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芯片還好端端地在他手里。

    寧灼起身下地，發(fā)現(xiàn)旅館缺了一角的小木桌上，放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和一碟子柔軟的牛奶吐司面包。

    旁邊還放了一張小紙條。

    是單飛白的字跡，瀟灑如行云。

    “寧哥，我先走啦。東西是我留的，沒有下毒?！?/br>
    “你相信我，要好好地吃掉！”

    ……

    寧灼從朦朧的睡境中緩緩蘇醒過來。

    他覺得身體沒什么氣力，就知道自己的燒還沒退。

    而單飛白已經(jīng)起身，活潑地忙忙碌碌，眼見他醒了，就湊上來問：“我正要去準備早餐呢。寧哥要吃什么？”

    寧灼脫口而出：“和那時候一樣，牛奶面包就行?！?/br>
    單飛白眨眨眼睛，突然高興起來，高興得幾乎有了點要搖尾巴的趨勢：“那時候，你吃了嗎？”

    當初，在小旅館里為寧灼準備熱牛奶和面包時，單飛白是抱著寧灼會全部扔掉的想法的。

    寧灼沒心思理他，用手臂蓋住了半張臉和發(fā)燙的額頭：“……閉嘴。剪你舌頭?！?/br>
    單飛白開心地對自己點了點頭。

    ——那就是都吃了的意思咯！

    第95章 （一）控制

    寧灼這一病, 卻是病來洶洶，病去如絲，高高低低地燒了兩天, 生生拖成了肺炎。

    閔旻緊急趕來救治。

    這兩天積蓄滿腔的感激之情, 在她看到寧灼燒得面色慘白時, 全部轉(zhuǎn)化成了怒氣。

    “人蠢無藥醫(yī)，醫(yī)番都變白癡！”

    她機關(guān)槍一樣, 將一席話說得又脆又亮：“我就唔應該理你，活活燒到癡呆最好，你就曉得老實了！”

    寧灼燒得兩耳蜂鳴不休, 因此安安靜靜, 毫不還嘴。

    閔旻罵了他一陣, 看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燒得眼角都紅了，又平白生出了一點溫情，停止了嘮叨, 帶著點母性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任勞任怨地把藥和水都備好，又耐心地喂他喝下。

    在她心里, 寧灼是她最不聽話的病人。

    ……卻也是半個弟弟，是親人。

    寧灼的這場病, 引發(fā)了“海娜”內(nèi)部的一點小sao亂。

    在“海娜”的多數(shù)人眼里，寧灼像是一臺永動機，那種運轉(zhuǎn)的頻率, 讓人不得不擔心它背后的損耗。

    大家總擔心他一旦倒下, 就再也站不起來。

    現(xiàn)在，寧灼一倒, 大家的擔心眼見要成真，頓時亂作了一團。

    那些膀大腰圓的壯漢來探望寧灼時，也說不出什么好話，只撿著最近做得漂亮的業(yè)務工作一件件匯報，像是來找老師交作業(yè)的小學生。

    寧灼的臉色比被子更白，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只是偶爾一點頭，讓人知道他還醒著。

    他是懶得應聲，但這些人匯報到最后，都無一例外地動了情：“寧哥，我們都挺好的。你也要快點好起來啊。”

    寧灼：“……”我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期間，他睜開一只眼，還看到一個一米九的老爺們兒雙眼含淚地望著他，欲語還休。

    他見鬼似的閉上眼，覺得自己這回是真的燒糊涂了。

    金雪深來得最晚。

    連于是非提出要一起探病的邀約他都拒絕了。

    于是非好奇地問：“為什么不去？”

    金雪深頭也不抬地核著剛進的一筆賬：“我和他的交情普通?！?/br>
    于是非：“那他為什么扶你做三把手？”

    金雪深：“我能力強，能打能算賬。我夠資格?！?/br>
    于是非抿著嘴唇笑了一聲。

    金雪深對別人的情緒反應相當敏感，猛然抬頭，冷聲問：“你笑什么？”

    于是非：“你很驕傲，很可愛?！?/br>
    金雪深怪道：“……你有病吧？”

    他低下頭，只覺滿臉緋熱，不耐煩地伸手扇了扇臉。

    于是非望著他：“可你的身體是怎么回事呢？”

    金雪深皺眉：“你又問這事？”

    于是非：“我想知道?！?/br>
    金雪深：“無可奉告。我的事情，你管不著?！?/br>
    他抬眼看向于是非，用挑釁的語氣反問：“就像我問你你是什么來歷，你會說嗎？”

