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肖衍沒等他父母回來,便著急催促卿囹離開。 他不想承認這個世界的一切,也不想承認現在的父母記憶里的自己。 雖雙親沒變,可是,童年記憶沒有了、老家、鬼婆婆,還有他所工作的非神組全沒了。 那他還是他嗎? 他不愿意面對這樣的結局,所以選擇暫且逃避。 「真可惜,也許能得到什么資訊也不一定?!骨溧虻故怯悬c可惜,但也能理解肖衍那小小心思:「不然我們去市中心一點的地方吧?剛剛你們組織附近那周圍稍微看一下。」 雖是鴕鳥心態(tài),可一時半刻自然是無法接受這種轉變,肖衍只是一個人類,卿囹看著他,若有所思,不過……肖衍很堅強,所以一定能克服心里障礙的吧? 肖衍答應了跟他去市中心。 市中心的情況剛才就知道非同小可,可現在仔仔細細又看了一次,便更是覺得悲從中來。 城市的天空不再蔚藍,藍天似乎成為了傳說,原本遙不可及的皮猶爾人,反倒成了人間尋常。 烏煙瘴氣,四處可見戴著口罩咳嗽的行人。 灰濛濛的四周,只剩下卿囹那雙眼仍舊清澈。 肖衍留意到了路邊有兩個人沒戴口罩,他倆滿臉鬍鬚,邋遢的舉著標語:“彌多滅世,生靈涂炭?!?/br> 肖衍怔怔地看著那兩人,視線無法移開。 他總覺得有些眼熟,一定在哪里曾經見過。 可那二人神情畏縮,滿臉污漬鬍鬚,他們拿著標語,眼神呆滯。 「怎么了嗎?」卿囹問道。 「那兩個人……」 其中一人突然掏了掏口袋,取出了一條臟兮兮的手帕擦汗。 肖衍瞪大了眼:「是老劉!我那個上司,你知道嗎?特別愛流汗……他旁邊那個人……」 「似乎就是你在找的同事王爾。」卿囹接續(xù)道。 肖衍不可置信,老劉撇開油膩愛流汗不說,起碼對自己形象很是注重,王爾就更不用說了,在自我誤會下自詡美男活了二三十年,這兩人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突然變成這種模樣在路上舉標語,發(fā)傳單。 只見王爾遞了張傳單給一個男人,那男人看了一眼,一把將他推到了地上:「不要臉的東西,也敢侮辱彌多大人們!你以為世界能有今天的發(fā)展都是多虧誰?」 「你們會毀了這里!」王爾大叫。被那男人又踢了幾腳:「臟東西!」 肖衍看得于心不忍,他走了過去,卿囹連忙拉住了他。 「你干嘛?」 卿囹看向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顯得和這冷漠都市有些相配:「親愛的,你過去了又能怎樣呢?」 「……」 「若我的理解沒有出差錯,那么,那兩人應該便是奧斯留在人間的“見證人”。見證人的內心若是不夠強大,便很容易崩潰。他們內心存在的世界已經消失了,你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可他們卻是一直像個異鄉(xiāng)人一樣活在這里,靈魂不被認同,回憶成為傳說。一夕之間他的人生天翻地覆,家庭、事業(yè)劇變,即使讓他們見到你又能怎樣?你無法讓他們更好,只是讓他們更加確信自己的人生崩塌了。也許他們現在好不容易已經逐漸動搖接納這樣的日子了,你沒必要又給他們希望,把他們拖進深淵?!骨溧蛘?,他難得認真,肖衍也知道他說的沒錯。 他嘆了一口氣,只覺渾身脫力。 「為什么是他們?」 「因為他們比誰都了解皮猶爾?!骨溧虻坏溃骸冈浬頌榉巧窠M的要員,他們懼怕、尊敬,也厭惡皮猶爾。所以成為見證人?!骨溧蜉p輕摟住了他的肩膀:「走吧?!?/br> 肖衍躊躇片刻,仍是狠下心移開了眼。 若真想解救他們,靠得不是空口白話,而是踏踏實實解開詛咒才對。 卿囹的父親穆勒德身上謎團重重,他到底做了什么? 是什么讓天神震怒不惜降下詛咒于祂一向寵愛的皮猶爾人? 卿囹那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就喊著要背責任,肖衍看了他一眼:「你真是個大傻子?!?/br> 卿囹微微一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這么選擇?!?/br> 「為什么?而且……而且你是有讀心術嗎?」 「都說了你很好猜?!骨溧蚝呛切χ骸敢驗槿绻贿@么做就不會有蒂菈的自甘輪回,也不會有你?!?/br> 「我不明白……」 「你本不存在于世?!骨溧蛴值溃骸溉绻覜]有這般選擇,你就不會誕生成為我的妻子。其實我想起了很多在神界的事情?!顾D了頓才繼續(xù)道:「我是一個很不好的人。」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骨溧蛴行┆q豫,但仍是道:「我……還在天界的時候,還沒有開始贖罪成為范西亞的時候,我作為天界的一員,是有身為神的能力的。每個神都有能力,我的能力很簡單,我能看見別人的未來?!F在的我當然沒有那種能力,但那時的我尚有。我看見了養(yǎng)育我的蒂菈將會深陷于我,并且在我答應贖罪后自甘輪回,我也看見了輪回以后的你。在我看見蒂菈的轉世以后,我看見的她都不再是她,當然,你們有著一張相似的臉。我說過我并不喜歡蒂菈,我喜歡你。這些事我后來都忘記了?!骨溧蛐α诵Γ骸肝宜^贖罪只是想得到你。除此之外我既不在乎蒂菈也不在乎我父親搞了誰生了什么娃,我的母親阿芙菈,她看得見真心,她知道我父親不愛她,當然也知道我不愛蒂菈,可她沒有阻止這一切。我成為范西亞以后,奧斯在我記憶里留存了蒂菈的少部分回憶,可能因為祂知道蒂菈會自甘輪回,他怕親愛的meimei真的在我心里被遺忘。可他也知道,我愛上的是預言之子?!?/br> 「……」肖衍看著他,眼睛嘴巴都張成了圓形。 「怎么?」卿囹問道。 只見肖衍慢慢漲紅了臉:「這……這有可能嗎?你一直以來不管記憶喪失與否……都一直喜歡著我嗎?」 「不已經發(fā)生了嗎?怎會不可能?」卿囹笑了:「我一直喜歡你哦?!?/br> 肖衍快步往前走,當作沒聽見他的話。 突然一臺車疾駛而過,卿囹一把抓住了他:「小心點寶貝?!?/br> 「卿囹……我……」肖衍抬起頭,撞進了他帶笑的雙眸:「……」話語聲連同呼吸一齊暫停,他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卿囹低下頭,柔軟的唇碰在了一起,輕輕的,淺淺的。很快就分離。 車水馬龍全成了靜音,肖衍那瞬間只能聽見卿囹在他唇瓣上留下的親吻聲。 隨后,是自己排山倒海一般轟天巨響似的心跳。 「大笨鳥!」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這般四不像的數落,笨拙可愛。 卿囹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