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魚 第115節(jié)
十年、二十年、一輩子? 白首不相離么?也得一起白首,才有不相離。 “陛下說這些的話,便不擔(dān)心……” 云鶯閉一閉眼,唇邊漫上一絲笑,“陛下想和臣妾過十年二十年,可若臣妾活不了那么長呢?” 趙崇不知云鶯另有憂思,只當(dāng)她把事情往糟糕了想,于是低下頭在她耳邊說:“朕又如何敢說自己便能當(dāng)真陪在你身邊十年二十年?既然世事無常,朕便更想珍惜有你的每一日。鶯鶯不知這兩個月朕有多想你,且只要想起你,便會滿心愉悅,你不知有你在身邊朕多高興?!?/br> 饒是云鶯面對趙崇一直心如止水,也被他這些甜言蜜語鬧得沒脾氣。 她緘默不語,回想趙崇的話,從中重新捕捉到那一句別有深意的“即便你情愿離朕而去”。 “倘若臣妾往后也不改今日所想呢?陛下又待如何?” 云鶯在趙崇身前抬起頭來看著他問。 趙崇眼底溫柔不散,聽言浮現(xiàn)一點淺淺笑意,捏捏她的臉:“朕會放你離開,君無戲言?!?/br> 這樣的答復(fù)讓云鶯說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君無戲言”四個字他一向信守。 他會對她說出口便是已經(jīng)做出這種決心,是當(dāng)真沒有勉強她的想法。 這倒也足夠了。 真心誠意既不勉強也不為難她,甚至愿意放她離開,無非希望她給他一次自證機會,有何不可? 她占盡便宜。 連這樣一點小要求也不答應(yīng),未免太過小氣。 回想起來,無論今日種種抑或此前趙崇的許多言語、許多舉動,于她一樣鮮見抑或該說第一次見。她本該認(rèn)真想一想,自己是否當(dāng)真了解他,自己是否只了解他的某一面,只因無心于此從來懶怠多想。 到得如今答案清晰至不必思索。 她也不見得了解他,起碼會說出這些話的皇帝是她所不了解的。 “好。” 云鶯垂眸數(shù)息,并未糾結(jié),重又抬眼對趙崇笑一笑說,“只要陛下不做勞民傷財之事,臣妾都會期待?!?/br> 趙崇卻不想會這么快得到云鶯一個“好”字。 他微怔,猶不確定追問:“鶯鶯會期待朕如何盡力?” “嗯?!?/br> 云鶯輕唔一聲,糾正自己措辭,“很期待?!?/br> 正因為趙崇這些話太讓她不可思議,左右無法隨意離開皇宮,不去糾結(jié),自然生得出這種興致。 盡力博她歡心?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不過情緒和緩下來的云鶯很快想起趙崇不久前雨夜在月漪殿外吹奏玉笛。 她一頓,又問:“陛下之前的玉笛,算嗎?” 趙崇:“……” “鶯鶯喜歡嗎?”他輕咳一聲,低聲道,“其實朕更擅琴……” 云鶯微笑道:“下次吧?!?/br> 趙崇因為她面上浮現(xiàn)的笑容也嘴角微翹。 于是,趙崇蠢蠢欲動,得寸進(jìn)尺,在云鶯可能開口要從假山出去之前,伸手扣住她的腰肢,將人禁錮在身前,壓低聲音:“既然鶯鶯說會很期待,那……”他俯身吻一吻云鶯的耳朵,聲音又低下去一點,如若呢喃,“可以嗎?” 可以什么? 云鶯看一眼趙崇,四目相對的瞬間,明白了。 “不可以哦?!?/br> 云鶯彎唇,語聲溫柔卻堅定拒絕他。 被拒絕的趙崇松開手臂,想放開懷里的人又因舍不得重新收緊手臂。 他沒有強行同云鶯有別的親密,只眷戀這一刻溫存,想起她不抗拒同他耳鬢廝磨,終于問出口。 “鶯鶯會覺得厭煩么?”趙崇問,“厭煩朕同你……” 云鶯誠實回答:“不會?!?/br> 趙崇又問:“為何?” “為何會厭煩?”云鶯反問過一句繼而道,“臣妾從未討厭過陛下,又是陛下的妃嬪,自然不會厭煩。” 話說出口,云鶯方才意識到自己在和趙崇討論這樣危險的問題。 趙崇卻連忙抱著她道:“以后在朕面前有話直說即可,若不將話說出口,朕如何能知曉?” 唯有趙崇曉得自己在撒謊。 他有讀心之術(shù),哪怕云鶯不說出口,他一樣可以知道。 可是總歸不一樣。 云鶯愿意對他說出心里話才是進(jìn)一步接納他,而他也須得讓她知道,他不會生氣,更不會降罪。 “臣妾一直好奇,陛下為何會對臣妾這般偏愛?”得到承諾的云鶯便問。 以她所作所為實在談不上體貼溫柔,讓他多舒心自在。 為何偏愛她? 