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居室，同他的人一般，打眼望去，盡是清清冷冷的色調(diào)，唯有內(nèi)側(cè)的一張床榻上飄搖的帳幔，蕩漾出一抹織金的亮色。

    宋濯將她放在榻上，姚蓁連忙挪移至床邊沿，發(fā)軟雙足踩在冰涼的地上，面色才略微放松一些，不過仍警惕地盯著他。

    宋濯睨她一眼，沒有出言，而是捧起手中的匣子，對著角燈觀察一陣，撥弄著匣子上的暗鎖。

    姚蓁仰頭瞧著他的側(cè)臉，眼底泛起一圈圈褶皺，心中有些發(fā)慌。

    他傾覆在她面前、將她完全籠罩的頎長身影，和她自己身上黏|膩的汗意，皆令她坐立不安。

    他專注地?fù)芘垫i，粲然如寒星的眼眸低垂著，一言不發(fā)，神情猶如方才撥弄她一般，濃長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圈濃郁的陰影。

    姚蓁臉上有些發(fā)熱，頓了頓，開口：“我要沐浴。”

    匣子“咔噠”一聲，宋濯看向她，眼尾微挑：“不是才沐浴過？”

    姚蓁鼻息一窒，沒料想到他竟連這些事都知曉。

    她手指撫平自己的裙擺，仰著頭，紅唇一張一合：“現(xiàn)在……又想沐浴了?！?/br>
    宋濯看她一眼，長指一挑，將匣子打開，深邃目光掃過去，眼眸中泛出一點(diǎn)奇異的光暈。

    須臾，他輕笑一聲：“待會兒一齊洗?！?/br>
    姚蓁看著他這樣的神色，心中一顫。旋即便瞧見他將匣子擱置在床頭，傾身俯過來，冰涼的長發(fā)，垂落在她的膝上，氣息猶如細(xì)密的發(fā)絲，將她緊緊裹住。

    “原本，宋氏家訓(xùn)……”他喉結(jié)滾動(dòng)兩下，岑黑眼眸望進(jìn)她眼底，停頓一陣，低嘆道，“算了。”

    姚蓁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知他在匣子中看到了什么，亦不明白他沒頭沒尾的話。然而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xiǎn)，雙手按在床褥上，步步后退。

    慌張間，手將枕頭撥開，手掌按在了一個(gè)冰涼的物什上，有些硌手。姚蓁來不及看，便被他攥住腳踝，旋即冰涼發(fā)絲纏繞過來，纖柔腰肢落入掌心，她的紅唇被他吻住。

    姚蓁眼中泛開一道道褶皺，好一陣才得了空，雙手推他：“你我如今行徑，如同偷|情，為士人所不齒——”

    脖頸下驟然一涼，她低低地驚叫一聲，玉手穿行在宋濯如錦緞的墨發(fā)間，嚙著嘴唇，垂下眼眸，望見自己的碧色的訶子露出，精致織金繡紋，勾勒出連綿山脈，旋即一只修長的手傾托過來，指點(diǎn)江山。

    她搖著頭，聲音發(fā)顫：“不行，不行……”

    宋濯眸中融墨，吻著她的頸側(cè)，聲音低?。骸安积X……便不齒?！?/br>
    說完這句，他頓了頓，高挺鼻尖仍抵著她的耳后肌膚，濃長睫羽輕眨兩下。

    而后他低聲狠厲道：“誰敢非議，我便殺了誰。”

    姚蓁攀在他的脖頸上，眸中一片水色，雙手顫抖著在渥丹色的衣袍上攥出凌亂褶皺。聞言，她看向他冷玉般的臉，一時(shí)失聲，心跳卻快的幾乎掙出胸膛。

    她瑟縮一下，本能地想將他推開。

    宋濯忽然停下，凝視她一陣，俯下身，指尖微挑，從她身后勾出一條銀鏈。

    冰涼金屬擦過溫度漸升的手腕肌膚，寒毛根根豎起。姚蓁鼻息一窒。

    宋濯單手將她的兩只手腕攥住，指腹撫摸著她的腕骨，低低地緩聲道：“公主，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人的?！?/br>
    姚蓁目光緊緊盯著他手中的銀鏈，頭皮發(fā)麻，顫聲應(yīng)道：“嗯，我……我是你一人的。”

    宋濯便愉悅地低笑一聲，一手牽著她的手，另一手撥弄著銀鏈條，發(fā)出輕微的嘩啦細(xì)響。

    “——懂得該怎么做嗎？”

