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之?dāng)?第44節(jié)
最終,匕首冰冷的側(cè)棱停留在了寧灼肩膀曾經(jīng)被洞穿的疤痕增生上,像是一只蝴蝶棲息在了那里,搔出了細(xì)微的癢來。 寧灼心里隱隱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預(yù)感。 “寧哥,臨走的時候你跟我說的話,我想來想去,想了這么多年,還是覺得不行?!?/br> 說著,單飛白低下頭,看見了寧灼戴著手套的左手,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瞼。 “我總覺得當(dāng)年咬得不夠深,寧哥一定都修復(fù)了。……閔旻姐很厲害的,我知道?!?/br> 寧灼攥緊了左手手掌。 烙在他無名指上的一圈牙印,又一松一緊地疼痛了起來。 寧灼咬牙切齒:“你敢——” 單飛白敢。 因為下一秒,那柄匕首干凈利落地捅了進(jìn)去。 一道血線破開陳年的疤痕,直飛而出。 因為距離太近,自己的血必然濺了他一頭一臉。 寧灼不想去想,可他又控制不住地去想,那樣年輕英俊的面孔,到底是用什么樣的目光看著現(xiàn)在的自己的?! 寧灼在尖銳的疼痛中抖如篩糠。 他低下頭,看到了貫肩而出的染血尖鋒。 他從胸腔里生生擠出一聲嘶啞的恨聲:“——單飛白,你不錯!” 單飛白居然開始哄他:“哥,你別生氣,緩一緩,好好想想。到底是誰讓我來殺你的?你多想一點,就不疼了?!?/br> 血涓涓滴滴地順著刀鋒,從他前胸和后背上滲出。 暴怒實在不適合現(xiàn)在失血的寧灼。 他頭暈?zāi)垦?,一聲聲地喘得厲害,黑色鬈發(fā)因為發(fā)汗得厲害越發(fā)卷曲。 腰間因為子彈擦傷滲出的鮮血,讓他的衣服濕淋淋地貼緊了rou,施加了一層額外的束縛,緊得寧灼產(chǎn)生了無法呼吸的幻覺。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的副作用,寧灼發(fā)現(xiàn)單飛白有很久沒說話了。 他的呼吸有些異樣的急促和鈍重,和自己幾乎同頻,鼻息一下下拂過寧灼的耳朵,把耳朵尖燒得guntang。 因為暈眩而稍稍后傾時,寧灼感覺自己的后腰被一樣異物輕點了一下。 他的腰部皮膚敏感,被這么火燒火燎地一頂,哪里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寧灼今晚已經(jīng)氣上加氣,這樣的節(jié)外生枝,反倒讓一場血腥的報復(fù)和圍殺蒙上了一層好笑的荒誕色彩。 他不覺得自己這是被垂涎了。 他血淋淋,臟兮兮,半跪不跪,尊嚴(yán)全無,被昔日用心養(yǎng)育的小崽子一口叼住了脖子。 寧灼將這理解為一種征服的快感。 單飛白的聲音從他背后響起,聽起來有些迷茫困惑。 他輕聲道:“寧哥?我怎么了?” 寧灼將這句話視為了絕對的挑釁和示威。 寧灼:“……好看嗎?” 火花從神經(jīng)末梢咝咝燒起,四下迸濺。 寧灼嘶啞地開口,失去力氣的手指向后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抓住了他的衣服,把自己的血洇染了上去:“姓單的,你用槍打我的時候可沒這么容易走火——” 話還沒說盡,寧灼脖子上掛著的槍帶粗糲地劃過。 他被單飛白自后襲來的槍托干凈利落地砸中了太陽xue。 寧灼不是那樣容易暈過去的人。 他感覺單飛白在自己身側(cè)蹲了下來,托住他的左手手掌,竟然是要拉下他的手套。 寧灼心里一緊,努力攥緊手掌,像是要留住最后一塊遮羞布。 可是肩膀肌rou被刺穿,讓他無法順暢地動作。 他的手套被一寸寸扯了下去。 在他意識的最后,他聽到了單飛白發(fā)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寧哥……” …… 三天后,寧灼將一輛沒有具體牌照的皮卡緩緩?fù)T诹艘患铱Х葟d門口。 他肩上還包著厚厚的雪白繃帶,稍一動彈,還是疼痛難禁。 寧灼沒有讓閔旻醫(yī)治他的傷。 他要疼著,才能清醒地去想一些、做一些事。 他身邊坐著金雪深。 金雪深是“海娜”的情報分析師,是傅老大撿回來的,對傅老大是絕對的言聽計從。 可偏偏傅老大是個沒什么言和計的人,樂呵呵地過他的日子,只吩咐他聽寧灼的。 所以他對寧灼并不算完全的服從,帶著股莫名其妙的拗勁和韌勁,說起話來冷冰冰的,有點傲氣。 他硬邦邦地和寧灼講理。 “你燒了日向健的‘酒神世界’,日向健下單買你的命。這件事看上去很簡單??