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婚 第18節(jié)
在山里拍戲的演員并不多,住宿條件有限,他們直接住在村委大院的宿舍里,他跟孫玉豪一個房間。 這部戲的導演不像盛明謙那么嚴苛,只要揣摩透了角色,拍起來很輕松,葉淶很少ng ,山里的戲份拍到一半開始下雨,雨戲拍完全體休息等雨停了再拍。 天氣預報并不太準,村民說雨季一來可能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下。 葉淶不太適應山里潮濕的環(huán)境,沒幾天就出現(xiàn)了過敏癥狀,發(fā)燒之后身上起了紅疹,村子里有村醫(yī),孫玉豪說給他買藥,結果一去兩個小時都沒回來。 葉淶不放心出去找,半路從工作人員那里聽說孫玉豪剛剛跟著投資方的人走了。 “是誰?哪個投資方?” 工作人員被葉淶突然嚴肅到可怕的眼神嚇到了,不知道他為什么變化這么大,支支吾吾說了品牌方的名字,又說是李田峰。 “他們往哪走了?”葉淶抓著他胳膊晃了晃。 工作人員抬手指了指半山腰一戶木屋:“應該在那里,我只是大體掃了一眼他們去的位置。” 葉淶順著那人指的方向往山上跑,下雨之后青石板路濕滑難走,葉淶跑兩步就摔了個透,褲子劃破膝蓋火辣辣的疼,雨傘傘骨斷了從山坡的草叢往下滾,又被風吹跑了。 葉淶顧不上別的,爬起來繼續(xù)跑,孫玉豪剛出道可能不知道,但他在娛樂圈里滾了這么多年,知道那個姓李的是什么德行,專門挑好看的小男孩兒下手,很多年前他也差點吃了虧。 他現(xiàn)在沒心思想為什么那個姓李的這個時候會來山里,很可能早就注意到了細皮嫩rou皮相又好的孫玉豪,娛樂圈里各種齷齪事葉淶見了太多,平時能躲則躲,這些年他身上倒沒出過什么事。 木屋應該是空置房,終于快到了,嘩嘩的雨聲里夾雜著痛苦的聲音,還有桌椅板凳噼里啪啦的碰撞聲。 “我說,你怎么這么不識相,多少人上趕著求我cao,跟了我就給你更好的資源,讓你在娛樂圈風生水起都不是問題?!?/br> “李總,你放了我吧,我不要資源,我才十八。” 葉淶最快的速度沖到門口,門從里面上了鎖他在外面推不開,四處看了看,撿起地上的石頭猛砸木屋的玻璃窗。 順著破碎的窗戶往里看,孫玉豪跪坐在木桌旁邊,嘴角都是血,左邊的臉已經腫了,身上的衣服被扯下來一半,兩只手死死抓著退到大腿的褲子。 看到窗外的葉淶,一臉驚恐的孫玉豪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張開嘴想說話卻吐了一口血,無聲說了句什么。 葉淶從他口型判斷出孫玉豪說的是“救我”,他把手里的石頭對著里面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頭頂扔過去,“畜生,你放開他?!?/br> 李田峰沒想到會有人來找,躲開葉淶扔進來的石頭罵了一句。 葉淶已經從玻璃窗翻了進去,扶起渾身還在發(fā)抖的孫玉豪,把他褲子給他穿好。 “葉淶,你來湊什么熱鬧,那年你跑了,”男人一身酒氣令人作嘔,露出惡心人的笑,提了提松松垮垮的皮帶,“怎么?是想跟我們一起嗎?” 葉淶想到了以前李田峰難為自己的時候,頭痛欲裂的大腦讓他失去了理智,抄起孫玉豪身側的椅子對著李田峰的肥臉砸了下去,凳子四分五裂,殺豬一樣的哀嚎聲穿透木屋劃破雨夜。 李田峰的慘叫聲跟刺鼻的血腥氣刺激了葉淶,沖上去摁倒捂著臉的李田峰,膝蓋死死壓著他肚子,握著還在手里的凳子腿一下接一下砸,直到慘叫聲越來越小,只剩越來越弱的呼吸跟呻吟。 孫玉豪從恐懼中回神,看到旁邊渾身濕透的葉淶已經打紅了眼,他手里的凳子腿上全是血,不停揮起又落下,他反應過來這么打下去會出人命,上去拉開已經徹底失控的葉淶。 “淶哥,你別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br> 葉淶被孫玉豪一拉,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只手還在發(fā)抖,地上的李田峰已經面目全非,瞪著眼張著嘴干呼吸。 “你有沒有事?”葉淶扔了手里的木棍,手掌反撐著地面,氣若游絲。 “我沒事,他就,打了我,沒把我怎么樣。”孫玉豪話還說不利索。 