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偏執(zhí)獨愛我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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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擔著母親與自己,她不能有一絲怯懦和退步。 當年的毒雖沒要了母親的性命,卻損害了她的神經(jīng),若說天底下還有誰能治得了母親,趙榮華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師父。 她提筆寫了“師父”二字,又很快將母親的癥狀描述清楚,寥寥數(shù)字,滿懷她的期許。 當初在趙府的時候,師父曾說,重逢與否,皆靠緣分,有緣則聚,無緣亦無需強求。 上回師父的出現(xiàn),救她于李氏的苛待責罵之中,不僅能自制藥膏調(diào)理身上淤痕,還習得各種有趣且不枯燥的制藥法子。 這回母親病癥離奇,她只盼師父能再度如天神降臨,讓母親神志重回清明。 夜雖冷寒,她卻并不覺得難捱,靠著母親溫軟纖細的身子,她側(cè)起來,摟著母親的腰,睡得格外香甜。 然直至丑時,容祀還平臥在榻上,一雙眼睛睜的滾圓,腦中毫無睡意。 房外的一排宮婢皆穿著輕薄軟紗,楚楚可憐地候在原地,被選來的時候,她們心中是暗自竊喜的,太子還是頭一回挑選侍寢女婢,若是成事,往后便會高人一等,若再聰慧些,得封個封號,那日子便要羨煞旁人。 可她們盛裝打扮,已在外間候了多時,炭火雖足,一顆心卻是越等越忐忑。 幾人互相看了眼,便聽到里間傳來輕微的走路聲。 她們忙將衣裳領(lǐng)子往下拽了拽,低頭跪直了身子。 容祀出來就看到一排雪白的身子,如酥爛的豆花,明晃晃的映入眼中。 橘黃色的光影下,那些美人個個扶風弱柳一般,像是剔了骨頭,軟綿綿的杵在那里,因為都低著頭,他走到近前,便看見她們纖細的后頸,嫩嫩的白綿延至肩胛骨處。 都是宓烏挑的,頂頂好看的美人。 容祀走到中間那位眼前,看著那圓潤的耳垂,低啞著嗓音說道,“抬起頭來?!?/br> 被點中的宮婢滿心歡喜,她緩緩抬頭,眉眼彎彎,唇角微勾,斜飛入鬢的細眉自有一種嫵/媚的美感。 容祀乜了眼,沒再說話,抬腳又往前去。 那宮婢陡然喪氣地垂下頭,余光掃到他不停歇的腳步,直到最右手邊,他才停下來,說了句,“都太丑了。” 一行幾個宮婢,乘興而來,敗致而去。 宓烏進來的時候,容祀正在沐浴,丑時三刻,天都快亮了,他那身白rou,就要搓掉層皮,還在水里泡著。 你是不是有毛?。俊?/br> 宓烏趴在屏風上頭,俯視著水里假寐的容祀,嘖嘖道,“就這么一身好皮相,人家姑娘沒看中,呵呵…” 尷尬的尾聲,在看到容祀冷刀似的目光后,自覺咽了下去。 孤正想殺人來著,宓先生可真是了解孤的心意?!?/br> 別,我還沒給你看孩子,可不能這么死了?!?/br> 宓烏嘿嘿一笑,把著方凳來到他跟前,語重心長道,“早知今日,當初何必那般待人姑娘,這要是我,我打死也不會回來?!?/br> 容祀手臂一僵,“什么?” 宓烏掰著手指,一筆一筆將容祀從前欺負趙榮華的事情一一數(shù)落一遍,聲情并茂,講的可真算是身臨其境。 容祀陰沉著臉,咬牙啐道,“比起旁人,孤待她算是宅心仁厚了?!?/br> 宓烏點頭,拍手稱贊,“對,其實就有幾次,差點掐死人家,差點溺死人家,還用你練武的腿腳把人踹的爬不起來,還有…” 容祀的眼神越來越沉,他直直地盯著宓烏的臉,叫他不情不愿地停止了絮叨。 