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成州平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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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飛四下看了一眼,低聲說:“她爸是烈士,撫恤金和工資卡都給她了,不過人家學(xué)習(xí)好,一直有獎學(xué)金,又保研保博的,給導(dǎo)師打工也掙錢?!?/br> 方敏睜大眼:“她就一直保送?” 林志飛說:“你現(xiàn)在知道我壓力多大了吧?!?/br> 方敏“哦”了一聲。 林志飛問她:“還買不買?” 方敏說:“當然買了?!?/br> 兩人帶著手鏈回家送給龔琴,龔琴雖然嘴上嫌他們破費,但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小松靜靜看著方敏給龔琴介紹,林志飛還依依不舍:“姐,咱打一局游戲唄?!?/br> 下午,方敏陪著龔琴去超市,林廣文在家里準備晚飯,小松和林志飛坐在沙發(fā)上打游戲。 小松趁著游戲正激烈的時候,小聲對林志飛說:“咱們現(xiàn)在都是學(xué)生,不要買超過自己能力范圍的東西。我給我媽和你爸買東西,因為陪他們的時間少,心里過意不去,你一直陪著他們,這份陪伴比任何禮物都貴重?!?/br> 林志飛除了高中父母剛離婚那幾年混了點,大學(xué)以后就成熟了很多。 他本性隨林廣文,溫和耿直。 這是小松第一次教育他,林志飛也認同她的話,于是點頭說:“姐,你的話我記住了?!?/br> 晚飯林廣文做了方敏的家鄉(xiāng)菜,方敏很會和長輩相處,夸得林廣文嘴角就沒下來過。 龔琴倒了一杯橙汁,對小松說:“小松,大年初一呢,我們打算兩大家人一起聚一聚,按照咱們家這邊的習(xí)俗,你也該改口叫你林叔爸爸了?!?/br> 小松放下筷子,她微怔著抬起頭,“你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林廣文拉了龔琴一下,“孩子都這么大了,別為難孩子?!?/br> 龔琴的手甩開林廣文,“沒你的事?!?/br> 她繼續(xù)看向小松,“這些年你林叔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清楚。每年過年,先緊著你的口味,然后才是林志飛,重組家庭很難一碗水端平,你林叔這碗水一直向著你?!?/br> 小松也叫囂似的,看著龔琴。 她聲音并不大,很沉靜,卻讓人忍不住噤聲。 “我有爸爸?!?/br> 提起李長青這個人,龔琴的情緒再次發(fā)作,她提高聲音:“你捫心自問,你爸管過你嗎?” 小松說:“那他也是我爸?!?/br> 母女倆沒有預(yù)兆地爭鋒相對,整個飯桌,沒人敢勸她們,因為沒人知道她們爭執(zhí)的是怎樣一件事。 “是嗎?”龔琴揚聲反問,“那你怎么現(xiàn)在才說這話?” 小松漸漸低下頭。 龔琴突然大喊:“你說啊,為什么你現(xiàn)在才說這話?” 林廣文制止龔琴,“大過年的,你就放過你自己吧,別太過分了?!?/br> 龔琴指著自己:“我過分?” 然后,她指向小松,怒吼道:“你爸出事那天跟你打電話,你跟他說了什么?你說??!” 小松坐得筆挺,像個接受審判的罪人。 她一直很堅強,李長青去世后,她再也沒哭過。 可現(xiàn)在,她的眼淚珠子斷線似的,叭嗒叭嗒掉在米飯里。 龔琴發(fā)瘋一樣大喊:“你不是為了他,一直記恨我嗎?那你說啊!那天你跟他說什么了!你說啊!” 小松突然站起來,她抓上自己的外套,奪門而出。門的另一側(cè),是龔琴瘋狂的嘶吼。 小松一直在跑,她打車回了賓館,在出租車上,她終于泣不成聲。 出租師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姑娘,你沒事吧?” 小松搖了搖頭。 司機把她放在賓館門口,她胡亂地給了他一張一百塊錢的人民幣,然后跑回賓館房間里。 她回到床上,抱住自己,她一直咬著自己的胳膊,咬出了血印。 只是腥澀的血銹味道,絲毫不能減輕她的負罪。 她回想起李長青出事的那個夜晚。 那天她正在抱著一盒薯片坐在沙發(fā)上看電影,電影演到最精彩的地方,李長青打來了電話。 他問她高考分數(shù),小松說,等他回來再告訴他。 