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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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br> “讓他彈劾我,讓陛下不得不罷免我,讓被關(guān)在大理寺牢獄中的人……變成我?!?/br> 展抒懷瞪大眼睛。 ……怪事、怪事! 這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話語,竟是從謝紫殷的嘴里說出來的! 他彈劾罷免霍皖衣,動用權(quán)勢逼迫,竟然想要的是這樣的結(jié)果? 展抒懷道:“這、這,這是為何?。俊?/br> 謝紫殷捻散雪花化作的水,他低垂眼簾,輕不可聞地回答:“沒有為何?!?/br> 他要做這件事。 從一開始就已做了決定。 從徘徊茫然,渾噩痛苦的整整四年,數(shù)不清的日夜交替中,他便做了抉擇。 “你要想盡辦法,展抒懷?!?/br> 他呢喃著說話,語氣似飛雪般飄渺:“這是我唯一要你做的事?!?/br> ——那該怎樣才能讓霍皖衣下定決心? 展抒懷神色匆匆趕回賭坊,和謠娘商議許久,到底將事情傳到了梁尺澗的耳中。 梁尺澗的神情比他初聞此事時還要震驚。 “謝相是這么說的?”梁尺澗之驚愕萬分,“他是為著什么?” 然則他們幾人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展抒懷道:“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事情,是我們要怎么說服霍皖衣從大理寺離開。” “他肯定舍不得彈劾謝相。”梁尺澗不假思索,“我們必須給他一個理由?!?/br> 思慮良久。 展抒懷忽而擊掌拍手:“我知道了!” 他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當(dāng)夜他便去了大理寺,得以見到那被囚困于牢獄,還不愿掙脫而出的人。 心甘情愿嗎,甘之如飴。 情愛這種東西,果然千般萬般的害人。 展抒懷想著謝紫殷的吩咐,既覺得這般遂了謝紫殷的心意,可能是在害霍皖衣,又覺得若不遂謝紫殷的心意,難保不會出更大的事情。 他也是左思右想,和謠娘商議許久才做出的決定。 ……可真的見到霍皖衣了,他又很難開口說話。 “霍皖衣?!?/br> 他幾乎是啞著聲音去喚那個人影。 霍皖衣聽到他的聲音,從黑暗里走了出來,隔著鐵欄,映在火把昏光里的容色依舊秾艷。 “你怎么會來?”他聽霍皖衣問。 展抒懷道:“我當(dāng)然要來,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們都拋下,再也不出來?” 霍皖衣有些訝異:“展兄,你這是怎么了?” 展抒懷道:“你問我是怎么了,我還想問你!你為什么不反駁那些彈劾你的話?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朝堂上沒有一人愿意為你說話,你再這樣下去,難道真的要讓陛下將你問斬么?” 霍皖衣道:“……展兄,設(shè)計讓我在此處的人是誰,你心知肚明。” “所以你就坦然赴死嗎?” “我欠他?!?/br> “你欠的人何其之多!” “但我只欠他?!?/br> “……”展抒懷有那么一刻說不出話。 他看著霍皖衣釋然的神情,動了動唇:“你忘記我們還要做什么了嗎?” 他不能直白說出那件事。 但霍皖衣能懂他的意思——高瑜豢養(yǎng)的十萬私兵,終歸是個隱患。 “你可以——” “不可以!” 展抒懷當(dāng)然知道霍皖衣想說什么,不過是讓他將這件事告訴另外的人。譬如謝紫殷、梁尺澗這些能面見到帝王的高官,但是、但是! “你忘了,那個人除了你誰都不相信!” 