所以…她現(xiàn)在不想睡孤,是因怕孤,不是因為不喜歡孤的身子?” 宓烏瞅了眼他精健的肩膀前/胸,“也不一定,興許也不喜歡你這身子,畢竟天下之大,“勇”無止境?!?/br> 容祀冷冷嘁了聲,顯然并不相信宓烏的鬼話。 今夜他不該走的,走了再回去臺階難找。 主屋墻角還有張席子,他還不信柜子里找不出一床被褥,頂多就是潮濕些,湊合一晚,憑著他的身子,肯定能撐到天明。 只可惜,怒火燒毀了他的理智,竟讓他稀里糊涂著了趙榮華的道,明面上是他有骨氣的摔門而去,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這一夜憋悶,委實氣堵。 水早就涼了,身子還是熱的,糟心! 明兒一早你去給她娘看看,開個方子幫她老人家調(diào)理調(diào)理,別砸了你神醫(yī)的招牌?!?/br> 他說的理直氣壯,說完就一頭沒入冷水之中。 第49章 若說天底下宓烏最佩服誰,那必是容祀無疑。 他能不要臉到前腳說完狠話,后腳就腆著臉給人送溫暖。 這事他自己不干,逼他一個無辜老人大清早在人門口守著,月亮還沒落去光暉,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街上除了起早貪黑的小販,便只有他縮著脖子干站著。 容祀倒好,睜著眼睛熬了一宿,天明前將他攆出來,自己一頭睡得正香。 宓烏把手揣進袖子里,耳朵趴到門上聽了半晌,院中靜悄悄的,看起來還得等上半個時辰。 作孽,養(yǎng)了這么一個不省心的! 他去喝了碗餛飩,又就著油餅咕嚕了一碗羊雜湯,身子暖和起來,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再去小院的時候,趙榮華已經(jīng)起來,正在小廚房收拾,燒的黢黑的瓢盆被她整整齊齊斂到屋檐下面,鍋上煮了粥,淡淡的米香飄到門口,宓烏打了個飽隔。 趙榮華扭頭,看見是他,便直起身子,對他福了福禮。 宓先生,要吃粥嗎?” 她從案上取來瓷碗,雖有倦色,面上卻是比在宮里輕快許多。 宓烏擺了擺手,朝屋內(nèi)使了個眼色,問,“你母親醒了嗎?我去瞧瞧,興許歪打正著就能治得好?!?/br> 趙榮華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便把瓷碗放下,引著宓烏往堂中走。 宋文瑤醒得早,起來后自己梳好了發(fā)髻,也沒吵著趙榮華,就坐在屋內(nèi)唯一的圓凳上,盯著睡著的趙榮華看了半晌。 甫一睜眼,趙榮華嚇了一跳,不管是誰,被人老這么盯著看,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宓烏問了宋文瑤許多話,宋文瑤幾乎都沒有反應(yīng),只有聽見“孩子”的時候,她微微抬了下頭,目光落在站著的趙榮華身上。 趙榮華的心接著就軟了,她背過身去,偷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宓烏搭完脈,臉色便變得肅穆起來。 你娘余毒未清,日積月累傷了根骨,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只是這瘋癥,治起來有些棘手?!?/br> 您能有幾成把握?”趙榮華到底懷了希望,宓烏已是除師父外,她知道的最厲害的大夫,此人行事跳脫,粗中有細,然醫(yī)術(shù)詭譎,風格與師父卻是有幾分相像。 不好說,得看命。” 宓烏從不輕易允諾,尤其是這種心里沒底,還非得上手治的,治好治不好都是命數(shù)了。 那您還是別治了?!?