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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殿前御史在線閱讀 - 殿前御史 第68節(jié)

殿前御史 第68節(jié)

    這種不穩(wěn)定更新狀態(tài)給大家?guī)聿缓玫淖纷x體驗,真的很對不起。

    ? 第82章 (修)

    “父皇好似不愿這些事情被翻出來?!?/br>
    “如果是公主,無論現(xiàn)在想知道什么,皇上恐怕都會回答?!?/br>
    趙令僖低聲慢笑,雙手握著暖爐伸出紫貂,暴露在冷風中。她將暖爐頂蓋掀開,爐內(nèi)炭火微明。片刻后,炭火被傾倒在紫貂毯上,焦糊味瞬間隨風散開。紫貂毯在她身上迅速燃燒,無念手快,將毯子掀起拋開,同時解下百衲衣披在她身上。

    “我知道?!彼p輕抓住百衲衣的邊緣,“只要我問,他就會說。”

    “公主不想問?”

    “小和尚,你是個假和尚,酒rou尚且無忌,又何必穿著這樣的舊衣裳?!彼氖终茡徇^百衲衣,布料粗糙磨得她掌心泛紅,粗陋的針腳已有些松散?!盎屎笈c彌寰將你養(yǎng)得如此細嫩,就沒備些漂亮行頭?他們可曾教過你,如何侍奉本宮?”

    “沒有?!睙o念仍舊心平氣和,“是師父將我撫養(yǎng)長大,與皇后并無瓜葛。”

    “可我不相信。”她縮了縮腳,百衲衣只能蓋到雙膝,雙足仍在風中受涼。無念好似習以為常,半蹲在躺椅邊上,為她穿好繡鞋。她笑著踢踢腳:“哪怕你剛剛還在為我穿鞋、避火、披衣,可你究竟是個假和尚?!?/br>
    父皇偏愛她,她也愛護他。

    父皇欺瞞她,她便不信他。

    所以,即便父皇偏愛她,她亦不相信他會說出真相。

    合情合理。

    無念捧著她的雙足,穩(wěn)穩(wěn)落回腳踏。

    “自今日起,是太子哥哥監(jiān)國理政?!彼迫グ亳囊?,站起身,次鳶捧來新氅衣為她披上?!皟?nèi)廷宮殿定期修葺,會由內(nèi)官監(jiān)核準,戶部撥款,后派送工部營繕司動工。一座宮殿想要憑空消失,需毀去的記錄太多,難免會有遺漏。太子哥哥做事向來盡心盡力,定能找到答案?!?/br>
    她披著氅衣回屋,門扉閉合,只留無念在院中遙遙望著。

    旁邊紫貂仍在燃燒,無念垂眸,回看到火焰燒出黑煙。他以為她回到了從前的模樣,卻原來只是假象。往事枯井還是在她心中埋下病根,是難以療愈的心病,卻藏在深處,等閑難以覺察。

    無念撿起地上百衲衣,拍去泥灰,重新穿著,緩緩離去。

    臨近年關(guān),各部清點賬目、整理公文,最終歸攏呈送內(nèi)閣。往年皇帝懶得多看,便由內(nèi)閣閱后批示。今年太子監(jiān)國理政,親自核對,有疑處一一查問。王煥有心輔佐,事無巨細皆會召相關(guān)人員問明,直至臘月二十九才堪堪審?fù)辏溆喑即蠖家雅c臘月二十三起開始休假。

    除夕,合宮歡鬧。

    太子清晨照舊往內(nèi)閣,以便隨時應(yīng)對節(jié)中突發(fā)事件。王煥亦早早抵達文淵閣內(nèi),昨日張湍拜?????年問安的信函已遞至內(nèi)閣,王煥拆了信函,欣慰一笑。太子見狀,到近前問了問,王煥只說張湍走得急,但因臨近過年,途中交通不便,應(yīng)還未到家中。這信是在途中寫了送來的,與各地拜年賀表堆在一處。

    太子得空翻看,見一份公文混雜其中,內(nèi)容是戶部欲清查前朝修葺內(nèi)廷宮殿所支款項,請內(nèi)官監(jiān)及工部核對項目??绰淇钊掌?,早先幾日就送到了內(nèi)閣,只因混在賀表中,耽擱了。

    初七祭天,因皇帝病重,便下旨交由太子代行祭天典儀。

    待祭天禮畢,太子將耽擱的公事安排下去,由內(nèi)官監(jiān)與工部將前朝修葺宮殿記錄清出條目,交由戶部核對款項。工部尚書莫名其妙,仍是將此事安排下去。宮內(nèi)宮外一同翻查起舊賬。

    欽安殿內(nèi),趙令僖?guī)е幸卤O(jiān)新繪的絹花圖樣,正與皇帝挑選。孫福祿匆匆來稟,道是內(nèi)官監(jiān)來報,太子下旨,命內(nèi)官監(jiān)清查前朝宮殿修葺記錄。

    “查這些做什么?!被实厶舫鰪垐D紙交還趙令僖,“不好好監(jiān)國——想干什么?”

