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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荒年在線閱讀 - 第六章〈因果〉之六

第六章〈因果〉之六

    翌日。

    一切如常,凌馨的日常工作沒有因為多了個女兒而停下。

    凌馨還覺得為了沛兒找個伴也是件好事,免得在白球之中太過無聊,女孩子家家說說話也好消磨時間。況且沛兒這孩子戒心重了些,讓她們多相處總會轉好的。

    看著娘親碰觸了姮娥之花,瞬即像睡著了那樣。奚養(yǎng)凰也沒有太過訝異,神情是微微驚嘆,后又轉回一貫悲傷面容。

    沛兒心中很是不滿!非常不滿!不滿至極!

    連沛兒自己都是近些天才進入這白球的,這奚養(yǎng)凰可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了這個神奇境地。本該獨屬沛兒的一切,現(xiàn)在都要分給另一個人。

    特別是這么可疑的一個人!

    偏偏沛兒又看透了奚養(yǎng)凰的眼神。

    她是如此的悲傷,又是如此的眷戀著母親的關愛。想盡辦法想要達成目的是真的,想要好好跟他們一家子相處也是真的,深深愛著汾璱慷也是真的。

    她是如此純然的把心中所想都寫在她如花美顏上,既不欺瞞也不帶羞愧,堂堂一個柔弱美人,大可以善用她的優(yōu)勢設局、分化、傷害彼此最終達到目的,就像話本中都會出現(xiàn)的蛇蝎反派。

    沛兒大概明白這是為什么了,奚養(yǎng)凰的皮像極了母親,性情卻像極了父親,那樣莽撞,那樣毫無計畫性的單純想達到目的,那樣深愛著另一個人。

    所以沛兒厭惡至極。

    要是她帶著計謀而來,心存惡意的話,沛兒還有個理由把她轟得遠遠??梢撬桓康耙粯酉脒_成自己的目的,那被這個笨蛋真心誠意地一直糾纏下去,難免娘親有天會心軟。

    「不知道摸起來什么感覺?!罐绅B(yǎng)凰軟軟的聲音道,伸手就要觸碰最近的一朵姮娥之花。

    「別碰?!古鎯河脮緭跸?,然后把那本書塞給她消磨時間?!改鞘枪ぷ?,客人蒞臨寒舍沒有做事的道理?!古鎯嚎蜌獾恼f,還刻意強調了『客人』二字。

    奚養(yǎng)凰聽言點了點頭,雖然沒碰還是上前大吸一口,喃喃說道:「沒什么味道……」

    這看來就是琉璃所製,是要什么味道?沛兒覺得自己眉心一跳一跳的,對著這個傢伙特別不耐煩。

    沛兒本來也不是這般性格,她一向冷漠又淡定,有戒心又疏離,但從來沒有對著另一個人如此不耐煩,為什么這個奚養(yǎng)凰會成為沛兒心中如此礙眼的存在呢?

    沛兒問著自己,卻暫時找不到答案。

    或許有可能是羨慕她,羨慕她可以率直的表達她自己,羨慕她為了愛可以奮不顧身,就像話本故事中愿意生死相隨的那種角色,沛兒自己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

    沛兒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著自己不要因為別人攪局而亂了步調,這樣也只是加深那人在自己故事中的分量罷了。沛兒打開了話本,旁若無人的研讀起來,只是每每讀到嗚嗚咽咽對著窗外思春的旦角,或貌美無雙卻苦情到底的美人胚子時,沛兒心中涌現(xiàn)角色的臉就全是奚養(yǎng)凰的面容,一涌現(xiàn)出,沛兒就會冷著臉闔上了書,困擾至極。

    「沛兒meimei,你有討厭過養(yǎng)凰嗎?」突然奚養(yǎng)凰淡淡的說了這一句,表情還是這樣的認真。

    沛兒的小腦袋一下子混亂起來,但立馬裝起人畜無害的笑臉,輕聲道:「怎么會呢?我與你不過匆匆見過幾次罷了?!?/br>
    「那便好了。這樣是不是就代表meimei對汾璱慷沒有心思呢?畢竟養(yǎng)凰與他總是半步不離……也是,說他不見了,meimei也沒有憂心神色?!罐绅B(yǎng)凰點點頭,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神情,但轉瞬又是那憂鬱至極眼眸。

    「你們好一對璧人,怎么扯得到我?!共恢獮楹危鎯哼B忙陪笑,像是在隱藏心中的什么。

    「沛兒meimei,你細聽養(yǎng)凰道來。養(yǎng)凰曾經(jīng)有厭惡過meimei,現(xiàn)在想來真是不成熟。當初汾璱慷為了救meimei,不惜亂了云大師的計畫,這對他而言是極其危險的,云大師的性格,直接除之而后快也是意料之中的。養(yǎng)凰不懂為何他為了救meimei而愿意承擔如此風險,所以害怕、所以畏懼、所以曾經(jīng)厭惡過meimei。真的非常抱歉……」奚養(yǎng)凰的眼神之中滿滿的真誠與歉意,拉過沛兒的小手親暱地握了握。

    太直接了吧?

