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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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出這樣對策的人,才是蠢得可憐。 “愚不可及。”她譏嘲笑起,迎著行禮眾人緩緩落座,吩咐次狐道:“將我的私印拿給他們。給七哥寫的信上,落我的章,告訴他,我說了,凡自南陵至原南赴任者,事了之后官升三級?!銈兡乃膫€要去州府衙門?” 眾人垂首,默默遞著眼色,原先自愿前往州府任職的四人出列。 她打量四人一番,隨即遣次狐自妝奩中取出疊黃箋,每張紙箋皆加有印章,章上是寫“抱道懷貞”四字,乃是皇帝手中閑印,雖非玉璽,但這足以保他們安然接管州府衙門,事后亦能逃過追責(zé)。未計數(shù)目,一疊黃箋盡交予張湍手中:“賞你們了。誰去哪個州任職,隨意寫上兩句。一人再帶二十名原南官兵,挑有官銜的帶?!?/br> 官兵是段然手底下的,有官銜在身的,進了原南州府衙門,多少能是個臉熟的。 “微臣,謝公主。” 雖不知靖肅公主為何突然轉(zhuǎn)性,但黃箋官兵,為他們解去眼前之憂,一眾欽差紛紛施禮謝恩。 “盡快收拾東西?!彼滞驈埻?,“下山的近路還記得嗎?” 秦巒剛要作答,張湍便先一步上前躬身揖道:“公主意欲何為?” “蠢材?!彼龜[手命一眾欽差退下,張開雙臂道:“更衣下山。” 次狐取出套窄袖長褲的騎裝,上前給趙令僖更衣。 一旁便張湍轉(zhuǎn)身要走。 她悠悠道:“靠你們送信求人調(diào)派官員,一來一回少說半個月過去?!?/br> 張湍停住腳步,一時遲疑是否要繼續(xù)離開。衣衫綁帶一條條解開,里外衣衫一件件褪下,他能聽到抽帶摩擦的聲響,能聽到衣衫飄動帶起的風(fēng)聲。 他是該走的。 可她卻又繼續(xù)道:“若真有流寇山匪作亂,半個月,早不知殺了多少人?!?/br> 他合上雙眼,盡力屏去衣料摩挲的聲響。 “既想平患,自是要調(diào)兵。隨我下山往原南軍營去調(diào)派兵將奔赴各州各縣?!彼D(zhuǎn)眼看去,“我倒要看看,哪座山的盜匪敢生事端?!?/br> 他沉默許久。 如她所言,此時調(diào)兵赴各州縣相對穩(wěn)妥。但調(diào)兵需有兵符,且原南掌兵的總督剛剛死在她的手上,消息傳去軍營,怕是會引起軍心動蕩。以及陵北?????官場一旦收到消息,恐怕會有官員聞風(fēng)喪膽外逃,陵北亦要生亂。 穩(wěn)住原南局勢同時,還要同時穩(wěn)住軍心和陵北,絕非易事。 張湍斟酌道:“但軍中將領(lǐng)只認兵符?!?/br> 她已換好騎裝,次狐扶她至妝鏡前坐下,再與她重新綁發(fā)。她拉開妝鏡下的抽屜,內(nèi)置簪釵耳墜,寶玉明珠交相輝映。伸手撥開珠玉,便揀出塊紫金符。符型為鹿,正是原南調(diào)軍兵符。她將兵符拋砸向張湍,正中后心:“你說這個?” 張湍低頭一看,腳邊掉落著半邊鹿型紫金符。 一省調(diào)軍兵符,就這樣被她隨意丟出。 “這東西在段然哪兒。人一死,自然就到我手里。”她又揀出根梅花銀簪交由次狐束發(fā),“安心了嗎?