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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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皖衣閉上眼睛。 然而萬籟俱寂時,他只聽到劍鋒從耳邊飛過的聲響。沒有劍鋒穿身刺骨,他倏然睜眼。 劍尖及地,借著冰冷寒光,他看到劍尖上被削斷的一縷長發(fā)。 他迎上謝紫殷的眼睛。 沉而深,辨不出任何心緒。 他被謝紫殷攥住頭發(fā),艱難地從地上撐起身軀,雙腿無力,就連支撐身體的雙手也發(fā)軟。 他滿目崩塌潰敗,任由謝紫殷捏住自己的下頜,烙下個青紫的淤痕。 謝紫殷道:“你要永生永世都來還我?!?/br> 他靜靜看,輕聲發(fā)問:“那你還要不要我?” 他未得答案。 霍皖衣沉默片刻,忽而聚起力氣,從地上拾起那把匕首,用力向前扎去。 然而那刀擦過謝紫殷的臉,他驟然脫力,傾倒而下的身軀將謝紫殷撲倒在地上。 他的唇貼在謝紫殷耳側(cè),卻還有幾分溫?zé)帷?/br> 他啞聲說:“……我殺了你?!?/br> 謝紫殷躺在地上,屋外夜雪紛飛,寒風(fēng)吹散了滿室的血氣。 有那么片刻,霍皖衣帶著癲狂的念頭要和這個令他束手無策的人一起死。 但他舍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他撐起身,看向俊美容顏上滿沾塵灰的心上人。 他們同樣狼狽不堪,像雪夜里掙扎廝殺過的野獸。 他睫羽微顫,喉中哽咽得忽而又無話可說了。 然而他撫在謝紫殷胸膛的掌心卻逐漸發(fā)燙,那隔著衣物傳來的心跳,伴著謝紫殷喉間溢出的笑聲顫動著,像火焰燒灼般,在他掌中反復(fù)跳動。 謝紫殷真正在笑。 笑得好似從沒有這般暢快的笑過。 他便靜默著聽,聽謝紫殷笑了半晌,又眼看謝紫殷支起身坐了起來,與他近在咫尺般兩額相抵。 “你還敢用刀來刺我?” 霍皖衣抿了抿唇,須臾,他啞著聲說:“……你不要我,我就殺了你?!?/br> 然而謝紫殷撫著他的臉頰,低聲笑道:“很好?!?/br> 他微微睜大眼睛。 謝紫殷道:“我該因為你刺來的這一刀生氣的?!?/br> “可我覺得很快活?!?/br> “霍皖衣?!彼杏X到謝紫殷的嘴唇貼在頸側(cè)。 如同身處荊棘叢生的裂隙懸崖,讓他為之顫栗。 “因為這一次,是我逼你的?!?/br> 他亦曾懼怕。 怕霍皖衣不覺痛苦,又怕霍皖衣覺得太痛。 算到最后怎般落子、何以和局,都快失了主意。 但霍皖衣總令他意外。 以為高不可攀絕不折骨的,竟也低頭。 以為折盡驕傲就此認(rèn)輸?shù)模褂謭?zhí)刀。 ——這一刀因他而起。 于是他十足快意。 剜心刺骨的九劍。 他只嘗那一回。 作者有話說: 一直都有說謝相瘋批,所以他真的和正常人不一樣,他對老婆是矛盾的,想報復(fù)又舍不得,所以誅心的同時又亂放水,怕老婆真的跑了。局只在賜死的那步,之后謝相純即興發(fā)揮,當(dāng)年的痛點不在于刺了九劍,在于老婆不顧他的意愿“想殺他”,這次是他自己主導(dǎo)的,把老婆逼成這樣的,他反而就舒服了,想通了。 霍美人是真的崩潰了所以動手了,不過他倆對彼此都是言語巨人行動矮子,懂的都懂。 自己可以死但只舍得削老婆頭發(fā)/大家一起死但只舍得拿匕首鋤地。 謝相作為一個瘋批,他原諒老婆真的不需要特別多的理由,他覺得時機到了他想通了,他就爽了。就愿意和老婆和好了。 