葉淶濕噠噠的睫毛根黏在一起,濺在臉頰跟鼻梁上的那幾滴血襯得他有些病態(tài),雙眼蒼白,呆呆地盯著滿是血的水泥地:“沒事就好?!?/br> 第22章 我還記得,你是怎么跟我表白的 李田峰傷得不輕,鼻骨斷裂,牙被打掉了六顆,左眼角膜脫垂,身上多處骨折,躺在病床上還嚎著一定要追究葉淶責任。 就算有孫玉豪的證詞,葉淶還是進了派出所。 劇組里的人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出了事各個躲著還來不及,沒人替他們說話,導演更是膽小怕事,生怕投資方會撤資影響拍攝。 有兩個劇組工作人員證詞上說看到孫玉豪是自愿跟著李田峰去小木屋的,路上還有說有笑。 孫玉豪說他給葉淶買完藥,回來路上碰到李田峰說有事要他幫忙,他沒多想就跟著去了,在黑漆漆的木屋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進去了,孫玉豪單方面的說辭取證困難,他反告不成, 張一浩聽到消息連夜開車進山,盛明謙比他晚幾個小時,還帶了一個頂尖的刑事律師。 兩個人在派出所大廳里遇見,盛明謙直奔張一浩走過去。 張一浩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用力眨了眨眼,盛明謙越靠越近,直到停在他眼前才確定自己沒認錯人,走過來的人的確是盛明謙。 “盛導?您怎么會來這里?” “葉淶呢?”沒有任何寒暄跟說明,盛明謙直接問葉淶。 張一浩還在想怎么會這么巧,在盛明謙說出葉淶名字時,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之后又連成一條完整的線。 葉淶半夜去的那棟別墅,那天早上在電話里聽到的熟悉的聲音,葉淶藏在身后一直不對外說的那個人,竟然是盛明謙。 他怎么都沒想到,那個人會是大導演盛明謙。 “葉淶呢?他怎么樣?”盛明謙看他一直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張一浩強壓下心里的震驚:“人還在里面關著,不能會見?!?/br> 盛明謙沒有廢話:“我?guī)Я寺蓭??!?/br> 張一浩不知道盛明謙具體用了什么辦法,還在醫(yī)院里躺著的李田峰又說不起訴了,還改了口供說身上的傷都是他自己摔的,不是別人打的,是他喝酒喝糊涂了。 晚上葉淶才從拘留室里出來,身上還穿著那天被雨淋濕的衣服,褲子破了,露出膝蓋處大片通紅的擦傷,衣服上都是血漬,煞白的臉上血跡也沒擦干凈,嘴角干裂起了皮。 律師說葉淶在被拘押的這兩天里一句話都沒說,葉淶看到盛明謙跟張一浩,呆滯的雙眼才稍微動了動。 “葉淶,你沒事吧?”張一浩被他這個模樣嚇得不輕,上去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除了膝蓋上的傷,其他的血都不是葉淶,“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快要嚇死了?!?/br> “浩哥我沒事。” 葉淶話是跟張一浩說的,余光瞄向旁邊的盛明謙,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狼狽,抬手想蹭掉臉上的污垢,結果手比臉臟,越蹭臉越花。 “你別蹭了,”張一浩掏出濕巾給他擦干凈臉上的雨泥點子跟血痕,邊擦邊罵娘,“狗日的,這個戲我們不拍了,不拍了不拍了,我們回家?!?/br> 盛明謙脫了自己的外套,葉淶麻木地接過去穿好,低頭把扣子一個個系好,外套上盛明謙的溫度很快鋪滿他的身體,身體重新變熱。 孫玉豪還在被問話,出來之后看到葉淶才徹底松了口氣,他還擔心葉淶會坐牢。 除了葉淶,他注意到大廳里還有不少人,也認出了盛明謙,這里面他只跟葉淶熟,在他當時萬念俱灰的時候葉淶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更是多了一份感激,挪著步子自動站到葉淶身側。 “淶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br> “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br> “我們走吧?!