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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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霍皖衣并不在乎這是否真心亦或假意,他要的只是荀氏在面對他時的態(tài)度——以此來推斷那張遞出去的帖子里寫了什么,再以此揣測新帝的心意。 但霍皖衣面上做得很好,他動容道:“荀家主如此忠心,霍某實在慚愧?!?/br> 荀子元亦來察觀他的神情。 只是霍皖衣并非以往的任何一類人,他即是他自己。 荀子元自沒能看出霍皖衣究竟是真的動容,還是假意客氣——這讓人不得不提起戒備來謹慎應(yīng)對:“霍大人言重了,論忠君、論盡心,荀氏尚需向各大人學(xué)習(xí),霍大人如此說,才是真讓我等不勝惶恐?!?/br> 霍皖衣頓了頓,笑道:“那便不與家主說場面話了。” 他吹開一片漂浮水面的茶葉,飲了口淡茶,清香留頰,唇齒還香,就連心情也舒緩不少?;敉钜抡Z聲慢慢,輕聲發(fā)問:“敢問家主,羅志序是何人?” 霍皖衣與新帝講說的話太少,實在難以揣測新帝究竟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得太少,了解得不夠,又沒有那么多的時間仔細思索,唯有在抵達昶陵后經(jīng)由新帝的旨意去抽絲剝繭,尋覓新帝七竅玲瓏的心里究竟裝著什么秘密。 ——他還是知道得太少。 因為經(jīng)歷的事情不夠多了。 他為先帝做過許多事,可先帝倒下,霍皖衣就成為了一個毫無能力的棄子。 新帝曾經(jīng)是什么樣的人,做過怎樣的事,為了把控朝政,改朝易代,又究竟付出怎樣的代價?這樁樁件件事,霍皖衣可謂一無所知。 他被關(guān)入天牢,新帝登基前后是否驚險,動用過何種力量,他無從猜測揣摩。 以至于他如今抵達昶陵。 卻只知道自己要去尋一個名為“羅志序”的人。 而這個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官是民? ……他都不知曉。 這即是新帝對他的考驗。 霍皖衣想。 他被無數(shù)次考驗過來,一次又一次向先帝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于是成為了先帝手中最鋒利的刀劍。他敢于付出代價,于是先帝也愿分享秘密。 但先帝已經(jīng)死了。 霍皖衣從十五歲開始效忠的帝王,以凡人都逃不過的生老病死這一輪回結(jié)束了所有。 連帶著霍皖衣為了權(quán)勢名利所附贈而出的一切心血。 他要從頭來過。 就要將新帝給出的考驗完成得很好。 要足夠出色,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有把握自己人生的力量。 ……這樣一個道理,霍皖衣在十五歲時就學(xué)得極透徹了。 荀子元不知道眼前這位“霍大人”心中的千思萬想。 對于羅志序此人,荀子元只道:“羅志序……是我昶陵城的上一任刺史?!?/br> 霍皖衣沉吟片晌,道:“既是刺史,便可掌管昶陵一界所有事務(wù),如此可看,這位羅刺史,與荀家必然打過交道。” 荀子元斂容道:“不錯,羅刺史在任六年,與我荀家自然也有所交流來往,只不過此人性情古怪,行蹤詭異,常宿在花街柳巷,鮮有安居府邸之時,我等家風(fēng)甚嚴,便不曾有過多往來?!?/br> 霍皖衣道:“如今羅刺史可還在城中?” 荀子元道:“此事不明,羅刺史自卸任以來行蹤更難捉摸,若是未走,如今時辰,也該是宿在昶陵城中最大的花樓里……若是霍大人想尋,在下可遣一名家仆打探。” “……只是,”荀子元面帶慚愧,“羅刺史未必愿意離開。” 霍皖衣一頓。 他淡笑:“荀家主所說霍某自然理解,只是霍某亦非孤家寡人……要一探花樓,也該修書一封,先做解釋?!?/br> 語罷,在荀子元驚異的目光中,霍皖衣要來一紙筆墨,揮毫寫下一封請罪信,托人投寄去往京城謝相府邸。 荀子元立即向侍候在旁的侍女努了努嘴,在侍女追出門后連聲賠笑:“原來霍大人與謝相……這……是我等思慮不周了,還望霍大人莫要見怪,予荀氏將功折罪的機會?!?/br> 霍皖衣訝然道:“荀家主此話何意?霍某自然是通情達理之人,絕非仗勢欺人的惡客,只不過我與謝相新婚燕爾,托陛下旨意不得不兩地分隔,難免害疾相思。霍某未說荀氏有罪,亦不見怪,荀家主又何必將自己架在火上烤,省得心煩意亂?!?/br> 然而荀子元已被‘謝相’的名頭驚了個心顫,立即道:“話雖如此,這也是霍大人與謝相寬容我等,乃是一番好心,我荀氏豈能就此倚仗人勢不去作為?來人——” 家仆們魚貫而入,躬身道:“家主?!?/br> 荀子元觀探片刻霍皖衣的神情,道:“去城中尋羅刺史,不管是在哪里尋到,都要將羅刺史給我請回府里!就算是在青樓,也要把羅刺史從里面拖出來!帶到霍大人面前!” 