折騰這么久,其實他也累了。(要算上剛?cè)⑷嘶丶业臅r候啊真的很久) 第146章 結(jié)局 陶明逐是罵罵咧咧走出相府的。 梁尺澗站在相府門前,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去問:“霍兄怎么樣了?” “他怎么樣了?” 陶明逐恨不得翻個白眼,加一聲冷笑:“他好得很。他活蹦亂跳。” 梁尺澗不明所以:“……霍兄不是刺了自己一刀?” “啊對對對?!?/br> 陶明逐抱臂微笑:“那一刀也不能要命,更何況現(xiàn)在心疾解開,霍皖衣別說肩上的刀傷,就算真讓他去刀山火海闖一趟,再重的傷勢也不會算什么。” “……為何?” 誰知陶明逐只輕飄飄看他一眼,留下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二日晴,梁尺澗忽而得了急詔入宮。 這道旨意匆忙,梁尺澗連官服也未及換上,便急匆匆跟著內(nèi)侍進(jìn)宮,邁步走入殿中。 彼時天色新,冬意依舊。 葉征高坐在龍椅上,垂著眼簾,看來的眼神莫測難明。 梁尺澗將將躬身俯首。 一道奏折就從御案上飛馳而出,重重砸在他的腳邊。 梁尺澗頓時悚然。 帝王不會無緣無故發(fā)怒。 而此刻,葉征顯然動了真怒——是以帝王之怒,雷霆強勢,摧人心膽。 葉征沉聲道:“看。” 他立時從地上拾起奏折展開。 這一看,梁尺澗下意識后退半步,方遲鈍地跪倒在地。 自新帝即位,無論百姓官員,皆不用行跪拜大禮。 此時也是梁尺澗難得的一次跪叩于人前。 他心中發(fā)冷,低聲道:“……此事,臣全然不知,還望陛下明鑒。” “你不知?” 葉征看他片晌,氣勢威沉,不退半分:“你與玉生過從甚密,豈能不知?” 梁尺澗顫了顫唇。 “臣的確不知?!?/br> 葉征道:“好,你說不知,朕也就當(dāng)你不知。只是梁卿——” “你之友人,太極觀道士玉生,攜十萬私兵反叛,自立為帝。這樁事,你是否該給朕一個說法?” 天光大亮,梁尺澗跪在殿中,卻覺心中無底冰涼。 梁尺澗被軟禁在宮中的消息不脛而走。 得知此事時,霍皖衣才從床榻上走下,披著衣衫靠在桌旁飲茶。 解愁隔著門急切不已:“相爺、夫人,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方才劉相大人也已遞話過來,如今想來人也已經(jīng)到了皇宮。 然則當(dāng)時解愁實在不好打擾,只能候在不遠(yuǎn)處的廊下,略等了半個時辰,才急忙傳話進(jìn)來。 霍皖衣輕輕咳了一聲。 他回頭去看,笑道:“夫君以為該如何?” 謝紫殷還倒臥在床榻中,聞言,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他:“如今你才是丞相,你說什么便是什么,何須問我?!?/br> 霍皖衣道:“那我即刻動身進(jìn)宮?!?/br> 謝紫殷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臨行前,霍皖衣又折返回來,走到床前。 他不發(fā)一言,謝紫殷挑了下眉,問:“你想說什么?” 霍皖衣道:“……方才一直沒有時間問,現(xiàn)在我想問一問謝公子,四年前的事情……我們一筆勾銷了嗎?” 謝紫殷深深看他片晌,微笑道:“那樁事絕不會一筆勾銷,但至少,不要重蹈覆轍?!?/br> 他神色間隱有動容。 良久,霍皖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