留在山上好好養(yǎng)病,等我調(diào)派完駐軍再回來接你?!?/br> “湍與公主同行?!?/br> 為穩(wěn)軍心臣心,趙令僖不能再公然現(xiàn)身。只有她暫時銷聲匿跡,才好設(shè)法安撫原南駐軍及陵北官員。 “要一路疾行,你這一身的傷,受得了嗎?”她盯著妝鏡,鏡中倒映出張湍背影,他脊背挺直,頭顱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回答:“受得住。” 即便受不住,也當(dāng)忍著。 “可別死在路上?!彼托σ宦?,隨即起身吩咐備馬。 命令傳出,宣禹山上所有護衛(wèi)、官兵、仆役,皆從速整理隊形,清點人數(shù)。欽差使團一眾官員,盡快寫好書信整理行裝。 半個時辰后,眾人齊聚后山,原東暉牽來一匹純黑駿馬。 趙令僖身著騎裝,織金錦緞,赤紅緄邊,于山林之間,似潑下初日金霞。她翻身上馬,拉扯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整齊列隊的眾人發(fā)號施令:“下山之后,各走各道,日夜兼程全速趕往?!?/br> 張湍站在前列,微微抬頭,眼前景象依舊只能辨出輪廓。黑馬金裝紅紋交織濃烈至極,油然蒼穹有缺,夜幕日月之色垂淌,艷麗無雙。 記憶中她雖常簪花飾紅,卻從未有過如此迫人的艷麗。 他雖眼疾未愈,但已能獨自縱馬,遂與秦巒一道,伴于趙令僖左右,隨她一同下山。 馬蹄聲亂,驚起林中飛鳥。 忽有一道琴音闖入亂響之中,飄然遺世,竟能將亂響壓下。前方有薄薄霧靄,蓋在草木之間。林道一側(cè)山體斜飛,山體半腰兀然凸出一塊巨石,琴音便源于其處。隊伍將近巨石之時,琴音停住。 一道身影自巨石上躍下。 粗布道袍的老道攔在路前,令趙令僖勒馬停步。 “老道士,是你?!壁w令僖扯著韁繩,抬眼看向那塊凸出巨石,嘖嘖稱奇:“是你在上邊彈琴?這樣高跳下來竟能穩(wěn)穩(wěn)落地,怪不得他們說你是得道高人?!?/br> 攔馬之人正是慶愚,稽首一禮道:“靖肅公主有禮。老道有幾句話想問一問張欽差,不知可否?” 她側(cè)眼瞥過斜后方的張湍,允了。 慶愚頷首道:“張欽差,請借一步說話。” “就在此間?!彼故滋?,手掌撫過黑馬鬃毛。 張湍應(yīng)道:“天師有話,就在此間問吧。湍必知無不言?!?/br> “張欽差年紀(jì)輕輕,軀殼卻已如將朽之木,痼疾沉疴扎根難祛。若肯自凡塵俗物抽身,返回自然,尚有一線轉(zhuǎn)機。”慶愚望向張湍,“此前老道曾建言張欽差摒棄俗物,于山野清修,得延年益壽。張欽差回絕了老道。今日老道再問一句,張欽差可曾回心轉(zhuǎn)意?” 沉默片刻后,張湍答道:“湍意已決?!?/br> “福生無量天尊。”慶愚自懷中取出一本曲譜,送入張湍手中:“此曲雖能解一時之憂,但要走出困境,還需鎖鑰解囚。張欽差保重?!?/br> “老道士琴彈得一般,送譜子倒大方?!壁w令僖輕笑一聲,“聽你神神叨叨說了一通,是想說張湍短命?”以她耳力,自是聽得出慶愚于琴道無甚天分,對他所贈琴譜便沒了興趣。 張湍將琴譜鄭重收好,在旁聽到趙令僖點評之詞,驀然憶起內(nèi)廷那位琴師。趙令僖常聽其手下弦音,再聽旁人奏曲,自是覺仙音俗曲之別。 