    趙令僖將圖紙留白處后折,只與花團在前,而后在發(fā)髻見比劃著:“父皇,這樣好看嗎?還是再做大一些?”

    “這樣就好?!被实坌Σ[瞇道,“卻愁戴什么花都好看?!?/br>
    “那就聽父皇的?!彼τD(zhuǎn)向?qū)O福祿道,“正巧太子哥哥要查這些,海晏河清殿內(nèi)也該修繕修繕,回了內(nèi)官監(jiān),叫他們順道去找人來修一修?!?/br>
    皇帝似是想起什么,臉色微沉,向?qū)O福祿遞了眼色。

    趙令僖仿若未覺,命人將絹花圖紙盡數(shù)收了,興沖沖道:“兒親自去找尚衣監(jiān),盯著他們制花,過兩日就戴給父皇看。”說完提著裙擺,快步向殿外跑去,宮人們急急跟上。

    內(nèi)官監(jiān)的人仍在殿外候著,趙令僖推開門,瞥見門前兩人,含笑催道:“快去將那什么記錄拿去給太子哥哥。再覓人來將海晏河清殿翻修一番。”內(nèi)官監(jiān)兩人面面相覷,未見孫福祿傳話,但想到趙令僖所言亦如圣旨,便匆匆告退。

    皇帝有心阻攔,可內(nèi)官監(jiān)的記錄到底還是送去了內(nèi)閣。

    經(jīng)三方記錄比對核查,太子核出了些不同尋常來。

    時值上元佳節(jié),趙令僖遠遠望著華燈點上,笑聽白雙槐回稟。

    有兩件事。

    其一,太子清查前朝內(nèi)廷宮殿修繕記錄,發(fā)覺有人偽造記錄,借修葺宮殿之名,行貪墨之實。有工部修繕紀要及戶部賬冊為證,工部修了座并不存在的宮殿。于是一道奏折送入欽安殿中,激起皇帝盛怒。

    其二,莊寶興送信回宮,八百里加急。

    “阿寶說什么?”她手指微曲。正涂蔻丹的筆便不慎畫過她的指節(jié),蔥白玉指上落下一截紅痕。宮婢當即伏地求饒。

    白雙槐頓了頓,看次鳶傳人將宮婢拖走后,方繼續(xù)說道:“信寫得不短,太啰嗦了些。屬下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籠統(tǒng)挑出了三點主要的,先講給公主聽聽。第一是說離京時,南陵王妃早已在京中等候,隨后一路陪著張大人回孟川。途中遭遇兩次截殺,也是南陵王妃的手下護住了人?!?/br>
    “原來是七哥。”她喃喃道。

    趙令徹迎娶孟文椒那日,花轎自宮內(nèi)出發(fā),進孟宅落轎迎孟文椒回宮行禮。隨后就是張湍出逃。大約是迎親前,張湍得趙令徹相幫藏身花轎,隨著迎親送親隊伍,尋機逃脫。張湍合族親眷,也是得趙令徹庇護,才能躲過她派去搜查捉拿的護衛(wèi)。

    她的七哥,原來一早就瞞著她,做了這么許多。

    白雙槐繼續(xù)說:“第二是說,張大人到孟川后直奔宗族祠堂,但張家宗親卻攔在門前,吵鬧著不準張大人祭拜雙親,還要請家法訓誡張大人?!?/br>
    “阿寶就由著他們動手嗎?”

