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深抿了兩下唇，紀渺嘀咕：“吃顆糖有這么開心嗎？”

    陳正沒應(yīng)聲，把糖紙鋪平對折再對折，然后妥帖地塞進口袋里。

    紀渺看著他的動作，“不扔嗎？”

    “下樓再扔。”

    紀渺掃了眼就在他們不遠處的垃圾桶，沒再說什么。

    兩人同樣的姿勢倚在三樓曬臺。

    五分鐘后，紀渺不停地在手臂和脖子里撓，最后終于忍不住抱怨：“哪兒來的月亮，只有蚊子。”

    紀渺從小就招蚊子。

    陳正這才從夜色中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的人。

    紀渺穿的吊帶t恤，露在外的肩頭和脖子處果然有幾個小紅點，襯著白皙的肌膚，竟然有幾分可愛。

    陳正移開視線，淡聲道：“你先回去吧?！?/br>
    “你呢，要賞到什么時候？”

    “再過會兒?！?/br>
    “那我陪你一起?！?/br>
    紀渺沒問陳正為什么大半夜要在這里喂蚊子，她沒再開口說過話，除了偶爾撓兩下蚊子塊，安靜地呆在他身邊。

    無聲的沉默中，紀渺漸漸明白了點什么。

    就連和白厘鬧成那樣的紀渺，在得知高考分數(shù)后的第一時間仍然想要告訴她。

    就算陳正閉著眼睛都能考進全國最高學府，高考總分與后面的榜眼探花直接斷層。

    但對陳正，對紀渺，對所有人來說，高考在人生中都是無比重要、也無可替代的存在。

    他自然也有想要傾訴的人，向他們分享自己的喜悅。

    即使他們都已經(jīng)不在了。

    那就在今晚的夜色中，在心里默默地告訴他們。

    晚上睡前紀渺邊給身上的紅點涂青草膏，邊發(fā)消息。

    【mm：玩游戲嗎？】

    【z：骰子？】

    【mm：剪刀石頭布?！?/br>
    【mm：3】

    【mm：2】

    【mm：1】

    【mm：布.ipg】

    【z：剪刀.ipg】

    【mm：……】

    【z：剪刀輸？】

    紀渺忍不住笑出聲。

    【z：懲罰？】

    【mm：我輸了……】

    【mm：輸?shù)娜藷o條件答應(yīng)贏的人一件事，時限是今晚十二點前?！?/br>
    紀渺還算有點良知。

    但陳正那里一直沒有回應(yīng)，直到紀渺躺在床上快要睡著，手機才響了一下。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看。

    【z：過來?！?/br>
    從起床穿拖鞋到走出自己房間，紀渺的心里坦坦蕩蕩，沒有任何想法。

    但當她站在隔壁房間的門口時，腳步突然定住了。

    手握在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擰開。

    陳正為什么叫自己去他房間，不是要避嫌嗎？

    大半夜去他房間不好吧……

    無條件答應(yīng)他一件事，不代表他可以為所欲為啊！

    就在紀渺躊躇時，門被從里打開。

    陳正逆光站在門后，紀渺抬頭看著他，心里突突地跳得厲害。

    “怎么不進來？”陳正問。

    紀渺猶豫了兩秒才走進去。

    像是怕被誰發(fā)現(xiàn)，她提著心口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門，陳正皺眉看著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紀渺站在房間隨意掃了眼，床上的被子有點亂，剛才和自己發(fā)消息時，陳正應(yīng)該已經(jīng)躺下了。

    陳正拉開書桌前的椅子，示意紀渺過來坐下。

    “叫我……過來干嘛？”

    她狀似鎮(zhèn)定地坐下，剛要問他懲罰是什么，披散在肩上的長發(fā)突然被撩起！

    陳正將紀渺一頭長發(fā)攏在一起，以手固定在腦后，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后脖頸上一涼。

    一股青草膏的味道飄散開。

    止癢消腫的青草膏，被輕揉地涂在紀渺脖子和肩上的小紅點上。

    紀渺剛才只涂了幾處看得見的地方，后脖頸那兒雖然癢，但她手夠不著。

    在明白他叫自己過來的目的后，紀渺心里的那點荒唐想法頃刻消散無蹤。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青草膏冰冰涼涼，涂在肌膚上很舒服。

    紀渺半瞇起眼睛，肩膀漸漸放松下來，整個人靠躺在椅背上。

    突然感覺到脖頸里的怪異，紀渺猛地睜開眼睛，身體往前躲了一下。

    下一秒就被陳正用手臂夾住肩膀壓了回來。

    “別亂動，藥膏沒干，會蹭衣服上?！痹诖_定紀渺動不了后，他重新俯下身，繼續(xù)對涂著綠色藥膏的脖頸輕輕呵氣。

    紀渺擰著身子想躲，奈何被陳正扣在懷里，根本動不了。

    陳正嘴里呼出的濕熱氣息不斷吹拂紀渺脖子，她已經(jīng)分不清是蚊子塊還是他的呼吸，帶起的酥癢從脖頸開始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紀渺抓在椅子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起，不知過了多久，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好了……嗎？”

    “好了。”陳正比平時暗啞的嗓音傳進紀渺耳朵里。

    嘴里說著“好了”的陳正，卻依然攏著她的頭發(fā)。

    修長干燥的手指貼在她頭皮上，指腹有意無意地揉按著她頭皮……

    紀渺感到頭皮陣陣發(fā)麻！

    她慌亂地推開陳正的手，從椅子上站起身，“我回去了?！?/br>
    她雖這么說，卻沒有任何動作。

    不是她不想動，是身體被困在書桌和椅子中間，而陳正雙臂俯撐，很刻意地將她圈了起來。他再靠近一點，就能直接把她擁在懷里。

    如今他對她，連掩飾都不掩飾了……

    紀渺不愿意被陳正拿捏住，想放點狠話，在和陳正的視線撞上后，突然就啞了。

    紀渺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見到陳正這樣的眼神了。

    他對她的心機從來都很刻意，卻也令人每每看見都心悸不已。

    “我、我回去了。”紀渺的呼吸急促混亂，心跳快得像要失控。

    空調(diào)根本沒用，額頭脖頸里不斷冒出細密的汗。

    陳正沒說話，抬手在她額角抹了一下汗。

    紀渺身體抖了一下。

    “冷嗎？”

    紀渺搖頭，“我……”

    “還有五分鐘?！?/br>
    紀渺抬眸，眨了兩下眼睛。

    “愿賭服輸，”陳正抬手輕刮了下她脖子里的薄汗，惹得紀渺起了一身的顫栗，“紀渺，你的懲罰還剩五分鐘。”

    最后的五分鐘，他們之間的距離終于不復存在。

    輸了的人是紀渺，為所欲為的人也是她。

    纖柔雙手在他背后輕拍著，他們的擁抱，更多的是安慰和陪伴。

    “謝謝，”陳正下顎抵在紀渺肩窩，邊收緊雙臂邊輕聲說，“我已經(jīng)告訴他們，你也考得很好。”

    紀渺大大咧咧，自我隨性，但她也可以細膩溫柔，善解人意。

    盛夏的夜晚，窗外蛙鳴聲不斷，卻依然蓋不住少年劇烈的、慌亂的心跳聲。

    紀渺被霸道的薄荷味包圍其中，腦袋一陣又一陣地發(fā)暈，恍恍惚惚地感慨——

    總算哄他高興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