一番話說得急切,較之前的場面話倒是多了不少真情實意的緊張。 霍皖衣長身玉立,在旁笑意盈盈看罷,方不慌不忙地開口:“荀家主不必憂心,霍某雖然時間寶貴,也還是等得起的?!?/br> 荀子元額角微跳。 與霍皖衣對視的剎那間,驟然讀懂這句話的未盡之意。 荀子元咬了咬牙,怒道:“還不快去!兩日內(nèi)、不,一日內(nèi)!明天日落之前,我必須要見到羅刺史!” 家仆們連聲應(yīng)是,陸續(xù)而出,少頃,廳堂內(nèi)只剩下荀子元與霍皖衣兩個人。 霍皖衣依然笑意盈盈,道:“荀家主一片忠心赤忱,霍某嘆服?!?/br> ……荀子元咬緊牙關(guān),面上顯出兩分笑意,道:“不比霍大人機警,若無大人提醒,我等怕是要錯失良機,貽誤貴人大事。” 霍皖衣但笑不語。 ——這絕非是荀子元自己的意思。 霍皖衣眼底光彩不勝,幽幽死寂,他望向荀子元時,心底已推測出這種種緣由。 荀子元能成為新帝的線人之一,絕不會是個不顧大局、貪圖利益的短淺小人,此人必然有超絕常人之處,能得新帝賞識,且定然忠心耿耿,不會因小失大,打亂新帝的旨意。 如此一個超出常人優(yōu)異,且忠心至極之人,沒有故意向同為“帝王棋子”的人設(shè)下陷阱、布下障礙的必要。 唯有一種可能,會讓荀子元做出這種與身份極為不符的事情。 ——新帝授意。 唯有新帝在名帖中授意荀子元如此試探,或者刁難他,荀子元才可能拐彎抹角來算計他,故意浪費時間,意有所指地刁難,讓他不得不做出應(yīng)對。 然而新帝想要看到的是什么呢? 是霍皖衣能應(yīng)對這些刁難,把握住最佳的時機,跨過這道新帝給出的第一座難關(guān)。 只是。 只是——霍皖衣想,新帝應(yīng)該沒能想到自己會選擇說出謝紫殷的名號。 ……他應(yīng)該是最不可能以謝紫殷的名號行事的人。 霍皖衣自有傲骨,從來如此。 可偏偏他今時今日就做出了超乎預(yù)料的選擇。 盛京的皇宮巍峨聳立,光彩流轉(zhuǎn),斜枝探影而下。 葉征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道:“謝卿,你以為霍皖衣會如何應(yīng)對?” 謝紫殷坐于對座,指間翻動棋子,聞言淺笑:“也許霍皖衣會搬出自己謝相夫人的身份呢。” “哦?”葉征挑眉,“謝卿,霍皖衣曾如何風(fēng)光,只需借天子之勢,用自身權(quán)柄,如今他失勢跌底,做這種事,難道不會覺得恥辱?” 棋子落置時發(fā)出聲輕響。 謝紫殷垂下眼簾,道:“陛下,你所了解的霍皖衣,是四年前的霍皖衣。天下尚且會變,更何況是人?” 葉征端詳著棋盤上的棋路走向,忽而道:“那謝紫殷變了嗎?” 謝紫殷抬眼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依舊璀璨奪目,易教人彌足深陷。 然而謝紫殷無知無覺般引人沉淪,吸引了一個又一個迷途魂魄,落魄行人。 他反問:“陛下覺得呢?” 葉征沉默許久,一聲嘆息:“謝紫殷,你還是放不下他,就如同我,放不下當(dāng)初,放不下三弟……” “謝卿啊,”葉征于更深的沉默后緩緩開口,向一個漠然冷淡的神祇發(fā)問,“人對于疼痛的記憶,究竟會保存多久?又要到什么時候,回首追憶時,才不會覺得這么的痛?” 枝影搖曳著拂過謝紫殷肩側(cè),勾出紅色官服的一綹花紋暗痕。 謝紫殷執(zhí)著白子,偏首輕嘆:“葉征,記得住疼痛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疼痛。記不住疼痛的人,才不會覺得痛。而我們……恰好是會痛的人?!?/br> 作者有話說: 新帝:給新上任的心腹一個下馬威,沒問題吧。 霍皖衣:心腹,你確定? 謝相:心腹,你確定? 新帝:你倆啥意思?。ㄅ?/br> 第12章 困語 天晴,風(fēng)光正好,院中繁花似錦。 羅志序還是城中刺史時,得以踏進荀氏府邸的次數(shù)可謂屈指可數(shù),卸任之后,更不曾和荀氏一族打過何種交道,堪稱是“君子之交薄如水”。 此次他眠宿花樓,對酒論曲,過得逍遙自在,卻又被荀氏遣人請了又請,言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得商議。 ——還能有什么重要之事? 羅志序癱坐在軟榻上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自己和荀氏有如何重要的事需得“商量”。 他擺手揮袖不愿去。 卻架不住這幾個家仆一請再請。 他只好舍去軟玉溫香,和這群鶯鶯燕燕不舍道別,跟著幾位家仆踏進了荀氏府邸的大門。 路上羅志序也自然打聽究竟所為何事,只這些家仆做事可行,聽風(fēng)聽雨的本事卻少得可憐,更何況一個賽一個的嘴嚴,羅志序直言發(fā)問也好,旁敲側(cè)擊也罷,不過只得了個簡單答案。 ——有人相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