    “這倒沒有?!卑纂p槐嘆道,“可阿寶雖然攔在張大人身前,但張大人卻不愿領(lǐng)情,甘心受罰。光天化日之下,就在祠堂門前,張家宗親是半點不留情面,拿來藤條就要抽打。阿寶說那藤條都是帶刺的,以張大人的體格,抽個一下兩下那都是要命的。阿寶想著只要能讓張大人進門,他替張大人受受罰也沒什么。但被張大人拒絕了?!?/br>
    “他慣喜歡自討苦吃的?!?/br>
    “公主有所不知?!卑纂p槐再嘆,聲調(diào)低沉,帶了些悲意:“阿寶原本也不明白,張大人何苦受這個罪過。但那藤條抽落的時候,張家宗親念念有詞,倒是將前因后果說了個清楚。原來張大人的雙親,是被活活氣死的?!?/br>
    “氣死的?”趙令僖忽覺好奇,“仔細說說?!?/br>
    “此前公主派侍衛(wèi)請張家宗親進京赴宴,他們不知好歹,舉家遷走。到孟川請人的侍衛(wèi)氣不過他們拂了公主面子,就在張家祠堂小鬧了一把。沒想到他們竟將賬記在公主頭上。后來不知怎的,張大人侍奉公主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這原本是無上榮耀的事情,我估摸著他們是記祠堂的仇,認定張大人背棄先祖,敗壞張家名聲。那二老更是氣量小,就因著這點事,活生生氣死了。張大人聽了張家宗親的話,也認定自己不孝,致使雙親早早離世,所以才甘心受罰?!?/br>
    她疑道:“就因為這個?”

    “信里是這么說的?!?/br>
    “回頭去找找林胤、崔懾,讓他們將當時鬧祠堂的侍衛(wèi)都找出來,送去孟川張家祠堂?!彼韵肓讼?,“都給張家那委屈的列祖列宗磕磕頭、上上香,末了在牌位面前賜自盡吧?!?/br>
    白雙槐遲疑道:“這恐怕難找。再說祠堂見血也不吉利,保不齊張家人又要拿這事做文章。況且,侍衛(wèi)們說到底也是為了公主?!?/br>
    “也是?!彼牥纂p槐所言,改了主意:“那就讓他們在祠堂門前,將張湍受過的抽打都受一遍。倘若張家不再記仇,便都各復(fù)原職,賞些金銀償償委屈。若還記著,就日日受罰。直到張家不再記仇、不再為難張湍為止?!?/br>
    白雙槐應(yīng)下,繼續(xù)稟道:“接著就是第三件事。是說張大人的老師,要將他逐出師門?!?/br>
    “他的老師?”

    “說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姓顏,孟川及鄰縣都對他頗為尊敬。阿寶說,如果真叫這姓顏的老頭把張大人給逐了,張家那群老頭估摸著也要依葫蘆畫瓢把張大人逐出族譜。”白雙槐看她臉色冷下,忙道:“阿寶原本想著,索性將這顏老頭宰了,人一死也就不能逐張大人出師門。但因為這顏老頭到底是張大人的老師,沒有公主下令,他不敢貿(mào)然動手?!?/br>
    袖擺輕搖,她剛抬手要將此事定下,卻忽然轉(zhuǎn)了主意。

    宮人呈上筆墨紙硯,白雙槐好奇張望。見她左手提筆,稍作思量,便振筆疾書。不多時一篇信成,待宮人吹干墨跡,疊起封蠟,信函便送入白雙槐手中。

    “找崔蘭央要隊人馬,將信送去曇州,沈越看過信,自會隨你前往孟川解決此事?!彼蛄藗€哈欠,擺擺手命白雙槐退下。

    一個姓顏的老匹夫,不過在孟川附近有點名望,就想趾高氣揚踩她的人。

    而沈越,卻是天下人心中的泰山北斗。

    白雙槐剛轉(zhuǎn)身抬腳,又折回問道:“那太子那邊的事?”

    “險些忘了?!彼粲兴?,“那座不存在的宮殿,叫什么名字?”

    “獲麟呈祥殿?!?/br>
    “名字倒是吉利。”

    死物本無靈,世人擇字名之,大凡圖個吉利。

    可惜事與愿違,全無吉祥如意。昔日雕梁畫棟,其存在本身及佐證都盡付之一炬,卻仍舊可從紙筆下窺得片言只字。趙令律費盡心思拼湊,以為是支利箭,可殺朝野。卻未猜過,會是柄刺向自身的尖刀。

    上元佳節(jié),滿月明輝。各宮各苑自行滾元宵、燃焰火、掛花燈,喜氣滿宮闈。獨東宮院墻內(nèi),滿是凄清幽寒。

    席間無念聽趙令僖提起,評說:人非先知,所見所思受所知所念所擾,難免有欠缺錯漏之處。

    趙令僖不以為然:“蠢笨而已,哪有這些借口?!?/br>
    無念啞然,倘若太子早先便從皇后口中得知獲麟呈祥殿之事,抑或皇后未被幽禁,他眼前必不會是如今局面。但見趙令僖興致缺缺,無念默聲,不再爭辯。