    姚蓁眼眶泛紅，被他嚇得要哭出來，半晌，垂著睫羽，顫著雙手，將他的帶鉤撥開。

    渥丹色如同被淋濕的水墨畫一般，松散開來，她的裙絳，散在他的衣擺之上，墨發(fā)同青絲交織著堆疊。

    他撫著她的發(fā)，手上青筋隱約浮現(xiàn)，低低喚一聲：“……蓁蓁?！?/br>
    姚蓁心尖一顫。

    帳幔漾開一道漣漪，鎖鏈被人丟棄在地上。

    冷冽的氣息，如同雨幕般傾覆過來，將她緊密纏繞。發(fā)絲流淌過掌心，細(xì)密纏繞著纖白玉指，難以掙脫。

    ……

    **

    四更時(shí)，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停歇。

    支摘窗支開一道小縫，夜風(fēng)攜著清新濕|潤的空氣，盤旋在窗縫前，隱隱約約飄揚(yáng)開忽急忽緩的清越玉鈴響，滲著不甚明晰的水聲。

    那聲響朦朦朧朧，撫著帳幔漾開一道道漣漪。

    一只纖細(xì)的手腕，忽而從層疊帳幔底探出，緊緊攥住赭紅帳幔，緋紅的指尖，將帳幔扣出幾道極深的褶皺，帳幔上的漣漪越發(fā)綿密，低柔的啜泣聲再也難以壓抑，驟然放大。

    月色粼粼，在窗前投下一方皎皎光暈，一角蔓延在帳幔之上，搖搖晃晃。

    須臾，細(xì)骨伶仃的手腕失了力，無力垂下。

    夜風(fēng)盤旋一陣，終于在聲響漸漸偃息時(shí)，順著窗縫悄然溜進(jìn)來。

    外面清涼，分明開著窗，屋中卻潮熱的緊，夜風(fēng)吹了好半晌，屋舍中涌動(dòng)著的潮熱氣息才漸漸散去。

    嬌柔的女聲有氣無力地說了兩句什么，清越好聽的男聲低低地應(yīng)，旋即帳幔被一只修長的手撥開。

    宋濯俊美如玉的面龐，自帳幔后顯露出。

    他高挺鼻尖上仍垂著一滴汗珠，墨描般的長眉亦有些汗?jié)瘢l(fā)垂散在身后，深邃的岑黑眼底，翻涌著情谷欠尚未完全褪去。

    濃重夜色被冷冽氣息攪動(dòng)出幾絲波紋，他未著里衣，披著外袍，堪堪遮掩凌厲精瘦的肌rou線條。

    鞋履踩著月光一角，他緩步走到外間，低沉嗓音，傳人端來熱湯。

    侍從雙手捧著輿洗盆，低垂著眼眸，卻借著月光，不經(jīng)意瞧見他胸口上幾道新鮮的撓痕，眼眸仿佛被燙了一下，連忙將頭垂得更低。

    宋濯探手試了試水溫，接過盆，轉(zhuǎn)身要回到內(nèi)間去。

    那侍從躑躅一陣，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公子，郎主那邊……”

    宋濯腳步一頓，濃長睫羽垂落。

    “白日，我自會領(lǐng)罰?！膘o默片刻，他沉聲道。

    侍從倏地睜大眼，抬頭看向他，而宋濯已然云淡風(fēng)輕地緩步邁入內(nèi)間。

    他將輿洗盆擱在小凳之上，伸手將帳幔撥開，用玉鉤攏好，旋即垂眸看向榻上的姚蓁。

    她像是淋過雨一般，渾身淋濕，細(xì)細(xì)瞧去，嬌嫩肌膚上被雨點(diǎn)擊出深淺緋痕。

    許是聽見腳步聲，她艱難地翻身背對他，闔緊雙眸，纖長睫羽垂落在眼下，蝴蝶骨嶙峋顫抖，脆弱地仿佛雨勢再大一些，便能將她擊碎。

    宋濯瞧著她，她纖瘦腳踝處仍有被他大力攥出的指痕——片刻前，他們的發(fā)絲糾纏在一處，難舍難分。

    心中忽然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心底漾出些密密麻麻難以言說的情緒波紋。

    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那個(gè)將他情緒擾亂的人，真真切切地屬于著他，獨(dú)屬于他。

    手背上抓痕隱約，他抬手翻找一陣，尋出一張干凈的帕子，濕了水，為她擦拭身子。

    他的手才碰到姚蓁，姚蓁嗚咽一聲，氣若游絲地哭腔道：“走開……”

    宋濯一滯，眉骨沉沉壓下來，眼底暈開晦暗，驀地丟開帕子，扣著她的腰，掰著柔若無骨的她轉(zhuǎn)向自己。

    “今日不必上朝?！彼徛暤?，“你有的是時(shí)間哭?！?/br>
    第49章 溫存

    他說完后, 屋中又響起了朦朧的柔婉的低泣聲，難以壓抑的聲響，在天際隱約泛白時(shí), 才漸漸停歇。

    宋濯將她的雙手壓在頭頂?shù)恼眍^上，修長的手指, 強(qiáng)勢地?cái)D入姚蓁蜷縮的手心之中，緊緊扣著姚蓁的手指，感覺到指腹下她肌膚隱約的戰(zhàn)栗。

