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城市來的孩子遇到上坡時就是修羅場。

    齊澄使力踩著踏板，馮柒在后頭吶喊，就差沒有搖旗。

    他壞笑著道：「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一點爬坡可別被擊倒了。」

    「你、來、試、試、看？」齊澄咬牙切齒。

    「不成，我只是平民無需擔(dān)大任?！?/br>
    齊澄服了，說不過他只得使勁踩，望著眼前還剩三分之二的路程，忽感后面一輕，還有一股助力幫他上推。

    他驚訝回頭，只見馮柒帶著笑意，「瞧你可憐?！?/br>
    雖然很想懟他，但知道他吃軟不吃硬，齊澄斟酌了下還是輕聲道：「謝謝?！?/br>
    這一路兩側(cè)的住戶一見到馮柒，開始問著那是誰，并熱情的拿了做好的料理，摘來的新鮮蔬果等送給他們，兩人笑著連聲道謝。

    抵達(dá)馮柒家時，因為東西多所以齊澄改為用牽的，讓手把能掛上更多袋子。

    「他們大概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好看的人來鄉(xiāng)里，所以特別熱情?！?/br>
    「果然是我比較帥?！?/br>
    「少臭美了?！柜T柒笑著抬拳捶他的肩。

    走了段路，他們停在一棟邊間房前，馮柒讓齊澄把腳踏車立好，接著上前拿起掛著的袋子。

    「這就是我家，一般透天厝而已沒什么特別，不像你家是新建住宅，可別嫌棄了?！?/br>
    齊澄幫忙拿，語調(diào)溫柔的道：「哪會嫌棄?！?/br>
    當(dāng)兩人進(jìn)入屋內(nèi)時，屋里瀰漫著叫人垂涎三尺的飯菜香，肚子不爭氣的響了。

    「我媽做的飯就是這么香?！柜T柒小聲湊在他的耳畔道。

    突如其來的靠近，呼出的熱氣叫齊澄一顫，略微移動步伐拉開距離。

    馮柒沒察覺他的不對勁，大聲嚷嚷，「阿母，你的寶貝兒子回來了?！?/br>
    齊澄隨著他一塊兒進(jìn)入廚房，潘麗文穿著休間的白衣黑褲，頭發(fā)挽起，聞聲她轉(zhuǎn)頭過來，一見馮柒身旁的齊澄，清秀臉龐露出驚喜和笑靨。

    她擦了擦被水打濕的手，邊倒水邊問，「這位是我們柒柒的同學(xué)嗎？」

    「阿姨好，我是齊澄，馮柒的同桌。」齊澄有禮回應(yīng)著。

    潘麗文樂呵道：「小伙子長的好俊，快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別提著，重?！?/br>
    她隨即又轉(zhuǎn)向馮柒，皺眉輕聲責(zé)備，「臭小子你怎么不提早說？我一早就趕緊去市場買豬腳回來燉?！?/br>
    馮柒晃了晃手上的袋子，「黃阿姨正巧給我們豬腳?！?/br>
    潘麗文見狀更不悅了，「不是跟你說別拿鄰居的東西嗎？多不好意思?！?/br>
    「他們也是看我和澄君生的俊才給的，黑豪他們來我們家里玩，街坊鄰居有這么熱情嗎？」

    潘麗文忍不住從他的頭頂拍下去，笑罵道：「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不要臉的兒子?！?/br>
    馮柒摸著頭傻愣笑了幾聲。

    齊澄瞄了一眼，差些忍俊不住，輕咳幾聲步上前問，「阿姨，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之處？」

    潘麗文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拿出冰箱里切好的蘋果，遞給兩人，「不用，你們都去寫作業(yè)吧，這蘋果今天買的，拿去吃。」

    「謝謝阿姨?！过R澄笑著道謝。

    「阿爸還沒回來？」馮柒問。

    「他今天要跟朋友去喝酒，晚點回家?！?/br>
    「喔，那我們先去寫功課?！柜T柒頓了下，又說，「有需要幫忙喊我一聲。」

    潘麗文擺擺手，「快去?！?/br>
    語落，她又轉(zhuǎn)身忙活去，馮柒只好拉著齊澄去他二樓房間。

    途中他們經(jīng)過一個牌位，牌位前的那張照片，是位約五歲的女孩，齊澄好奇的看了一眼。

    馮柒停下腳步，細(xì)聲說，「那是我meimei?！?/br>
    齊澄回眸望向他，他揚起一抹些許苦澀的笑，「上去再說給你聽?！?/br>
    他沒多問只點了點頭，便一塊兒往二樓上去。

