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如今是個(gè)招搖的存在，無論走到哪里、無論何時(shí)出現(xiàn)，勢必引人注目。

    “淑順儀新年吉祥。”

    榮安縣主今日來得很早，看見云鶯，她走上前主動(dòng)打了個(gè)招呼。

    云鶯客氣一笑：“榮安縣主新年吉祥?！?/br>
    榮安縣主視線往下，看一眼云鶯的小腹后移開，眉眼彎彎：“一直沒機(jī)會(huì)見淑順儀，也尚未同淑順儀賀喜，雖遲了些，但也恭賀淑順儀有喜了?！?/br>
    云鶯便道：“多謝榮安縣主。”

    榮安縣主笑意不減，輕聲細(xì)語：“望淑順儀這頓團(tuán)年飯吃得開心。”

    云鶯對上榮安縣主的眼睛。

    她在這雙眼睛里看見一種勢在必得。

    第58章 熱鬧

    榮安縣主慢慢走遠(yuǎn)了。

    云鶯望著她背影, 勾一勾唇，看來榮安縣主坐不住，迫不及待想入宮了。

    榮安縣主今日似乎對入宮之事勝券在握，想必宴席上有戲可看。

    她如此好心幫忙添菜, 焉有團(tuán)年飯吃得不開心的道理？

    思及此, 云鶯唇邊的笑意漸深。

    不一時(shí)有其他妃嬪上前行禮，云鶯的注意力也從榮安縣主身上移開。

    畢竟是新年, 六宮的妃嬪們大多都得些賞賜。

    來赴宴時(shí)便愈發(fā)喜氣盈盈。

    賢妃和良妃兩人是一起到蓬萊殿的。

    一眾妃嬪紛紛起身與她們見禮, 兩人笑著與眾人免禮，互相說得會(huì)吉祥話, 自有人將話題轉(zhuǎn)到云鶯身上。

    “許久不曾見淑順儀, 今日一見果真氣色極好。”姜貴嬪笑著開口, 語氣里仿佛帶著艷羨，“到底是如今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臣妾午后偶然瞧見勤政殿的夏河公公帶著人往月漪殿去，那樣多的賞賜，吾等是萬萬不及的。”

    若說不羨慕云鶯的圣寵便全是假話。

    可是對于姜貴嬪而言，羨慕的情緒太過微薄, 羨慕之外的情緒更為復(fù)雜。

    去年今日，云鶯尚未入宮。

    被賜居云溪宮清竹閣時(shí)，云鶯也不過是個(gè)從五品的才人，見到她這個(gè)貴嬪是要行禮請安的。

    如今一切變了樣。

    姜貴嬪看一看云鶯身上用蜀錦裁制的衣裙，又去看她發(fā)鬢間華美精致的累絲鑲紅寶石青玉牡丹簪，眸光微閃。

    云鶯步步高升，半年時(shí)間被晉封為從二品的順儀, 且懷上皇嗣, 如若將來誕下皇子, 封妃在望，甚至可能……而她依舊是貴嬪，見到云鶯，須得行禮請安。

    讓姜貴嬪感到心情復(fù)雜的不僅僅是眼看著云鶯三千寵愛在一身。

    更因輕易望見兩個(gè)人將來命運(yùn)不同。

    “姜貴嬪說笑?！敝肋@幾句話是幫她招嫉妒，但如今無論做什么、說什么都已必然被注目的云鶯不以為意，只笑容如常朝姜貴嬪望去一眼，“待姜貴嬪將來懷上皇嗣，定然也會(huì)有豐厚賞賜的。”

    但除去云鶯，六宮的妃嬪如今連承寵的機(jī)會(huì)也沒有，如何懷上皇嗣？

    又因?yàn)榻F嬪同住云溪宮，這話便格外諷刺。

    陛下如今時(shí)不時(shí)去云溪宮。

    卻從來只去月漪殿，何曾踏足過姜貴嬪的綠綺軒半步？

    聽出云鶯在譏諷她入不得陛下的眼，姜貴嬪垂眸掩下那些不快與失落，笑一笑道：“淑順儀這話快要羞死臣妾了，臣妾如何能夠有淑順儀這樣的好福氣？”

    “外面天寒地凍，淑順儀從月漪殿趕過來也辛苦，還是先入座罷?！?/br>
    良妃的話橫插進(jìn)來打斷云鶯和姜貴嬪的閑聊。

    姜貴嬪應(yīng)是。

    云鶯一笑，便在這時(shí)，殿外的小太監(jiān)高聲稟報(bào)皇帝和太后娘娘到了，她隨眾人迎出殿外去。

    趙崇在耳邊一片嘈雜心聲中與眾人免禮。

    他視線卻只落在云鶯身上。

    周太后同樣在看云鶯。

    見云鶯今日穿著自己之前賞賜的蜀錦裁制的衣裙，她慈愛一笑，偏頭去看趙崇：“那時(shí)哀家選料子，便覺得這般花色定然襯淑順儀，果真如此?！?/br>
    平日根本見不到云鶯打扮得隆重嫵麗的模樣，趙崇上下仔細(xì)打量她兩眼，嘴角微翹：“母后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又借由外人眼中云鶯“有孕”，上前兩步執(zhí)起云鶯的手，笑道，“也是愛妃沒有辜負(fù)母后的心意，但愛妃如今身子重，天氣又這樣冷，實(shí)在不宜在外面久待?！?/br>
    當(dāng)下趙崇執(zhí)著云鶯的手，帶她同周太后一道入得殿內(nèi)。