/br> 趙榮華眼神一暗,難掩心中失落。 宓烏眉毛一倒,追著她到了小廚房,似不相信所聽之言,“你方才說什么?” 趙榮華盛出來粥,如實答他,“您說要看命,我真的不敢讓您對母親動手,我給師父寫了信,若他能趕回來,用藥也不會跟您開的沖突,若他趕不回來…” 那你就勉為其難用我?” 宓烏可以忍受別人侮辱他,卻不能忍受別人侮辱他的醫(yī)術(shù),再者,天底下比他更好的大夫,還真沒幾個。 趙榮華沒再答他,去照顧了母親吃飯,又將米粥送到主屋,葛嬤嬤坐在床頭,房中的炭火已經(jīng)熄了。 她有許多事情要忙,光是三人的開銷,憑著她眼下的存銀,只能維持月余。 宓烏走后,她就去了西市,找到與葛嬤嬤相熟的攤販,同他講好價錢,又花去一半銀錢,買了絹帛和絲線,這才趕忙往回走。 她還沒進門,就聽到院中傳來清朗的說話聲。 宋吟搬來一摞書籍,就擺在院中的小幾上,他沒坐藤椅,從檐下拖來杌子坐在宋文瑤旁邊,他一面翻看書籍,一面沖著宋文瑤問,“姑母,你還記得這幅圖嗎,父親說你為了畫這幅插頁,去了涼州,在那呆了三個月,回來人就又黑又瘦,可這幅畫一問世,得了多少文人畫師的追捧。 你看看,是不是用的西域鐵線描法?” 他興奮的指著那副畫,趙榮華站在門口,看著母親雙目望著畫卷,似果真沉浸其中,竟隨著宋吟的講解,面上呈現(xiàn)出微妙的變化,這是她說了多少話,都沒見過的反應(yīng)。 姑母,還有這一幅仕女圖,雖說是臨摹,可線條生動,設(shè)色絢麗,我覺得比原作有過之而無不如。” 宋文瑤低著頭,袖中的手指伸出來,撫上畫中仕女的發(fā)髻,又扭過頭,茫然的看著宋吟,宋吟連忙往前拖了拖杌子,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說道,“宋-吟,我爹是宋文清,是你哥哥,姑母,你是不是想起來什么?” 宋文瑤盯著他,然后又低下頭,手指摩挲著畫卷,不再有別的反應(yīng)。 趙榮華抱著買來的東西,走到他倆跟前,叫了聲“三哥哥”,又蹲下身去,喚了聲“娘”。 宋文瑤沒有應(yīng)聲,眼睛一直落在畫卷上。 晌午宋吟留了下來,將小廚房里里外外收拾一番,又將院子里的大缸灌滿了水,等忙活完,趙榮華也做好了飯菜,連同箸筷擺好后,她去屋里給葛嬤嬤送了一份小菜。 從宋吟的嘴里,趙榮華知道母親自小鉆研學畫,加之她勤奮肯學,后來拜入周昉門下,成為他唯一的女弟子。 周昉便是名動京城的畫師,曾多次入宮給圣人及后宮貴人作畫,因畫風極具表現(xiàn)力,深受追捧。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李氏嘴里被貶的一無是處的母親,竟是這樣一個知書達理,才華橫溢的風流女子,這般人物,在整個趙家,人人可以唾罵,人人可以羞辱。 李氏是扭曲到何種地步,才會編排出此等惡語惡言侮辱母親十幾年。 飯后,宋文瑤坐在那堆書籍前,安靜的翻閱,雖不搭理他們,卻已是極其難得的變化。 宋吟要回國子監(jiān),待了沒幾個時辰,就匆匆離開了。 這事落到容祀耳朵里,卻不是滋味。 仿佛宋吟在那不是待了幾個時辰,而是待了一整宿那么長。 他吩咐了國子監(jiān),讓祭酒給宋吟單獨加了課,確保他每日需得披星戴月的上課后,才略微放下心來。 不就是幾本書?他的含光閣藏書頗多,孤本珍籍,名家真跡能是宋吟可比的? 笑話。 容祀雖不舍得,還是精挑細選,找了壓箱底的三本孤本,親自包卷好后,交代胥臨速速送去趙榮華手邊。 這三本,都是他翻來覆去愛不釋手的名卷,價值連城不說,與他而言,那是心尖上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