慶愚含笑回答:“公主聰慧?!?/br> “在這山林野地,莫說看病,吃喝都難周全。”趙令僖稍扯一扯韁繩,“他跟著本宮,自有皇宮里數(shù)不勝數(shù)的靈丹妙藥享用,保他小命不難,保他延年益壽也不難。讓路吧?!?/br> 慶愚讓開去路,趙令僖縱馬而去,身后長隊跟隨,揚起漫山煙塵。 下山之后,趙令僖親率隊伍,向西南方向奔襲而去。原南省駐軍軍營在虞川縣以北,遠離人煙。他們自官道行進,途經(jīng)驛站時飲馬休整,不多待便再啟程。張湍體虛氣弱,全憑一口精神氣強撐著。 倒是趙令僖甚是讓其意外,分明是上山坐轎都覺不適的人,但這一路奔襲幾乎無休,她竟未曾因顛簸勞累而叫停隊伍哪怕一次。 如此趕路三日后,眾人抵達虞川縣城。 朗朗晴空之下,城門洞開守衛(wèi)松懈,隊伍長驅(qū)直入竟無人阻攔。城內(nèi)道中行人稀少,甚是荒涼。原東暉自道上抓住一名百姓,盤問縣衙去路,百姓驚慌求饒,顫抖著指出道路后狼狽逃開。 造如此情形之緣由,張湍心已明了,只能暗自嗟嘆。 隊伍行向縣衙,縣衙大門緊閉,原東暉叩門叫人,卻無回應(yīng)。幾番嘗試后,原東暉索性尋人撞開縣衙大門。 次狐上前接趙令僖下馬。 吱嘎聲響,兩扇大門向門啟開。 ? 第53章 腥腐臭氣滲出,趙令僖掩住口鼻,命人入內(nèi)查看。片刻后護衛(wèi)回稟,縣衙內(nèi)橫尸遍地,此前派來虞川的護衛(wèi)亦喪命于此,看現(xiàn)場狀況,應(yīng)該有過一場混戰(zhàn)。 張湍心中生疑,行刑護衛(wèi)只早他們半日出發(fā),他們?nèi)找辜娉腾s來,不會慢行刑護衛(wèi)太多。但城門守衛(wèi)及城中百姓情況,不似事出一日半日之效。于是追問一句:“可否能推斷出死亡時間?” 聲調(diào)低微,如霧如紗,連日趕路對本就積病在身的張湍更是雪上加霜。 他的臉色亦如霜雪。 趙令僖亦覺出異常,遣原東暉再探,隨即回看身后,見張湍搖搖晃晃翻下馬,腳步虛浮向自己行來。滿身傷痛,夜以繼日趕路卻一聲不吭,也不知還能強撐多久。 張湍向她一禮,在其身后停步,等著原東暉的消息。 一炷香后,原東暉神情凝重走出縣衙,沉下聲低低回說:“啟稟公主,縣衙官吏死亡已有兩三日,末將派出的護衛(wèi)尸體未僵、血跡未干,剛死不久?,F(xiàn)場未出現(xiàn)第三方尸體。其中恐怕有詐。末將以為,縣衙不宜落腳。” 她當(dāng)機立斷:“啟程,去軍營。” “公主,不可?!睆埻穆曇粲@縹緲,蒼白面容透出病氣,氣若游絲道:“縣官兩三日前喪命,死訊應(yīng)已傳入軍營。軍中情況未明,不可貿(mào)然前往?!钡踔豢跉庹f完這一句,步子又有歪斜,好在一旁隨從攙扶,這才沒有倒下。 “死訊傳入軍營又如何?他們還能造反不成?” 她上馬揚鞭,即要出發(fā)。張湍不顧病體,掙開隨從急急攔在馬前,倉促間亂了步子,踉蹌著抓住韁繩,深深喘息緩神后抬頭望向馬上趙令僖。 病態(tài)難掩。 趙令僖扯著韁繩,引馬揚蹄,將人震開。 張湍后退幾步,侯在一旁的御醫(yī)及時將他扶穩(wěn)。他咽下病氣,苦口婆心勸道:“若生變故,只怕公主置身險境。微臣愿代公主入軍營一探究竟。公主如執(zhí)意前往軍營,可匿去身份,喬裝打扮隨微臣前往,另再由原指揮使暗中護衛(wèi),有備無患?!?