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隱藏的心思

    若是忽略掉總是不經(jīng)意透出一抹涼意的眼神，俞川生的非?？捎H，并不過分凌厲的眉眼，微微上揚的唇角，搭配那俊秀的五官以及慣常輕淺的笑意，便有了溫潤的氣質(zhì)。

    這是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青年，不只成年人，就連孩童也喜歡軟糯的喚他一聲「俞川哥哥」，然而，那些孩子是別人家的小孩，有會教養(yǎng)他們的父母，也總會回到自己的家中，與現(xiàn)在這個彷彿燙手山芋般的存在不同。

    看著一臉懵懂，透亮的眼里溢滿了單純的信賴，好像眼前的人，就是他的一切般的人偶，俞川只覺棘手。

    太棘手了，俞川的人生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不知父母親緣，也罕有真心結(jié)交的朋友，然而他總可以讓自己過的很好，從前是如此，成為傀儡師后，更是如此。他可以輕松的查明線索、斬除邪穢，也可以笑吟吟的安撫委託人、收取報酬，但是帶孩子......那可是頭一遭。

    沒錯，是孩子。

    名為東方祈的人偶有著少年般纖細(xì)漂亮的身形，他的樣貌很精緻，發(fā)絲也很柔軟，搭配那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十足能勾起他人的保護跟照顧的欲望。

    按照一般人的理解，這少年介于孩子與成人之間，雖然可能還需要監(jiān)護人，但已經(jīng)可以獨立完成許多事情了，不過，對熟知內(nèi)情的俞川而言，這只是個小朋友，對于這世界的認(rèn)識，恐怕還不如尋常孩童。

    孩子，需要什么呢？俞川屈起指節(jié)，有節(jié)奏的輕敲桌面，沉思著，最快的途徑，莫過于書本了吧。

    于是，他牽著東方祈來到了小鎮(zhèn)，讓這個徒有十來歲外表，人生履歷卻全然空白的人偶，開始在這兒扎根生長，與人們建立起緣分的連結(jié)，又找了大量的書籍影片，給東方祈當(dāng)學(xué)習(xí)材料。

    幾年前，東方鳴曾經(jīng)對他說：「俞川，我瞧你總是獨來獨往，就沒打算找個人作伴？就我所知，鎮(zhèn)上的人們可喜歡你了，多的是對你有好感的女孩?！?/br>
    「不需要。」俞川冷淡道：「我的生活已經(jīng)有既定的步調(diào)，沒有多一個人的空間?！?/br>
    人生如水，大多數(shù)時候，總順著固定的方向流動著，要想安插一個人，哪有那般容易，除了打亂生活的節(jié)奏，俞川實在感受不到任何好處。

    「也許有朝一日，你會遇到讓你覺得『真拿你沒辦法』的人阿?！箹|方鳴擠眉弄眼，笑著倒了兩杯茶。

    「與其擔(dān)心我，不如先擔(dān)心你。」俞川搖頭，相當(dāng)順手地接過一杯茶，抿了一口：「成天待在這種地方不見天日，還像活人嗎？」

    「呵呵?！?/br>
    記憶中的片段倏地閃過腦海，俞川看著眼前登堂入室，一臉安然地窩在他的家里的少年，終于體會了一把無可奈何的滋味。

    少年學(xué)習(xí)的速度很快，還真就像植物般，用盡全力發(fā)展根系、生出枝葉，努力從周邊汲取足以更好地存活下來的養(yǎng)分。

    他曾經(jīng)想過，這樣子的東方祈，會不會僅僅只是作為東方鳴的「作品」而已，一個達(dá)成最高條件的人偶，無限趨近于人，卻又絕不是人，只因人偶的行動規(guī)則，即使看似是思考后的結(jié)果，但也可能只是來自于東方鳴的「設(shè)定」。

    ......然而，卻絕不只是如此。

    只要伸出手，就好像能觸碰到那藏在身軀底下乾凈無瑕的靈魂。更糟糕的是，無論最初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思，但當(dāng)俞川發(fā)現(xiàn)時，那份純粹的關(guān)心早已變質(zhì)。

    ──

    夜里，窗戶并未關(guān)上，游走在外頭的風(fēng)便掃了進來，淡綠色的窗簾飛起，傳來陣陣響動聲。

    俞川無心理會這動靜，或者說，室內(nèi)的躁動已然逐漸升溫，睡衣不知何時褪下，露出久經(jīng)鍛鍊的體魄，他按住身下的人，仔仔細(xì)細(xì)的吸吮著，然而那股慾望并沒有趨緩，反而越發(fā)熱烈，他的力道逐漸加重，在瑩白的肌膚上印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他沒有開燈，只是憑著本能探索著這身體，而那人也乖順異常，無論他如何做，都會完全配合他。俞川便伸出手指，摩娑著細(xì)嫩的唇瓣，直到對方張唇，他才吻了下去，脣齒相依，難分難捨，當(dāng)他再度抬頭，嘴里還滿溢著屬于對方的清香。