笔⒚髦t突然出聲打斷兩人,“被扣押的手機已經拿到了,劇組里還有沒有重要的東西要拿?” 葉淶跟孫玉豪都搖搖頭,沒什么重要的東西是非要帶走的,他們只想早點離開這里才好。 從派出所出去,盛明謙先去藥店買了點消毒的碘酒跟消炎藥,又從后備箱找出一套自己平時的換洗衣服。 盛明謙跟張一浩都開了車,最后張一浩拉著孫玉豪跟律師坐自己的車,盛明謙帶著葉淶。 孫玉豪對陌生人有了陰影,但聽說張一浩是葉淶經紀人之后才放下警惕,更多的是對葉淶的信任,而且他也看出來了,盛明謙跟葉淶可能需要獨處空間。 張一浩的車先走了,后面的suv 還停在夜色里。 車廂里還有微微沒散盡的煙味,開著頂燈,昏黃的光照在葉淶黏噠噠的頭發(fā)上,襯得他格外憔悴。 盛明謙手在儲物格里摸了摸,沒摸到煙盒有點煩躁,握著方向盤用力攥了一把。 葉淶吃完了消炎藥,脫了破爛不堪的褲子,光著兩條腿坐在副駕座位上,受傷的腿蜷曲著,一只手托著小腿,一手拿著碘酒棉球擦膝蓋。 一碰生疼,葉淶手一抖,鑷子上夾的棉球掉了。 盛明謙看他笨手笨腳,從他手里奪走藥瓶,鑷子又夾了一個新的棉球,他擦藥的動作并不比葉淶利索多少。 盛明謙的動作輕一下重一下,葉淶疼也忍著沒出聲,盛明謙這個姿勢半撐著身體,葉淶自上而下看著他擰緊的眉,還有一側下巴上密密的胡茬。 盛明謙不是邋遢的人,眼睛受傷的那幾天也定時刮胡子。 葉淶想著,抬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跟想象中的一樣扎手。 盛明謙手里夾子上的棉球在葉淶碰到他臉的那一刻也掉了,抬頭瞪了眼葉淶:“你別亂動?!?/br> 葉淶勾了勾裂開的唇角,無力的笑:“明謙,很多人看到了?!?/br> “看到什么?” “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浩哥,孫玉豪,律師,還有很多人?!?/br> “看到就看到。” 盛明謙重新夾了個棉球給他上好藥,又抽過后排座椅上的毯子蓋在葉淶腿上,“褲子先別穿了,蓋著吧?!?/br> 葉淶理了下毛毯,露出膝蓋跟小腿,座椅有點涼,抬了下腰把毯子壓在屁股下面墊著又重新坐好,又說:“浩哥不會到處亂說的,律師說是你帶來的,孫玉豪應該也不會亂說?!?/br> 盛明謙開了車燈,燈束里的雨線清晰可見,霧氣紛紛,點火發(fā)動汽車,一打方向盤:“才認識多久,就這么了解他嗎?你是為了他打人的?” “我不能看見了不管,他才十八歲,一個孩子而已,那個姓李的就是個畜生,我沒打死他……” “你可以幫孫玉豪,但如果你打死李田峰,你現(xiàn)在應該已經被移交到看守所了,看守所里的大通鋪會擠著睡十幾二十個男人,就算不是死刑也是死緩到無期,抬頭不見天日幾十年,獄中表現(xiàn)好無期可能變有期25年,你今年29歲,如果幸運真的能在監(jiān)獄里活過25年,出來的時候你就是54歲,就算是最好的結果,不廢不殘無痛病,你54歲……” 盛明謙用最平靜的語言跟他陳述事實,葉淶一陣陣后怕,后背冷汗直冒,把身上的毯子裹緊了一點。 “葉淶,你當時,是不是真的想打死他?” 盛明謙并沒點到為止,這次追根問底,微微偏頭看了眼葉淶。 葉淶一動不動,回憶起手心里殘留的凳子腿的冰涼,還有上面沾的血的熱度:“我看到孫玉豪的樣子,失控了?!?/br> 盛明謙沒再追問,他看出葉淶并不想回憶,很快又轉移了話題。 “這部劇后面的戲別拍了,那個導演就是李田峰的狗腿,會盯上孫玉豪,導演沒少背后出力。” 葉淶木訥著點頭:“不拍了?!?/br> 山路彎彎曲曲,還在下雨,盛明謙開得很慢,但急轉彎處葉淶的身體還是因為慣性偏向盛明謙那側。 車窗外是起伏的濃黑山影,用沉默回應這場下不盡的雨。 葉淶望著窗外想起什么,突然開口:“那年我們也在山里取景拍攝,我迷路了,最后是你找到我的,明謙還記得嗎?” 車已經開下了山,上了平穩(wěn)寬闊的大道,盛明謙卻突然踩了剎車,把車停在路邊打了雙閃。 一雙深幽的視線刮在葉淶臉上:“葉淶,我不僅記得這個,我還記得,你是怎么跟我表白的?!?/br> 盛明謙的話像是一記炸藥,在葉淶腦子里轟地炸開,滾滾濃煙擋住了他的視線,一瞬間聽力都在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