    「我的房間到了?！?/br>
    馮柒打開房門，墻面鋪著白色壁紙，房里的擺設(shè)不多，床舖書桌等都和他這人一樣，乾凈又整潔。

    他的書柜上擺放了很多書籍，各種類型都有，齊澄好奇的多瞧了幾眼。

    馮柒搬了一張椅子進(jìn)來，放在他的書桌前，「坐下吧。」

    待齊澄入座后他才啟唇徐聲道：「我meimei在我十歲時病逝……」

    這是一段痛徹心扉的過往，最難忘的，莫過于父親跌坐在地上，抱住meimei的身子嚎啕大哭，母親像是失了魂的驚聲尖叫。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把往事告訴齊澄，興許是一陣抒發(fā)。

    總算能把哽在喉間多年的魚刺拔出，道完后他松了口氣。

    馮柒將背貼在椅背上，面上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我媽說，我們回來的前五分鐘meimei突然全身顫抖，白眼一翻就斷氣了，醫(yī)生診斷死于心臟病發(fā)?！?/br>
    「她從小就有心臟病嗎？」

    「嗯，出生時心臟過大，左邊瓣膜脫落，做過手術(shù)后好些，但不能運動，甚至連走路也喘，折磨她五年也算是解脫了，否則她之后的人生該怎么辦……」

    馮柒抿了抿唇，雖然已是舊事，他卻始終記得，在meimei去世的前一天，她還睜著大眼，軟糯喊著他哥哥的場景，多么叫人捧在手心疼的可愛小女孩，卻驟然離世，離開了他們。

    齊澄也有個國二的meimei，所以能感同身受，他默然傾聽著。

    馮柒沉默了下才又悶著聲音繼續(xù)說，「我媽自那日起一蹶不振，她不說我們也知道，她心里有多悲痛有多苦悶。」

    「不知是不是悶出來的，三個月前發(fā)現(xiàn)了罹患zigong頸癌二期，雖已切除，但是復(fù)發(fā)的可能性還是有?！顾劳赀@段話，苦澀一哂，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那猶存的驚惶。

    齊澄沒有立即接話，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感覺到馮柒情緒稍稍平復(fù)這才溫聲說，「阿姨一定能一直健康下去的。」

    馮柒聞言頷首，堅定道：「我也如此相信?！?/br>
    「我會幫阿姨祈禱。」齊澄認(rèn)真說。

    「謝謝?！柜T柒改為趴在桌上，側(cè)頭朝他揚起唇角，「澄君你怎么這么好?！?/br>
    齊澄學(xué)他趴在桌上，對視著他的目光，嘴角亦愉快的拉起好看幅度，「柒柒你怎么這么可愛?！?/br>
    馮柒一愣，隨即變臉，「都說多少次了，說帥，無敵帥?！?/br>
    「好?！过R澄偏頭思了下，才又啟唇道：「帥如馮柒，可愛亦為你?！?/br>
    馮柒：「……」

    齊澄瞧他一臉像貓被惹毛時，隨時都會撲上咬人的模樣，不客氣的大笑出聲，「快寫作業(yè)，不鬧了?！?/br>
    感覺被對方擺了一道，馮柒忿忿的拿起作業(yè)本，「來比賽，輸?shù)囊饝?yīng)對方一個條件。」

    「沒問題，想怎么比賽都行?！过R澄亦坐直身子，一副自信滿滿。

    馮柒嘖了一聲，「向?qū)W霸挑戰(zhàn)是自找苦吃?！?/br>
    齊澄欲再啟唇反擊，當(dāng)他抬首時，卻被馮柒那雙被外頭日暮染上光芒的雙眸給恍了神。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喉嚨間有些乾澀。