    原本隱在云后的月光突然照射入內(nèi)，俞川終于清晰的看到身下人的面孔。

    足以模糊性別界線的端雅秀美，淡粉色的嘴唇微啟，低低喘著氣，那雙紫色眼眸氤氳著情慾，流動出越發(fā)晶燦的水光。

    這不是東方祈又是誰？

    「呼！」俞川驚坐而起，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

    方才的，只是夢境，只是一場沒有來由的春夢。俞川面色鐵青，走進浴室，讓冷水兜頭淋下，一併將多馀的慾望冷卻。

    如果夢境會反映了現(xiàn)實的欲望，這豈不就代表他對東方祈生出了別種心思？

    怎么可能？先別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東方祈才出生幾個月而已，他居然就夢到自己對他下手，這與禽獸有何差異！

    俞川扯過毛巾，粗魯?shù)哪艘话涯?，這必然只是巧合，他只是做了春夢，恰好主角是最近每天都會看到的少年而已。

    沒什么，什么事也沒有。想起今天東方祈又不肯回去，睡在客房里，俞川不由瞇起眼，陷入沉思。

    會做這種夢，會不會是因為東方祈太過依賴他了？因為他是東方祈醒來后第一眼看見的人，這段時間里也幾乎跟他形影不離，就算東方祈不說，光是注視著那雙紫色眼眸，里頭蘊藏的情感也是一望到底，清晰的絲毫不懂隱藏。

    ──別了吧，俞川，你不就是這種人嗎？

    內(nèi)心卻有道聲音蠢蠢欲動，嘲弄至極。

    ──將他圈養(yǎng)在你的地盤里，讓他的世界只有你，讓他只能看著你，俞川，這就是你的獨佔之心阿。

    「才沒有！」俞川下意識的張口反駁。

    ──愛憎之心，人皆有之，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俞川，正是因為你渴望的是完全屬于你的東西，才遲遲找不到伴侶，現(xiàn)在，機會來了。

    「我不會那樣做！」

    沒錯，俞川拿起水壺，狠狠的灌了滿肚子水后，終于徹底壓下澎拜的思緒，他的眼神清冷銳利，有的，只有覺悟。

    孩子、孩子，那還是個不滿一歲的小孩子。

    「小祈，你該試著獨自生活了。」不久后，俞川這樣說著。

    他知道，他讓少年傷心了?？蛇@世界這樣廣闊，東方祈可以尋找到更適合飛翔的天空。

    只要他能果決的割捨，就能得到所謂的最優(yōu)解。俞川向來自負(fù)冷靜理智，即便看出東方祈眼中的依戀，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可是，一切還是亂了套。

    俞川沒想到他只是去一趟城市，一回來時，就能遇見這種場面。

    盤旋在后山的黑氣太過強烈，附近的傀儡師早已被驚動，人人面面相覷，沒一個敢過去，那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邪物，而是足以匯聚成魔的等級。

    「讓開！」

    不假思索，俞川直接排開眾人，往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他知道，東方祈就在那里。

    但他沒料到的是，東方祈卻打算要自毀，俞川對于人偶技術(shù)并不了解，但他認(rèn)識東方鳴已經(jīng)很久了，久到從那傢伙的嘴里，也聽聞不少人偶小知識。

    當(dāng)冷靜的表象剝落，俞川的眼神也越見狠戾，他瞪著身下的少年，如果旁人看見，定要覺得是哪個兇神惡煞在欺負(fù)無辜可愛的小天使。

    「俞川先生，你跟平常不一樣。」

    東方祈自然也讀出了俞川的怒意，他眨了眨眼，發(fā)覺自己無法移開目光。這樣子的俞川先生，很特別，就算是憤怒的模樣，也很好看。

    重要的是，這是不曾出現(xiàn)在他人的樣子，這樣想著，東方祈甚至露出微笑：「俞川先生，你在為我而生氣嗎？」

    「......」看著東方祈的反應(yīng)，俞川頓了下，莫名感到一絲洩氣，方才蓄積的怒火也冷卻許多，他嘆了口氣，再重復(fù)一次：「小祈，你該更重視自己的生命，給我一個理由?！?/br>
    「我、引來了那么多邪穢。」東方祈的眸光有些黯淡：「如果會帶來危險，我就不應(yīng)該存在，與其讓你為難、等你消滅我，還不如徹底了斷?！?/br>
    俞川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才輕輕開口：「原來你跑到這里，就是要去人偶工房。不過，如你所說，這樣濃重的邪穢，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能做到嗎？」

    「東方祈，你太高看你自己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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