墒亲畲蟮膯栴}是,沒有人敢接日向健的單?!?/br> “其他幾家大公司我還沒調(diào)查出來,但i公司的情報部副部長和瑞騰公司下屬的一支雇傭軍‘盧梭’,他們的郵箱和通訊記錄里都有過關(guān)注‘海娜’的痕跡——只有代稱,但我破譯出來了?!?/br> “如果沒有人接殺你的單,就說明你在銀槌市的地下世界里的地位到了不可撼動的地步。……可那些大公司和你根本不熟,你也沒有向他們示過好。” “沒人殺你,那就總會有人殺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寧灼眼里沒他。 他只望著遠(yuǎn)處咖啡廳里的單飛白。 咖啡廳本就是單家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又被單飛白和他的新組織——聽說叫“磐橋”——包場了。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視線,正歪著頭和身邊的人說笑。 幾秒鐘后,單飛白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大笑起來。 陽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有種透明的干勁和活力,一點都沒有隱藏鋒芒、保持中庸的意思。 寧灼:“你是說,他救了我的命?我還得謝謝他?” 金雪深捏了捏眉心:“你不用這樣曲解我的意思。他絕對有自己的私心?!?/br> 他深吸一口氣:“‘磐橋’敢接單殺你。這支新雇傭兵的名聲只靠這一件事就可以打出去了。但你要注意一點:他沒真的殺你。” 寧灼反問:“當(dāng)初我救了他,前天他沒殺我。這個算式公平嗎?” 金雪深推了推眼鏡,耐下心和他講道理:“是個人都知道日向健那個命令是什么意思?!谀闵砩洗騻€洞’,這個洞該開在你腦袋上,開在你左胸上,你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永絕后患,可單飛白只捅了你的肩膀——” 寧灼和他針鋒相對:“意思是還便宜我了?” 金雪深被他氣得一個倒仰:“你簡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寧灼重復(fù)道,“不可理喻?” 他再一次遙遙看向了那個神采飛揚(yáng)的青年。 這是他多年后第一次看到單飛白。 他知道金雪深在說什么。 什么道理寧灼都明白。 他圍而不殺的時候、語焉不詳?shù)胤Q呼雇傭者為“甲方”時候、只捅了自己肩膀的時候,寧灼就猜到了究竟是誰派他來的。 這樣想著,寧灼反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腰。 那帶著蘇麻感的灼熱還停留在那里,仿佛是在他身上打下了一個萬分恥辱的隱形標(biāo)記。 寧灼輕聲開口:“真長高了?!?/br> 下一秒,他將油門直踩到了底。 輪胎和地面的高速摩擦而產(chǎn)生的尖銳嘶鳴讓金雪深頭皮都炸了:“你——” 寧灼將方向盤上的皮革抓得深深陷了下去:“坐穩(wěn)。抓好扶手?!?/br> 他瞄準(zhǔn)了單飛白,直直撞了過去。 他的卡車在光學(xué)迷彩的掩映下,和行道樹與建筑物混為一體,全為了這一刻。 此刻,引擎聲動若雷霆。 巨大的轟鳴終于吸引了單飛白的注意。 他回過頭來的時候,咖啡廳的玻璃已然炸裂,如雨一樣四下飛濺,在他臉上擦下了深深的血痕。 單飛白反應(yīng)奇快,踏上咖啡桌,要逃離這傾力的一撞。 正常的人眼看自己要撞到墻上,必然會依照本能降速。 可寧灼毫不減速,目不斜視,將油門死死踩牢。 在單飛白即將跳離時,他腳下的咖啡桌在車頭的撞擊下徹底解體。 借力點驟然消失,單飛白身子一斜,直落到了前擋風(fēng)玻璃上,又在前沖的力道作用下,被甩到了墻上。 他的一條小腿撞在了墻上的鹿角裝飾,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折斷聲。 寧灼只是沖著單飛白來的。 他那些小弟躲過了第一波沖擊,回過神來,看到老大身受重傷,就都紅了眼,叫囂著合圍了上來。 寧灼一腳踢開報廢了的車門,面無表情地從手臂里甩出兩把用來近身格斗的蘭博刀。 金雪深驚魂未定地跳出副駕駛,一按腰間按鈕,一把一米多長的金紅色微電漿弓箭凌空彈出。 他抄起弓箭,熟練地用弓弦反身絞暈了一個人。 眼看著七八個彪形大漢向他撲來,他對著寧灼破口大罵:“姓寧的!你他媽要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