    馮柒只以為他斗不過自己，得意洋洋的拿起筆，開始埋頭做題。

    約莫一個鐘頭過去，當(dāng)潘麗文喊兩人吃飯時，作業(yè)也差不多完成。

    馮柒的進(jìn)度比齊澄快，所以這一次是他贏了。

    「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不能反悔?！柜T柒神情得瑟，手指搖了搖。

    齊澄大方認(rèn)敗，「沒問題。」

    「等我想到再跟你說，先去吃飯?！?/br>
    齊澄應(yīng)了聲好，同馮柒一起下樓幫忙擺放碗筷。

    「阿澄，你盡量吃別客氣，阿姨煮很多的?！古他愇暮吞@笑著。

    兩人詫異的望著滿桌飯菜，她幾乎是把所有的食材都搬上桌。

    「阿母，都要您別忙了?！柜T柒歉然說著，「累不累呀？」

    「說這什么話呢，不累，一點也不。」潘麗文聞言笑意加深。

    「謝謝阿姨?！过R澄感動道謝。

    潘麗文樂開懷的拿起筷子，把得意料理紛紛夾入兩人碗中，「來，嚐嚐這個……」

    馮柒則是反過來替她夾rou又夾菜，直到她的碗盤都滿。

    飯桌上一片和樂融融，齊澄健談，暢所欲言，笑聲不絕。

    用餐完畢后，他們還一起幫忙收拾碗盤。

    「別太晚回家，父母會擔(dān)心。」潘麗文接過碗盤，悉心叮嚀，「柒柒，送人家去坐公車?！?/br>
    「遵命。」

    「阿姨，謝謝款待?！?/br>
    齊澄溫文有禮的道謝道別后，隨著馮柒的步伐離開。

    微弱的路燈柔和的打在他們身上，馮柒陪齊澄一起走向車站。

    「柒柒，今天謝謝你們的招待，飯菜很好吃，阿姨廚藝果然高超?！?/br>
    「不……」馮柒望著前方的公車站牌，輕聲道：「我才要跟你說謝。」

    齊澄知道他指的為何事，淡然一哂，「我倒是很開心你愿意跟我說這些?！?/br>
    馮柒抬眸瞧他，投以困惑。

    于是，他溫聲落下一句，「讓我能更認(rèn)識你?！?/br>
    齊澄的目光熱忱，話語間藏著幾分柔情，聽在馮柒的耳里，內(nèi)心那股微妙的悸動，似在海里載浮載沉著，叫他有些茫然。

    這人，怎能這么好。

    馮柒于心中無數(shù)次的嘆著氣，分明相識沒多久，他卻能誠心以待，毫無半分虛假。

    遂他得保護好，這段得來不易的友情，維持住最美好的關(guān)係。

    興許在畢業(yè)后，在未來的日子里，齊澄還能想起，他曾經(jīng)有過這位摯友。

    「在想什么？」

    齊澄的嗓音，將他自海里撈了起來，收了收思緒，馮柒語調(diào)自然的問，「那下次，換我去你家寫作業(yè)?！?/br>
    換而言之，他也想更了解他多一點。

    「當(dāng)然好，我正想邀請你?！?/br>
    「下週？」

    「一言為定。」

    兩人邊聊著、邊笑鬧著，直至公車來了。

    「柒柒，我能打電話給你嗎？」

    「好，如果我不在家，記得給我媽留下你的電話號碼。」

    「知道了?！过R澄頷首。

    「星期一見?！柜T柒揮揮手。

    「柒柒?！过R澄一腳踏上時，又回頭喚他的名字。

    馮柒不自覺地笑出聲來，「什么？」

    齊澄揚起好看又溫柔的笑靨，彎著眉眼道：「再見?！?/br>
    他那聲溫柔嗓音，竄入馮柒的胸口，心似乎被什么給揪緊，鼓動的特別用力。

    張了張唇，揚起藏不住的笑意，「嗯，再見?！?/br>
    車門關(guān)上，公車駛?cè)?，直到再也見不著對方的身影?/br>
    馮柒待了一陣這才反應(yīng)過來，齊澄何時也開始喊他“柒柒”？

    ……罷了，至少聽著順耳。

    今日，月白風(fēng)清，月光映照一片柔和寧靜。

    馮柒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回到家替醉酒在沙發(fā)的父親蓋上被子，當(dāng)他回到房里，正要收拾桌上的作業(yè)時，眼尖的瞥見一張紙條。

    定睛一看，他的目眥皆紅。

    只見上頭畫了一個笑臉，涓細(xì)好看的字體寫著，“快樂送你，傷心留給我?！?/br>
    馮柒笑了，嘴角揚起的弧度和那笑臉一樣，心里笑罵了聲，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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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到底要磨蹭多久?。?/br>
    齊澄目前還是直的，純粹友情（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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