這個問題,趙崇不能說自己全然不曾思忖過。 被云鶯問起來,他沉吟中慢慢道:“譬如顧美人曾經(jīng)針對你,但你從不曾對她懷恨在心,蓄意報復(fù),說明你心胸豁達(dá),有容人之量。譬如你曾為受災(zāi)百姓捐獻(xiàn)百金,累得六宮皆不得不多捐金銀,以你的聰慧定早知會那般,故意為之,只望能夠為百姓多出力,順便……” 趙崇摟著云鶯晃一晃:“順便給那些想欺負(fù)你的人一個教訓(xùn)?!?/br> “而你借由這個名頭既為百姓做好事,又得名聲,一石三鳥,調(diào)皮得厲害,也可愛得緊。” “正所謂以小見大。這一年間,朕看見的是一個看似驕橫跋扈卻從不在大是大非上犯糊涂的小娘子。她可愛,靈動,聰慧,不媚俗,朕為何會不偏愛她?” 這是說她嗎? 云鶯瞠目,終究還是因趙崇無比rou麻的話,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第84章 知道 趙崇看云鶯面上兩分悚然的模樣, 忍不住笑。 他低下頭,同云鶯抵著額,輕笑過兩聲才一本正經(jīng)說:“這樣的問題,朕也不知該如何回答?!?/br> “想來也非人人皆可在某一時或某一刻便立刻發(fā)覺自己對另一個人上了心, 因而回想起來, 朕只知同你相處輕松愉快,想到你便覺得歡喜, 慢慢一日不見要心癢難耐, 總想抱一抱你,想你在朕身邊?!?/br> “會想確認(rèn)你的心意, 想知道你是否有一樣的心思, 會失落, 會不安?!?/br> “縱使郯王生亂,朕也未曾有過不安?!?/br> “鶯鶯……”趙崇手掌撫上云鶯的臉頰, 繾綣摩挲數(shù)息,又撫上她烏黑云鬢,輕嘆一氣,“朕不敢強迫你, 怕你厭惡。朕不舍你離去,卻舍不得你為難勉強自己對朕曲意逢迎。這樣的不敢,這樣的害怕,這樣的不舍,如何不是因為朕已然心悅于你?” 比之前一刻更加rou麻的一番話卻不再令云鶯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她沉默,在沉默中細(xì)細(xì)品味自己此刻心情,然后說:“陛下想要的人, 總是可以要到的?!?/br> “可是朕想要她的人, 更想要她的心?!?/br> 趙崇松開云鶯, 故作輕松,“但朕不會做些強人所難、自欺欺人之事?!?/br> 是呀。 他不會,她一直知道。 正因為如此,她才敢有那些放肆舉動,才不必在深宮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無須擔(dān)心一個不好把人惹惱便小命難保。她一直都知道,他是這樣正直的人。 “臣妾明白了。” 云鶯抬一抬眼,又一次沖趙崇彎唇,眼尾也勾起嫵麗的笑,“那臣妾便再恃寵而驕一回?!?/br> 能受不能受的如今早已受過不少。 倒無所謂更多幾分了。 她退開兩步,假山里太逼仄,后背輕易貼上崎嶇山石。 云鶯阻止趙崇上前,微微瞇一瞇眼睛去看他,借著石縫漏下來的光,看清楚他臉上可疑的紅暈和發(fā)紅的耳朵。 果然要將那些話說出口不容易。 唔……其實挺可愛的。 或許她應(yīng)該將眼前的人與前世那個人分開來看待而非混為一談。 畢竟,這一次他親口說心悅她了不是嗎?前世在他身邊七年,至死也未得到過這樣一句話。 云鶯心下認(rèn)真想著,隨即斂去心思,笑一笑:“陛下,我們該出去了。” 怔住的人卻變成趙崇。 前世? 自云鶯心聲里捕捉到的這兩個字的剎那起,他愣怔,一句“七年”,一句“至死”,讓他整個人有一瞬震顫。 這些心聲是何意? 趙崇反應(yīng)不及,在這一刻驟然發(fā)覺依然有許多他所不知的事情。 云鶯見皇帝表情古怪,皺了下眉:“陛下?” 趙崇回過神,沖她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終于牽著云鶯從假山里出來。 即便乘御輦回到勤政殿,趙崇仍在想云鶯那幾句心聲。 他步入側(cè)間立刻尋來那本《剪燈新話》,翻開那一則《金鳳釵記》。 趙崇只略翻幾頁。 書冊子在羅漢床榻桌上攤開,停留在故事里的慶娘病逝后又復(fù)于人世托生于meimei慶娘的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