    連賢妃與良妃也唯有落在后面。

    這樣的一幕叫不少人心里勾起一些想法。

    趙崇捕捉那些心聲，面上除去淡淡的笑以外，什么情緒也沒有。

    不多時(shí)，宴席開。

    久候的舞姬們從殿外魚貫而入，在絲竹管弦之聲中翩翩起舞，蓬萊殿內(nèi)霎時(shí)變得熱鬧起來。

    新年的喜悅很快沖淡一切其他心思。

    席間氣氛和樂，沒有人再來和云鶯說些有的沒的，她心無旁騖一面享用碧梧為她布的菜一面欣賞著舞樂表演。

    又一曲結(jié)束。

    才表演完一支舞的舞姬們退下，新一撥舞姬進(jìn)來殿內(nèi)。

    云鶯漫不經(jīng)意瞥過去，待看清楚被簇?fù)碓谧钪虚g的那名“舞姬”時(shí)，她挑了下眉，嘴角微彎，朝殿中上首處的皇帝望過去一眼。不曾想皇帝也在看著她，云鶯微怔，又彎唇，目光重新落回那名一襲虹裳霞帔舞衣的“舞姬”身上。

    優(yōu)美的樂聲響起，舞姬們也開始新一曲表演。

    殿內(nèi)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被正在殿內(nèi)起舞的榮安縣主吸引。

    輕盈優(yōu)美的舞姿格外賞心悅目。

    更看得出來表演之人為這一支舞暗暗下過怎樣的苦功。

    “千歌萬舞不可數(shù)，就中最愛霓裳舞。”

    這一句稱贊，足見霓裳舞之美攝人心魄，令人見之則念念不忘。

    當(dāng)樂聲逐漸消散之時(shí)，殿內(nèi)余下榮安縣主一人的舞姿。

    有人手中茶盞端起卻忘記往唇邊遞，有人捏著瓷勺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無不是看這支舞看呆了。

    “陛下，太后娘娘，榮安獻(xiàn)丑了?！?/br>
    “榮安斗膽，借除夕新年之喜氣，以一曲霓裳舞，恭祝陛下和太后娘娘新年吉祥，祝陛下千秋萬代，祝太后娘娘福壽綿長，祝大燕繁榮昌盛，國泰民安?！?/br>
    直至榮安縣主沿著玉階而上，在皇帝和周太后面前盈盈拜下，方才徹底拉回這些人的神思。

    殿內(nèi)所有人目光皆落在榮安縣主的身上。

    周太后拿余光看一眼皇帝。

    一看皇帝表情便知其沒有動(dòng)任何心思，周太后微笑去看榮安縣主：“地上涼，榮安快些起來?！?/br>
    示意徐嬤嬤去扶榮安縣主起身，周太后又笑道：“難為榮安有這份心，這支舞真真是極好看，叫哀家也看呆了?！边B連夸贊許多句，便有許多的賞賜下來。

    “榮安這支舞唯望陛下和太后娘娘開心，不敢邀賞?！?/br>
    推辭過周太后的賞賜，榮安縣主美目流盼望向一言不發(fā)的趙崇。

    她臉頰微紅，略低下去的語聲里滿是羞赧之意：“不知陛下可喜歡這一支霓裳舞？可惜如今尚是冬日，若在春風(fēng)天、玉鉤欄下，此舞會(huì)比今日更美。陛下若喜歡，榮安愿春日再為陛下表演。”

    霓裳舞有多美，榮安縣主再清楚不過，她下無數(shù)苦功練出來的舞，舉手投足皆有巧思，一顰一笑皆是勾人。她自信也相信趙崇會(huì)被這一支舞吸引，會(huì)被她吸引。

    榮安縣主螓首低垂，單露出一截線條優(yōu)美的白皙脖頸。

    她耐心等待皇帝給出她期盼的回應(yīng)。

    “春日再為陛下表演”這般帶著暗示的說辭叫不少妃嬪暗地里咋舌。

    宮里已經(jīng)有一個(gè)盛寵的淑順儀，若再來一個(gè)會(huì)霓裳舞的榮安縣主，往后不知得有多少熱鬧。

    “淑順儀，看來我們很快要多一個(gè)姐妹了。”

    婁昭儀轉(zhuǎn)過臉望向云鶯，莞爾道，“榮安縣主與陛下自幼相識(shí)，這份情誼，卻是六宮之中誰也不及的?！?/br>
    云鶯看一眼婁昭儀，又去看上首處的皇帝，不由哂笑。

    皇帝陛下這幅模樣像是高興嗎？

    手掌覆上自己吃得有些撐的肚子，云鶯眼簾低垂，微微一笑：“臣妾如今倒沒有那么多想法，唯一盼著新年肚子里的孩子能一切順順利利，如此便足矣?！?/br>
    婁昭儀也去看云鶯的肚腹。

    她迅速收回視線，仍笑：“陛下的頭一個(gè)孩子，自然是會(huì)順順利利的。”

    趙崇不動(dòng)聲色朝著席間的云鶯看過去許多眼。

    一頓團(tuán)年飯，席間有不少宗室命婦在，位置安排下來，這個(gè)距離，他堪堪無法捕捉云鶯的心聲。

    趙崇不知云鶯此刻心中所想，只曉得她飛快朝自己看過來一眼。

    聽著其他人心下猜測榮安縣主今后的去處，他忍不住想云鶯是否在意……

    但無論她是否在意，也不能再叫她生出之前那般想法。

    那些，可稱作理所當(dāng)然的想法。

    “榮安今年應(yīng)十七了吧。”

    趙崇語氣無波無瀾，引來榮安縣主聲音帶著顫的一個(gè)“是”字。

    “論起來也確實(shí)是該出嫁的年紀(jì)。”

    他手指輕點(diǎn)一點(diǎn)案幾，慢慢道，“若榮安相中京城里的哪位青年才俊，朕可下旨為你們賜婚?！?/br>
    君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