李長青用他一貫神經(jīng)大條的語氣說,他得一個月后才回來。 小松聽到這句話,于是說,要不然你永遠別回來了。 那本來只是女兒對父親耍小脾氣的一句話,卻成了她一輩子要背負的罪過。 人難過極了,是沒有聲音的。 小松慌亂地下了床,她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她在羽絨服底下找出一盒安定片,直接倒出半盒塞進自己嘴里。 她擰開酒店桌子上放著的礦泉水,往嘴里送藥,第一遍她沒能咽下去,全吐了出來。她一直給自己喂,直到自己全部咽了下去為止。 她知道這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她終于不用再負罪而活,她要贖罪了。 ... 今年警隊效率很高,一連破了幾起重大販毒案,年底的時候,劉文昌給隊里放了假。 成州平下樓買完水,上來的時候,看到幾個警員穿著便衣,勾肩搭背下樓。他問他們:“今天不值班嗎?” 其中一人說:“劉隊今天給我們放假,我們打算去吃燒烤,成哥你一塊兒去不?” 成州平問:“那辦公室誰接報警電話?” 那個警員說:“周隊在呢?!?/br> 成州平問:“就周隊一個人么?” 對方點了點頭。 成州平嘆了口氣,說:“你們快去玩兒吧,別浪費時間。” 他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從冰箱里拿出前兩天老周塞進來的速凍水餃,扔沸水鍋里煮了。 煮完以后,他把水餃挨個擺進保鮮盒里,然后穿上衣服,提著水餃去辦公室找老周。 老周正靠在椅子上,舉著手機看球賽,警帽被他扔在一堆廢紙中間。 成州平把保鮮盒放他桌子上,“趁熱吃?!?/br> 老周放下手機,抬起頭:“喲?這誰???這么貼心我都不認識了?!?/br> 成州平說:“你就趕緊吃吧?!?/br> 成州平也沒吃晚飯,他帶了兩雙吃外賣攢的一次性筷子。 老周掰開筷子,說:“你真是長大了?!?/br> 成州平笑道:“說什么呢,我都三十一了?!?/br> 老周回憶起當年他和李長青去學(xué)校講課,他倆稿沒背熟,在講臺上誰也不肯先上,有個刺頭學(xué)生,光明正大從教室前門離開。 一眨眼,刺頭都三十一歲了。 老周從抽屜里鬼鬼祟祟拿出兩罐啤酒,“別讓劉隊知道?!?/br> 他們一齊拉開啤酒拉環(huán)。 老周敬成州平:“今年過年怪冷清的,還好你小子在?!?/br> 說完,他自顧自呢喃了一句,“往年這會兒還有李長青閨女給我發(fā)新年祝福,今年怎么還沒來?!?/br> 成州平從老周口中聽到小松,他愣神了一下。 他放下啤酒,說:“大家不都大年三十晚上發(fā)么?今天才二十九?!?/br> 老周說:“本來是大年三十發(fā)的,但我這幾年年三十晚上不連續(xù)出警嘛,她就提前到二十九號發(fā)了?!?/br> 成州平“哦”了一聲。 吃餃子的過程中,他的心里一直有事懸著,老周說什么他也沒聽進去。 他恍然一下抬頭,問老周:“新年祝福發(fā)過來了么?” 老周特地檢查了一下手機,“沒啊。” 成州平了解小松是個很執(zhí)著的人,她不可能突然停止給老周發(fā)新年祝福。 在安靜的辦公室里,他的心忽然焦灼起來。他放下筷子,站起來,對老周說:“我頭疼了,回去睡一覺?!?/br> 老周關(guān)切地問:“怎么個疼法?要不去醫(yī)院看一下?” 成州平說:“困的,我先走了?!?/br> 他一離開辦公室,立馬拿出手機撥出那個電話。 每次他給小松打電話,發(fā)短信,都要重新?lián)艹鍪晃粩?shù)字,他從不覺得麻煩。 可現(xiàn)在他后悔沒有直接把她的名字存在手機里。 成州平撥通電話,一次、兩次,都是無人接聽。 她每次接到他的電話,都是會輕輕叫他一聲“成州平”。 每一次,成州平都故意做后開口的那一個人,這樣他就可以享受更多來自于對方的偏愛。 他知道小松有多喜歡他,她不可能不接自己電話。 成州平大步飛奔到停車場,拉開車門,他把車開到最大速度,前往小松住的賓館。 今天賓館前臺值班的是個小姑娘,成州平氣勢很兇,小姑娘壯著膽問他:“先生,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 成州平說:“我要702號房間的房卡?!?/br> 小姑娘一愣,調(diào)整表情,微笑著說:“先生,您是我們的客人嗎?” 成州平?jīng)]有時間跟她解釋,他拿出自己的證件。小姑娘一看警察證,以為702是什么嫌疑人,她從抽屜里找出備用房卡,交給了成州平。 --