    尚衣監(jiān)在散席前趕來,呈上一朵碩大趙粉牡丹,金色花蕊于燈下瀲滟流光。是朵宮花,花瓣如常制以絲絹,花蕊卻非金絲掐成。捧來一看,可見金蕊是顆鑲寶胡桃漆金,再細看去,胡桃刻紋竟是宮殿模樣。

    發(fā)髻重新梳過,不綴珠飾,僅余一朵牡丹壓鬢。

    她照鏡看過,心滿意足向欽安殿去。

    “聽說父皇動怒,兒原不敢來,卻又擔心父皇氣壞身子。思來想去,還是來了?!彼岜K宮燈在床畔坐下,“假和尚給兒出了道燈謎,兒解不出,順道來求父皇幫忙?!?/br>
    “竟有卻愁解不出的燈謎,我倒要?????好好瞧瞧?!被实劢舆^宮燈,將之稍稍傾斜,細細看著燈面。憔悴的面容被宮燈柔火照著,顯得紅潤許多。

    忽然,一簇火焰竄起,點燃燈面。

    事發(fā)突然,皇帝怔然失神,她忙起身,抬手提起衣袖撲壓火焰。

    作者有話說:

    劇情稍有調(diào)整

    ? 第83章

    火焰在她袖底熄滅,鬢邊牡丹卻因此跌落,發(fā)髻也微微松散。

    欽安殿內(nèi)一陣慌亂,殘損宮燈被孫福祿急慌慌撤去,其余宮人趕忙上前檢視?;实刍剡^神,焦急抓起她的衣袖,慌張張問:“可被燒著了?”

    她拉起衣袖,亮出毫發(fā)無損的小臂,莞爾道:“父皇不必擔心,兒沒事?!?/br>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皇帝看著她袖間火灼痕跡,仍是心神不寧,立即傳御醫(yī)入殿,另遣宮人往海晏河清殿取新衣。

    “兒當真沒事?!彼兆』实凼终疲胺吹故莾簬淼臒艉Ω富适荏@。”

    皇帝心不在焉,頻頻催著御醫(yī)。御醫(yī)緊忙趕到欽安殿,再三診脈,告知皇帝公主無恙,皇帝依然難以安心。她在旁看著,心知皇帝并不懼怕火焰,甚至設(shè)立消業(yè)井,將一切罪孽投入其中焚燒殆盡。那他在害怕什么?是怕她被火焰焚燒?

    或是說,害怕的是另一個人。

    獲麟呈祥殿毀于一場大火,倘若武寧王死在這場大火中,皇帝因此想要抹去這座宮殿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并將廢墟設(shè)為禁地,就不難理解。

    幾名御醫(yī)在旁商討著,回稟時云里霧里說了一通,最終道是開幾貼湯藥用著。見到藥方,皇帝才稍稍安心,叮囑御醫(yī)仔細煎藥。恰時前去取衣的宮人也已返回,她往另間屋子更換衣物,回到殿內(nèi)時,見皇帝正捧著跌在被褥間的那朵趙粉牡丹。

    “換衣時還在想宮花落在了哪里,原來是在父皇手里?!彼σ饕髟诖才献?,招手喚孫福祿送來梳子,央著皇帝為她梳發(fā)簪花。

    皇帝仔細為她梳髻,簪花時贊道:“花蕊做得別致,是誰的心思?”

    “這花蕊是去歲七哥離京前送兒的生辰賀禮。此前裁的幾朵牡丹,金絲掐蕊呆板木訥,兒不喜歡。后來瞧見七哥送的胡桃,就命尚衣監(jiān)漆了金嵌在宮花里頭?!?/br>
    “我記得去年老七去南陵時,還沒到你的生辰。他倒是有心。上頭鑲的這些寶石挑得也不差,總聽王煥說老七節(jié)儉,差點就相信了?!?/br>
    “宮里怎樣的寶石沒有?鑲幾顆算不得有心?!彼龑⒑易匀镄恼?,遞到皇帝眼前:“真用心的地方——父皇仔細瞧瞧,胡桃上另有玄機?!?/br>
    聞言,皇帝側(cè)目,捏著胡桃迎光細看,見其上雕刻著亭臺樓閣,各色寶石恰擬作花園湖泊。無須她再提醒,皇帝認得出,胡桃上刻著的正是海晏河清殿,從東至西,自南到北,大小宮殿亭臺無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