大家都忙著準(zhǔn)備實(shí)習(xí)。

    不過一段時間沒見，周橙靜的黑眼圈好像比之前更明顯了。

    “干完這個月，我一定辭職?！?/br>
    她下定了決心，趴在桌上痛苦哀嚎，“我就是進(jìn)廠，我也不在他那兒干了?！?/br>
    林瑯試著用左手拿筆，可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

    周橙靜瞧見了，問她這是想換風(fēng)格了？

    林瑯搖頭：“胳膊傷了，暫時還動不了。”

    周橙靜的眼睛瞬間就睜大了，連黑眼圈都變得活靈活現(xiàn)起來：“傷了？怎么傷的？傷哪了，我看看?！?/br>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上手給林瑯脫衣檢查。

    她毛手毛腳，林瑯被弄疼，連連往后躲：“本來都快好了?！?/br>
    周橙靜這才不太敢輕舉妄動，盯著她被外套袖子遮住的右臂：“你現(xiàn)在很像......”

    “像什么？”林瑯好奇抬眸。

    她噗呲一聲笑出來：“楊過?！?/br>
    林瑯無奈，也揚(yáng)出幾分笑來：“真有這么像？”

    “還得先配只雕?！?/br>
    哪怕后面周橙靜問了無數(shù)遍，她胳膊上的傷怎么來的，總不能平白無故就被劃出這么長一條口子吧。

    可不管她怎么問，林瑯每次都是，不小心。

    不小心也分很多種。

    是不小心撞的，還是不小心摔的。

    但也清楚林瑯的嘴到底有多硬，她要鐵了心不想說，就沒人能能撬動半分來。

    那天下午放學(xué)，周橙靜約林瑯是去做護(hù)理，她前些天花八千辦了張會員卡，加上最近活動打折。

    原價(jià)三千多的套餐現(xiàn)在只要八十八。

    這種抬高價(jià)又以活動的名義拉回原價(jià)的，也只能騙騙周橙靜了。

    林瑯說她今天還有點(diǎn)事，等改天吧。

    周橙靜問：“什么事？”

    “找房子?！?/br>
    她說。

    現(xiàn)在這房子是兩個人一起看完決定后，徐初陽租的。

    林瑯每個月執(zhí)意要轉(zhuǎn)給他一半的房租。

    或許是知道她會這樣，所以當(dāng)初找房子的時候，徐初陽貼心的找了個在她經(jīng)濟(jì)承受范圍內(nèi)的，環(huán)境也還行，最重要的是，離她學(xué)校近。

    站在小區(qū)樓下往上看，屋里的燈早早亮起。

    這幾天徐初陽回家的時間比往常要早。

    他如今是最忙的階段，熬到半夜更是常事。

    除了早退或是請假，林瑯找不到其他原因。

    但，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她上樓，開門，換鞋。

    一只手搭在鞋柜上面，當(dāng)作著力點(diǎn)。

    因?yàn)槠胶飧胁惶?，所以哪怕只是抬起一只腳換鞋子，都能夠讓她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

    徐初陽每回都笑她：“小瑯同學(xué)這是捏了大象鼻子嗎？”

    林瑯之前告訴過他，捏了大象鼻子，人會站不穩(wěn)。

    不過隨口編的一個，他卻記住了，回回用它來笑話她。

    林瑯讓他別說了，他笑著點(diǎn)頭，應(yīng)聲說：“好，我不說。”

    可到了下回，他還是這么說。分不清是無意還是故意。

    總?cè)堑昧脂樏婕t耳赤跳起來要捂他的嘴。

    他也不躲，被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捂住的嘴，往上勾出一道弧度來。

    那點(diǎn)輕微的動作，讓他的唇，在她掌心，貼的更近。

    有點(diǎn)像羽毛。

    蟄的她心臟都跟著顫了顫。

    后來徐初陽握著林瑯的手，從唇上拿開，改為放在自己的胸口。

    “聽見了嗎?！彼麊?。

    林瑯好奇：“聽見什么？”

    “它在說話。”他將她的手，按的更緊一些。

    隔著薄毛衣，更深刻的去感受。

    他的心跳頻率很雜，沒有任何規(guī)律，如果非要用一個字來形容的話。

    那就是。

    ——快。

    很快，快到好像要抵著她的手掌掙破血rou城墻。

    說了什么呢。

    她還是不懂。

    他俯下身，唇貼住她的。

    吻到雙方都微微窒息時，那點(diǎn)壓低到自然沉出一點(diǎn)氣泡質(zhì)感的聲音，帶著喘息，零碎說出那句

    ——它在說，我愛你。

    -

    這個點(diǎn)正是飯點(diǎn)，整個小區(qū)樓都充斥著一股飯菜的香味。

    門開后，那股香味更濃郁。

    廚房里傳來翻炒的聲音，鍋鏟偶爾磕碰到鍋底發(fā)出的。

    難以忽略。

    徐初陽應(yīng)該是剛從公司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開始進(jìn)到廚房做起晚飯。

    領(lǐng)帶早被解開抽走，只剩一件淺灰色襯衣，下擺齊整地扎進(jìn)褲腰里，挺闊面料，扯不出一絲褶皺來。

    黑色西褲之下，卻穿著一雙藍(lán)色繡著哆啦a夢的拖鞋。

    這是林瑯之前逛地?cái)傎I的。

    二十五，買一送一。

    買一雙凱蒂貓，送一雙哆啦a夢。

    他說：“去洗個手，馬上就好了。”

    溫和語氣。

    林瑯目光落在廚房，徐初陽又重新折進(jìn)去，關(guān)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