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時分，魏染和耶夢加得終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天氣涼爽，陽光普照，面前出現(xiàn)的是一派風(fēng)清日麗的鄉(xiāng)村午后風(fēng)光。

    若說有什么美中不足，大約就是空氣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糞便氣味。

    越往村莊里走，這股飄浮的異味便越濃，直沖天靈蓋，好似要把他們都熏暈過去。

    魏染臉色有些發(fā)白，然而身邊的耶夢加得反應(yīng)比她還要夸張，能看得出他已經(jīng)在盡力維持平日里的優(yōu)雅，但原本俊美的五官還是皺成了一團(tuán)。

    “……嘔……耶夢加得……你……沒事吧？”

    魏染一邊強(qiáng)忍嘔吐感一邊問，而回答魏染的是耶夢加得欲嘔又止的聲音。

    耶夢加得抱著魏染的手微微顫抖，但還堅(jiān)強(qiáng)地繼續(xù)龜速前進(jìn)。“臣可以不呼吸。但是……主君能受得了嗎？”

    “……你這是耍賴皮?！眱蓚€人之間的隔閡消失以后，距離似乎反而比以前拉近了，因此魏染對耶夢加得說話也隨意了許多?！熬蜎]有什么能讓我也不呼吸的辦法嗎？”

    “這……”耶夢加得猶豫道，“臣沒想過，但是這種魔法理論上是可以做到的，若主君需要，臣可以研究一下，時間不會太久?！?/br>
    “好！”魏染即刻答應(yīng)道，但片刻后她又意識到了新的問題，“不行，我要是聞不到臭味，不就沒辦法知道這里的真實(shí)情況了嗎？明明是為了這個來的，我可不能逃避?！?/br>
    “……主君果然思慮周全?！币畨艏拥糜行┮馔馑尤蛔詈髸x擇拒絕，但他尊重魏染的選擇，“若是主君堅(jiān)持不住了，臣隨時在。”

    “好，我們快走吧……嘔?！蔽喝菊f著又被嗆了一口。

    耶夢加得身體頎長，走路也很快。他抱著魏染進(jìn)入村子的路上，偶爾有衣衫襤褸的村民與他們擦肩而過，因?yàn)樗麄兩砩厦黠@價值不菲的衣著與此處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然而除此之外，村民們神態(tài)動作都極其自然，仿佛空氣中濃郁的臭氣根本不存在。

    魏染觀察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向他們搭話道：“這位大哥。”

    其中一個村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既生疏又小心地問道：“這位貴人，你是來找什么的？”

    “我們不來找東西，就來打聽點(diǎn)事?！蔽喝菊Z氣急促，盡量減少呼吸的頻率，“請問你們知道這空氣里的味道是哪兒來的嗎？”

    “味道？”村民愣了一下，隨后指著他身后各式各樣矮腳屋的墻角下堆起來的黑乎乎的東西，說，“你說這個？這是屎啊?！?/br>
    聽到這話，魏染和耶夢加得都如遭雷劈，呆在原地。

    如果那些黑色的東西都是屎的話，不僅墻角下有，其實(shí)就連現(xiàn)在他們的腳下也有。

    這地方堆滿了這種黑色的東西，根本找不到一塊干凈的空地。他們是一路踩著它們過來的。

    “……”

    魏染的話在喉嚨里堵住片刻，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耶夢加得已經(jīng)無法克制地干嘔起來。

    他突如其來的干嘔讓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尬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币姶迕衲樕悬c(diǎn)不好看，魏染連忙道歉，又問：“這是人的……嗎？還是動物的？怎么都堆在這里呢？”

    村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稀奇：“什么的都有啊。也不是堆的，平常就在這里拉的。女人可能會在房間里拉吧，拉完用盆子裝了丟出來。”

    “……謝、謝謝大哥啊?！蔽喝灸樕系男θ萦悬c(diǎn)勉強(qiáng)，又問，“那這些東西放在這做什么呢？”

    “做肥料的，沒地方丟，就都放這里。”

    熱心的大哥回答完問題之后還要繼續(xù)去干農(nóng)活，他走之后，魏染急忙看向抱著她的耶夢加得。

    她感覺耶夢加得好像要到極限了，非常擔(dān)憂他的情況：“耶夢加得，你還能行嗎？”

    “……臣只是方才聽到言語上的說明有點(diǎn)犯惡心。嘔……臣沒事，主君繼續(xù)問要問的事情吧。”耶夢加得臉色慘白，但硬要說自己沒事，要魏染繼續(xù)做想做的事。

    見他還能撐，魏染又拗不過他，兩個人只好繼續(xù)往村里走。

    離開房子多的地方以后，臭氣明顯消散了許多。但在開墾得整齊的田壟附近，這個味道換了一種臭，又濃郁了起來。如果說之前的臭是惡臭，那么這個臭就是酸臭，散發(fā)著令人渾身發(fā)酸的氣息。

    田壟旁，有許多光著膀子、圍著布片的農(nóng)民正在田地里勞作?，F(xiàn)在才初春，正是一年的伊始，田里還光禿禿的，幾乎看不見什么綠色。并不難猜測，這些奇怪的味道正是從這些勞作的大漢們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魏染眼眸一轉(zhuǎn)，就有了個壞主意：“耶夢加得，你要不要呼吸一下，這里離那邊比較遠(yuǎn)了，味道好很多哦?！?/br>
    “……主君，下次騙我之前，記得把眉毛上的抽搐忍一忍?！币畨艏拥酶静簧袭?dāng)。

    魏染：“……”

    但魏染萬萬沒想到，耶夢加得明知是騙局，甚至都戳穿了她，但下一秒仍然毫不猶豫打開自己的氣息，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臭氣。

    她本沒打算真作弄他，再想阻止時已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吸完氣后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耶夢加得周身鎮(zhèn)定的氣場在瞬間變得紊亂起來，儼然被這里的化學(xué)氣味沖撞到了靈魂。

    魏染手忙腳亂地在他懷中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你傻么！不是知道我在騙你嗎？”

    “臣也想試試看主君現(xiàn)在在承受什么。”耶夢加得回答，“身為臣子，分擔(dān)主君的重任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不是嗎？?/br>
    “……不過……聞了這味道之后，臣更加覺得……”耶夢加得這回咬字格外清晰，可見他有些動真格了，“若不是現(xiàn)在能力受限，臣一定要化成原型吐出唾液替他們洗個澡?！?/br>
    魏染語塞：“……你不覺得唾液也挺不衛(wèi)生的嗎？”

    “臣不覺得。”耶夢加得非常堅(jiān)決，“臣的唾液可以溶解一切有形與無形之物，只要沒了，就干凈了。”

    “……”魏染沉默片刻，決定放棄說服他，“你還是把氣息封閉起來吧，這個味道我來承擔(dān)。只要你別真用唾液給他們洗澡，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