    然而，于是非直接答道：“我是性械仿生人?！?/br>
    乍一聽到這樣有沖擊力的回復，金雪深見鬼似的抬起頭來。

    于是非很誠懇地將手壓在胸口，用極簡潔的語言對自己的來路作出了解釋：“是這樣的。我是高級訂制款的性械仿生人，是男士專用的上位款，但還沒正式使用過。我的主人領(lǐng)走我后，第一場就是sm，他要我做m，差點弄死我。為了自衛(wèi)，我把客戶殺了。后來，是飛白收留了我，教我開始學習其他的業(yè)務工作。破解密碼、制造病毒，是我現(xiàn)在主攻的方向。”

    金雪深知道，有的仿生人做得太好，會誕生自我意識。

    所以，所有的仿生人都會在正式出廠的最后一關(guān)，接受由仿生人控制協(xié)會提供的empathic測試，避免出現(xiàn)異化的“次品”。

    金雪深不由得問：“你怎么躲過測試的？”

    于是非：“我睜開眼的那天，正好趕上測試機器升級，我沒有被馬上送去測試。我用了四個小時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讀取到下一步要做empathic測試，我聯(lián)機查詢了一下相關(guān)題目，然后根據(jù)網(wǎng)絡流傳的十道題，列出了33172個情感測試題目和配套的答案，做了很充足的準備，好讓我看上去像個合格的仿生人?！?/br>
    金雪深上下打量著他，覺得他這張臉斯文萬分，和他想象中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性械仿生人完全不同。

    金雪深也無法想象，于是非會像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廉價的性械機器人，被人毫不愛惜地玩得缺胳膊斷腿，有些連眼睛都被挖出來了，還是要盡職盡責地蹲在街邊給別人口。

    他由衷道：“這樣挺好。比做那種事強。……你的名字也是姓單的起的？”

    于是非認同地點點頭：“是。姓是翻字典翻來的，‘是非’是他希望我分清事情的對與錯?！?/br>
    金雪深不是沒聽過他怎么稱呼單飛白，可他們明明正在討論私事，還是有且只有他們兩個的場合，他卻還是老老實實，一口一個親昵的“飛白”。

    不知怎的，金雪深覺得頗不入耳。語氣也不自覺變得尖酸起來：“這么多年過去，老本行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倒也沒有?！庇谑欠撬妓髌蹋缸〗鹧┥畹男「?，“比如說我現(xiàn)在隔著你的肚子，按摩你體內(nèi)的機械內(nèi)臟，就能讓你在十分鐘內(nèi)高潮?！?/br>
    金雪深倏然漲紅了臉，直紅到了耳根：“變態(tài)！給我滾！”

    于是非有些困惑：“那會是很舒服的……”

    金雪深連踢帶踹，把于是非轟出了他的辦公室。

    背靠著辦公室的門，他在心內(nèi)痛罵了于是非一萬句。

    可待他回過神來，他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正搭在小腹上，不自覺地摩挲。

    腹部的機械在自己掌下有序運行，抵著他溫熱的肚皮細微起伏。

    他想象著正按著自己的那只手是于是非的。

    那只修長、纖細、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起先他以為是專門為殺人而生的。

    沒想到居然是為了手……為了那件事而生的。

    在這樣的反差之下，再簡單不過的“觸摸”，突然就變成了一件曖昧至極的事情。

    金雪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起了反應。

    ……僅僅靠著想象。

    他偶爾早晨也會有這樣的窘?jīng)r，發(fā)生在辦公室里，這還是第一次。

    心慌意亂之下，金雪深惱怒至極地出聲罵了一句：“靠！”

    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于是非溫柔冷靜的聲音：“渡鴉先生，現(xiàn)在輪到你了?！?/br>
    金雪深沒想到他還在外面，不由得嚇了一跳，微微分開雙腿，離門遠了一步，語氣不善地問：“什么‘輪到我了’？”

    門外的于是非很講道理：“我們不是在交換秘密嗎？我說了我的事情，現(xiàn)在你要說你的事情了?！?/br>
    金雪深咬著后槽牙，貓下身體，把發(fā)熱的腦門貼在冰冷的門上，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于是非也并不失望。

    他想，渡鴉的確是一種狡猾又聰明的生物。

    ……怎么辦，更感興趣了。

    ……

    接下來，金雪深焦慮地等待了好幾天，終于確認大家都去探訪過寧灼了，自己才裝作結(jié)束了一大場忙碌，溜達著去看望他。

    見了他的面，金雪深劈頭就問：“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看你進進出出的?！?/br>
    寧灼心平氣和地答：“送死去了。等我死了，你就是‘海娜’二把手。”

    金雪深并不相信：“行，讓我摸摸，看還要多久我才能上位?！?/br>
    說著，金雪深探手搭在了他的額頭上，驚得一縮。

    怎么這么多天過去了還是燒？

    他心里焦灼得厲害，嘴上卻還要云淡風輕：“燒到幾度了？”

    寧灼：“本來已經(jīng)退燒了。你來了又燒起來的?！?/br>
    “幾個意思啊？合著是我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