    沛兒很不擅長面對這種類型的人類。

    而且為什么要道歉?討厭這種事情,跟喜歡一樣,是不需要道歉的。

    雖然早就知道是汾璱慷試圖救了她,但沛兒在別人口中聽到還是震驚的。為什么得救她呢?就因為她是無辜的嗎?就因為汾璱慷英雄氣概想要拯救村民嗎?還是什么呢……沛兒腦袋直冒煙,一時之間呆愣住了。

    想起他們在楊花如雪飄飛時相遇,想起他們在賭場的廂房中執(zhí)手共度了幾個時辰。想起他看著她的每一個眼神,沛兒就覺得自己卑劣,從來只想著自己與家人,還忘了有這么個人對她用心至極。

    「沛兒meimei,尚未對誰動過情吧!」奚養(yǎng)凰輕輕緩緩的說,卻是情真意切?!溉绻蟹ㄗ拥脑?,請幫助養(yǎng)凰吧!養(yǎng)凰只求他的消息,過的好與不好,是不是還活著,如此就好,不求別的。」

    「倘若,他死了呢?」

    沛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問,或許是在問奚養(yǎng)凰,也問著現(xiàn)在心頭空落落的自己。

    「在養(yǎng)凰心中,與他已是一體,沒了他養(yǎng)凰也活不了,以身殉情也沒什么可惜的。只是養(yǎng)凰得弄清楚他是死是活,如此一來才不會錯過彼此……」奚養(yǎng)凰說著說著就堅毅的流下了淚水,沛兒知道,她真的會這樣做的。

    「既然你們已經(jīng)是一體,那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有你,替著他的份活下去,難道不也是一種深愛的方式嗎?」

    沛兒這樣說,只是捫心自問。倘若汾璱慷真的死了,她該怎么辦呢?她遠遠不到會為情殉身的地步,況且人沒了,那些好的記憶也就沒了,她大概也會捨不得那些曾經(jīng)美麗的畫面吧!

    「啊……」奚養(yǎng)凰瞇著眼,又唏噓的、唯美的落下淚來,剔透的淚水沿著臉龐奔過一道又一道,最后哽咽的擠出話來。「養(yǎng)凰啊……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失去的了。爹不疼娘不愛,唯一的寄託也就是他了,若沒了他,養(yǎng)凰已經(jīng)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或許就是怯懦吧!」

    她淚眼望著那永遠晴朗的天空,竟又激得沛兒滿腹辛酸。

    沛兒別過頭去,暗暗想著。

    是啊!沛兒才剛開始幸福,娘親一直在身邊后來又有了一家人,所以那種心思淡了些也是正常的。可奚養(yǎng)凰,她什么都沒有,全身心思只能壓在汾璱慷身上,怎么能不沉溺淪陷……

    不知道汾璱慷是怎么想的呢?

    這問題說不定永遠沒有答案,畢竟現(xiàn)在連他是生是死都不可知。

    娘親醒了過來,明顯是已經(jīng)清醒過來,還與兩個女兒對上眼,可卻沒有先關心她們聊了些什么,只是睜著眼待著不動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回想著適才在姮娥之花中看見的記憶,而后兀自的蹲下身子,雙手不知在搗弄些什么。

    奚養(yǎng)凰和沛兒湊上前去,看著娘親正用她的雙手挖著土壤,不久后好像在土壤中抓住了什么東西。

    凌馨在姮娥之花中看見了一段很瑣碎的記憶,想是當時河神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沉浸在前所未有鋪天蓋地的悲傷中,揮了揮手,從腦中抽出記憶,一瞬間種滿了遍地的姮娥之花,然后順手也將那面壞掉的轉生鏡埋入土壤之中了。

    這個片段感覺是一切都結束的時候發(fā)生的。

    河神一直都沒有什么情緒可言,在這一段記憶中卻是壓著凌馨喘不過氣,但是剪成碎碎的記憶她實在沒辦法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心中悶悶地想哭也哭不出來。

    娘親一個人抽不出那東西來,兩個女孩也就來幫忙了,首先還是得把周圍的土地挖松些。沛兒幫忙不遺馀力,奚養(yǎng)凰那柔柔弱弱白白凈凈的手,竟也不怕臟不怕疼,一樣用心的挖著,雖然天生氣力小,沒多大用處。