    玉鈴搖搖晃晃, 凌亂響了幾聲。

    他沉沉盯著她，額角隱約有幾顆細(xì)汗，眉宇間的霜雪恍如被日光曬過一般，消融成潺潺的情谷欠, 將黑沉的眼眸洗的發(fā)亮，泛著粼粼的水光。

    姚蓁連抬眼的力氣都沒了, 沾濕的眼睫柔順垂著，微微發(fā)顫, 眼尾勾挑著驚心動(dòng)魄的緋色, 瓊鼻上滿是細(xì)密汗珠，濃密如云的青絲散在頰側(cè), 將汗?jié)竦南骂M襯的幾乎透光。

    她仰著頭, 紅唇微微翕張，但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響。靜默半晌, 才哭|腔著喘息兩聲，頭顱偏向一旁，露出一截修長細(xì)膩的脖頸, 動(dòng)作間頰側(cè)美人骨若隱若現(xiàn), 顯得她愈發(fā)纖細(xì)脆弱, 哀哀疲乏，如同疾風(fēng)驟雨后的一枝嬌弱花朵。

    宋濯撫摸著她的腕側(cè)，手背上的抓痕若隱若現(xiàn)，遮住突起的青筋。

    姚蓁如同缺水的魚，鼻息紊亂，張著口緩了好一陣，劇烈起伏的胸口才漸漸平緩，氣力漸漸恢復(fù)。

    她掙了掙發(fā)麻的指尖，半闔雙眸，示意宋濯將她松開。

    宋濯?dú)庀⒁嘤行┎环€(wěn)。他垂眸看著她，不松手，輕眨兩下眼眸，墨色的眉上滑過一滴薄汗，順著漆黑濃長的睫羽，垂落她的肌膚上。

    姚蓁恍如被燙到，輕|哼著瑟縮一下，抬起發(fā)軟的足蹬他。

    足底軟綿綿的，落在身上，并沒有多少力氣，腳踝反而被宋濯緊緊攥入手心里。

    她的足亦有些發(fā)顫，圓潤的腳趾蜷縮著。宋濯捧在手心，看了一陣，指腹揉著她的小腿，力道頗為舒適。

    姚蓁已然累極，他的力道又十分合她心意，便短暫地不再抗拒他的觸碰，也不再驅(qū)趕他，艱難抬起無力垂在頭頂?shù)氖?，撥了撥頰側(cè)的亂發(fā)，闔上雙眸。

    宋濯黑亮眼眸睨著她，忽然低笑一聲，眼底暈開粲然如星的光暈。

    他笑時(shí)胸腔震顫，牽動(dòng)精瘦肌膚微動(dòng)，姚蓁渾身一顫，嚙咬下唇，意識到他仍同她緊貼著，并未撤身而出。

    她失語好一陣，才抬眸同他對視，喘|息著問他：“……笑什么？”

    宋濯唇角漾開若有若無的笑意，俯身，指尖拂拭她眼尾垂落的淚痕：“臣說有得是時(shí)間哭，公主便果真啼哭不止?！m才哭的那般可憐，迭聲求饒，此時(shí)滿面清冷冰寒，碰都碰不得。”

    輕輕一碰，便又要發(fā)顫，又要哭。

    他瞧著哀艷無力的姚蓁，緩緩起身，披上外袍。姚蓁微微支起脖頸看他，鎖骨隱約，擰眉嚙唇，眼中泛著粼粼波紋，唇齒間溢出一些隱約聲響。待他站起身后，她才如釋重負(fù)一般，重新躺在床榻上。

    宋濯端著已經(jīng)涼透的水走出去，喚侍從備水沐浴，待熱氣騰騰的浴桶被抬進(jìn)來，他走到床榻旁，欲將柔弱無力的姚蓁攔腰抱起。

    姚蓁幾乎整宿未眠，困頓不已，此時(shí)已經(jīng)昏昏入睡。

    感覺到他的觸碰，她低哼兩聲，迷迷糊糊地去掰他的手，又扯著薄被，將自己牢牢裹住。

    宋濯垂眸看著自己的手，眉宇間有些不耐：“自己要的，起來沐浴?！?/br>
    姚蓁低喃了兩句什么，他聽不清，俯身側(cè)耳，卻感覺頰側(cè)一熱，她綿柔雙臂纏繞上他的脖頸，紅唇在他下頜上輕輕啄吻一下，柔聲道：“宋郎，求你……”

    宋濯原本便并沒有多少的不耐，忽然消失殆盡了。

    他看著柔柔弱弱，不堪一折的她，憶起自己失控時(shí)，她亦是這般柔軟的喚他，眼角垂著淚，妄圖這樣他便會停下來。

    他沒有停。

    甚至，還照著她帶來的匣子中的小瓷人，做了一些過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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