而這信任的根源卻是很離奇的——因為方斷游只認識霍皖衣這一個京官,他別無選擇。 霍皖衣有片刻沉默。 他啞著聲:“……但我不想離開。展兄,你明白的,他對我很重要?!?/br> “那你對他重要嗎?也許你的死根本不算什么?!闭故銘押菹滦娜チR他,“你這幅樣子是要做給誰看?誰會心痛你?難道他會心痛你?霍皖衣,你該醒一醒了!我寧愿你還是當(dāng)初的你,而不是現(xiàn)在引頸就戮,毫不掙扎的你!” 霍皖衣睫羽微顫。 “……求你了,霍兄?!闭故銘岩姷剿纳裆凰策煅?。 霍皖衣道:“我……” 展抒懷道:“至少你要活下去……霍兄,如果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你早就該死了。你說是嗎?可你直到現(xiàn)在還活著,那不正是因為謝紫殷不愿你死嗎?” 藏在黑暗里的半張臉神情莫辨。 良久,霍皖衣道:“……我不該順他心意嗎?!?/br> 他好似自問。 又自答:“我不知道?!?/br> 霍皖衣輕笑出聲,他靠在墻上,眼底幽深一片。 “幫我?guī)Ь湓捊o梁兄?!?/br> 作者有話說: 好耶!虐起來! 第133章 賜死 修長的十指撫摸著手爐邊沿,掌心傳來溫溫暖意,似將屋外的寒涼盡數(shù)抹去。 謝紫殷坐于下首,眉心間朱砂微動,淡笑道:“陛下已給了我許多信任。” 在這句應(yīng)答之前,是葉征問過他一句——“我對你還不夠相信嗎?” 于是他答了。 他知曉葉征對他的信任,也許正因為葉征信任他,他才敢于說服劉冠蘊辭官,更令刑部尚書趙絕歸隱。 這兩件事都是大事。 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這都是越俎代庖、目中無君的罪責(zé)。 足以讓謝紫殷被帝王發(fā)作。 可是謝紫殷現(xiàn)在還能坐在皇宮中,與帝王如此心平氣和地交談,足以證明他的簡在帝心并非一句虛言,是切切實實,無可更替。 葉征凝視他的眼睛。 “如果不是好時機,劉相不會應(yīng)允你辭官歸隱。至于趙尚書,他本就有心辭官,曾幾次向我諫言,你所做的事情,倒也正中他下懷?!?/br> “然則,謝紫殷,”葉征沉下聲,“你想做的事情讓我不解?!?/br> 謝紫殷將手爐放到桌上,垂著眼簾道:“很快你就會明白。” 他話音甫落,便有內(nèi)侍匆匆行來,叩拜在地。 “陛下……大理寺卿有本要奏?!?/br> 霍皖衣被關(guān)押在大理寺的牢獄之中,卻也并非不能遞上奏折為自己伸冤。 他前些時日未做,如今做了,大理寺卿自不會阻攔。 不僅不會阻攔,還要為著他直達天聽,將冤情好好哭訴一把,好讓霍皖衣重見天日。 是以大理寺卿氣勢洶洶踏進殿中,眸光一掃,俯首施禮:“陛下,臣有冤情要訴!” 謝紫殷已不在殿中,而在一側(cè)的屏風(fēng)之后。 葉征聞言:“你有何冤?” 大理寺卿兩步上前,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雙手捧起,道:“陛下,這是霍尚書托臣帶來的奏折?!?/br> 葉征道:“霍尚書?” “是。”大理寺卿道,“霍尚書說,他所受冤屈,皆在這本奏折中。還望陛下看在他有所功績的份上,為他正本清源?!?/br> 好一個正本清源。 葉征微微頷首,便有內(nèi)侍從大理寺卿手中接過奏折,恭恭敬敬遞到葉征面前。 葉征展開看罷,沉吟許久,道:“卿先告退罷,朕要好好想想。” 大理寺卿見他神色間或有動搖,心下一喜:“臣遵旨,臣告退。” 待人影離去,大殿中空蕩蕩只剩下葉征時,謝紫殷方自屏風(fēng)后緩步行出。 葉征看他一眼,將奏折丟到桌上,冷嘲道:“霍尚書為己伸冤,無異于奏請彈劾你,謝紫殷,你算錯了?!?/br> “陛下怎能說是我算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