    沛兒心中一凜,更努力的挖著,小小的手因為快速而粗魯?shù)倪\作,就快要滲出血來。

    「你們停手?!购⒆訋兔κ呛芎?,但受傷娘親就要心疼了。

    兩個孩子連忙應是,凌馨這時的口氣可不允許聽見一個不字,沛兒想到要是自己受傷了,娘親一定會很自責,于是也就乖乖看著。

    她們剛剛都是一股勁的挖松土壤和用力上提,凌馨如今換了個方式,用力下壓然后左右搗弄著,不僅是土松了,還一點點的變成流動的泥,有泥水的潤滑好拿了不少,那東西出土的時候還冒著白煙發(fā)出滋滋聲響,就像燃燒著炙熱的鐵塊被一下浸入水中那般,想來那東西應該頗燙,可是娘親的神情看來好像不是這回事。

    算了,神蹟這種東西,試圖去解釋才是傻的。

    那東西被取了出來,是個半人高的鏡子,看來平凡無奇的,但從泥中取出,卻未沾染絲毫臟污,也算是有不凡之處。

    「養(yǎng)凰,這東西或許能夠幫上忙?!沽柢捌搅藲庀ⅲ寥ヮ~角的汗,興奮的對奚養(yǎng)凰說著。

    奚養(yǎng)凰順著凌馨的話站到了鏡子前面,也不必什么說明,她滿心滿眼里全是汾璱慷,有意識的無意識的都在想著他,于是她一站定,沒有瞧見自己窈窕纖弱的身影,反見那心心念念的人兒就在鏡子之中。

    背景是舒適無比的房間,擺飾上看來條件是比汾家奚家差了些,卻也好過一般村舍。汾璱慷神情是開心了多,奚養(yǎng)凰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他那樣笑了,他正在寫字,應該是與旁邊的女子對話。

    那個女子……好熟悉……

    「啊……那是汾夫人……」養(yǎng)凰怔怔的說出口,看來是很訝異的。

    只是很小的時候見過幾眼,聽說汾夫人不受副村長喜愛,于是就修建了一座小廟,在村中的某個山上帶發(fā)修行去了。這自然是官方說法,奚養(yǎng)凰曾經(jīng)跟著汾璱慷一同走訪村中所有的山,根本也沒瞧見什么寺廟,幾年帶著期待的苦苦追尋,最后也只是一場空而已。

    為什么汾璱慷和汾夫人會在一塊兒?

    所以汾夫人是自愿逃出村的嗎?

    心中有很多疑問,但此時此刻奚養(yǎng)凰卻又抑止不住淚水。這些年他們是一路走過來的,比任何人各了解彼此,她知道汾璱慷此時此刻一定很開心,至少他們其中一個得償所愿了……

    汾夫人也是眉開眼笑的,一頭秀發(fā)全扎成馬尾,與柔弱堪憐卻艷美無雙的奚夫人不同種美,她帶有著一種英姿颯爽、女中豪杰的感覺。

    找回汾璱慷就像找回寶藏一樣,這天她們看了一天,這對母子就黏了一天,汾夫人有滔滔不絕的話題,汾璱慷欣然笑著用紙筆回答。

    東扯西聊了許久,汾夫人突然露出可愛慧黠的表情,賊頭賊腦的問著:「乖兒子,你老實告訴娘,這點年紀了有沒有心悅之人呢?」

    汾璱慷皺了皺眉頭,動筆寫下:『兒子一出生就被訂親,莫不是娘親忘了?』

    「娘親怎么能忘!」汾夫人不服氣的說著?!改镉H問的又不是你有沒有訂親,問的是你有沒有心悅之人呢!」

    汾璱慷怔住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執(zhí)筆的手停在空中,許久許久,一滴墨滴墜下,暈開了整片慘白,不斷的擴散……

    后來汾璱慷似乎要去沐浴了,凌馨自然也不準孩子們繼續(xù)看下去。雖然偷看別人的生活于德有虧,可至少養(yǎng)凰能安下心來了吧?

    怎想到一轉頭看這女孩兒的神情還是與平日一樣的慘澹。

    「養(yǎng)凰怎么啦?汾璱慷安全的待在母親身邊,不也算是一件美事嗎?」凌馨問著。

    「夫人有所不知……」養(yǎng)凰緊緊揪著衣襬?!杆没貋淼??!?/br>
    「能逃出村不是很好嗎?」聽到這句話沛兒可不淡定了,當下只覺得這個女人果然自私,汾璱慷已經(jīng)幸福了,往后日子也不必被束縛,不必被利用。她便是想黏在他身邊,所以他不回來就不行了。

    「汾璱慷……他有計畫的……」奚養(yǎng)凰這話只說了一半,便恍恍惚若有所思地走開,那天她很早就睡了,沒準備說故事,也沒聽沛兒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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