/br> 此次離京,她只帶了次狐、次燕兩名婢女貼身伺候。若要喬裝,便是扮作婢女隨侍張湍左右。自然不可。況且張湍這副病懨懨的模樣,仿佛隨時都會斷氣,若由他入軍營,營中將士們跺跺腳,他怕都要被震翻在地。 她不想理會,正要驅(qū)馬,轉(zhuǎn)眼一瞥,見張湍仍盯著自己。 遙遙望去,憔悴如雨打白梅,搖搖欲墜。 霎那間,她停了手,鬼使神差地頓住許久,最后低聲吩咐次狐道:“尋套幕籬來?!?/br> 縣城內(nèi)人心惶惶,次狐與仆役頗費了番功夫,方自某富戶奴仆手中換得一套半舊幕籬,套在次狐身上后,隊伍啟程直奔軍營。趙令僖在前策馬,隨從得了吩咐將張湍請入馬車隨隊出發(fā)。 營外十里設(shè)有哨卡,見大批人馬奔襲而來,立時設(shè)障攔下眾人。原東暉在前亮明身份開路,一隊人馬緊跟引路哨兵,片刻不停地抵達大營門前。 營門前,三人披甲戴盔焦急等候,正是原南省駐軍營中副將鄧忠鳴,參將李熙、柳映。原南駐軍總將由原南總督段然兼任,段然不常在營中,是以營中事務(wù)均由鄧忠鳴掌管。 眾人翻身下馬,一番問禮寒暄后,鄧忠鳴迎眾人入主帳,其余隨從被安置往閑處休整。張湍所乘馬車長驅(qū)直入,于主帳外停下,有隨從迎其下車,攙扶?????其步入營帳。 帳中,次狐仍戴幕籬,雖無人刻意提及,鄧忠鳴仍謹慎地引其上座。次狐未加推拒,安穩(wěn)落座。張湍入帳環(huán)顧,見狀垂眸緩緩上前,與趙令僖一同坐于旁側(cè)。原東暉得了趙令僖眼色,開門見山道:“明人不說暗話,虞川縣的消息,鄧將軍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曉?!?/br> 鄧忠鳴立在一旁,瞄一眼次狐后道:“不止虞川一縣有變。茲事體大,末將已派人往宣禹山,不成想諸位大人竟先趕來了?!?/br> 趙令僖取出兵符置于桌案,笑望鄧忠鳴道:“原南生變。命你即刻起清點將士,派駐原南各州縣外?!?/br> 鄧忠鳴見案上兵符駭然,神情逐漸冷下,沉聲追問:“這是鹿符?原南省內(nèi)以鹿符調(diào)兵,鹿符一半在營中,另一半應(yīng)在段總督手中。末將斗膽問上一句,今日不見段總督,只見鹿符,是何緣故?” 趙令僖抬眼道:“難道兵符調(diào)不動原南駐軍?” “自然不是?!编囍银Q回說,“若是總督大人親自持鹿符調(diào)兵遣將,末將自然毫無異議。但今日總督大人不在,閣下手中只有鹿符卻無總督簽發(fā)調(diào)令,更無圣旨。調(diào)派一省駐軍干系重大,末將不得不查問清楚。” “段然意圖謀逆,已被就地格殺。” 趙令僖拿起兵符起身,越過鄧忠鳴站至帳中主位,轉(zhuǎn)身回看眾人,目光在鄧忠鳴面上落定。 鄧忠鳴大驚失色:“就地斬殺二品官員,可有圣旨?掌兵符為己用,可有圣旨?若無圣旨依憑,諸位大人越權(quán)擅殺朝廷命官,恕末將無禮了。來人——” 一聲令下,帳外兵將沖入帳中,圍在四周。 趙令僖不慌不忙問道:“我且問你,你是忠于總督,還是忠君?” 鄧忠鳴冷笑回說:“自然是忠君!所以才要拿下你等,等候皇上發(fā)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